文心是一个很神奇的人,从他第一眼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就知道。

    清风细雨的早晨,他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个女子,与这尘世间完全不同的气场却能够很好地隐藏自己的踪迹,第一眼,他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而下一刻的动作,也正好印证了这个说法。

    凭那样的距离,就连他都有些勉强,她却可以轻松做到。

    所以,他才会为她支付饭钱,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他欧阳少恭做事,不计过程,只注重结果,就如他能够冷眼看乌蒙灵谷全部死去,只为焚寂。

    和他想的一样,这个女子果然是一个有趣的人。

    后来,他知道,这个女子,名文心。

    言为文之用心也。

    很少有女子取这样的名字,而且无姓。

    这个世间,有很多人无名无姓,但是不会有人取如此富有内涵的名字却没有姓,这一点,便无人能比。

    便是从前的他,也有姓名。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一种人,不需要姓,因为任何的姓冠在名的前面,都是对名的侮辱。这种人,最典型的,便是伏羲,那个将他贬落凡尘受尽煎熬的男人。再比如女娲,那么男人的妻子,也是将凶剑焚寂封印起来的女人。

    所以一开始,在和文心的交往中,就带着十分的利用。

    他想要利用这个女子,得到真正的自由。

    可惜,这个女子太过纯粹。

    他将心中的一切都掩藏起来,她却是他的相反,将一切都袒露在阳光下,而他平生,最讨厌这样的人。

    因为这种人,往往经历了困难之后,已经放下了一切,而他,却是想放却放不下。

    何以飘零去,何以少团栾。何以别离久,何以不得安?

    他欧阳少恭,剖开温润的外表,内里却如此肮脏。

    不得不说,文心是一个体贴的人,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很美好,如果他现在还是完整的灵魂,必定会将她引为知己。

    这几年是他少有的安定的几年,不是说住所,而是他的心。

    他,文心加上桐姨,不过三个人,却走南闯北,几乎走遍了整个山川大地,除了琴川。

    琴川是他成长的地方,却也是他不想触碰的地方。

    文心曾经说过她是来寻找菩提果灵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算计于她,对于文心这样的人,几乎是没有任何弱点的。

    在这相处的几年里,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作为一个女子,武力值高得吓人,做事随性,就连寻找菩提果灵,也并没有他想的那样重要。

    就连他都觉得,他是不是应该放弃对文心的投资。

    不过事实证明,文心确实有逆天改命的能力。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的半身身在天墉城,不过他倒是忽略了,原来文心在天墉城也有认识的人,并且还是武力值最高的执剑长老。

    倒不是文心破坏了他的计划,而是他没有算准人心。

    人心这种东西,他在尘世间沉浮了多少年,却从未看透过,也许当初的瑶山上的仙人长琴可能有些明白,而今身在世间的欧阳少恭,那却是不明白了。

    不过他想来是算计周到的,即使这个计划失败,还有另一条路。

    不过也如他所料,这条路,并没有那么好走。

    文心似乎对桐姨有些误解,桐姨是欧阳家的老仆,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并不是原来的欧阳少恭的人,所以他将她带在身边。

    虽说寂桐只是一个老人,但是在没有文心的很多日子里,就是这个老人,支撑着他走过艰难险阻。

    其实,她也算是这个世间,第二个知道他真面目而不嫌弃他的人,第一个,是他的妻子——巽芳。

    巽芳是一个完美的女子,她拥有这个世界上女子最美好的条件,美丽的外表,高贵的身份,善良的品性,优雅的举止,再加上天地一点宠爱,与他截然相反。

    可是这样一个女子,却喜欢上了他,并且在知道了他的本性之后还邀请他去往蓬莱,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补心动的。

    何况,还是急需要认同的他。

    理所当然,他也喜欢上了她,亦或是爱上了她。

    当初,他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他爱上了巽芳,愿意为了她放弃换魂之法,只为了成全她的善良,可是他到底,还是太过惜命或是不甘。

    然后,便是物是人非。

    一场天灾,蓬莱毁去,自此欧阳少恭在这天地间,再无牵挂。

    于是,才有了闻名世间的欧阳大夫。

    你问他后不后悔离开,其实连他心中都没有定论,大抵也觉得有些心虚,才会在世间一直寻找起死回生之术。

    然后,才会遇到文心。

    因为天墉城的失败,所以他还是回了琴川。

    一步步,走入他的计划,他已经看到胜利在望了,却还是被文心破坏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文心竟然会来阻止他。

    说实话,他一直都觉得以文心的能力肯定是发现有些事情是他动的手脚,也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她,可是太过冒险的事情,他不会做。

    不过也是这个决定,拯救了他整个人生。

    秦始皇陵,他是曾经来过的,而且还是在秦始皇还没死去的时候。这对于一般人而言,可能有些天方夜谭,不过对于他这种怪物而言,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而文心既然能够说出那般笃定的话,那么他心中的疑问就越来越大了。

    秦始皇陵是最先开始撕开和平掩盖的开端,而后事情,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巽芳并没有死,而是一直都在他身边。

    呵!

    你看,人心这种东西,就是如此莫测!

    看着寂桐,哦不,巽芳的恐惧和指控,他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大抵这就是凡人的爱情吧。

    可能也是他从未了解过所谓的情爱,他以为的,并不是本质上的东西。

    而后,便是他和文心的交易了。

    说实话,他觉得和文心的交易实在是太合算了,玉衡只是引灵作用的法宝,虽说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却实在太过鸡肋。

    不过,真的感受到自己充沛的灵魂之力的时候,他并没有多么欣喜的感觉。追寻得太过辛苦,已经忘记了获得成功的快乐。

    对于文心,他不得不说,是感激的。

    她给了他最想要的东西,耗损自己的修为,难得他想要照顾一个人,可惜,上天依旧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个足够强大的神秘的男人。

    相处数载,他一直相信文心是一个神秘的人,虽说文心对于他问的问题知无不言,可惜都不在点上直到所谓的“异空间”,他才恍然大悟。

    而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男人,比伏羲更为强大。

    一瞬间,他闪过无数的念头,却到底颓唐了起来。

    依靠别人,到底是下成了。

    他已经拥有了完整的灵魂,就连悲寂的命数,似乎也已经被修改过了,文心,你到底还有多大的力量呢?

    看着地上安详的青年,既然文心耗费修为救你一命,那么便饶你一命好了。

    拿起草地上的明月珠,轻轻用衣袖拂去上面的草屑,放进衣兜中,遂而消失在原地。

    他并没有回去找那些相处了几个月的“伙伴”,大抵回去也不过是被鄙夷或者怒骂,毕竟一起,都是他做的。

    因为灵魂的完整,他已经不需要换魂,而且仙魂里的力量,也可以调动了,他还是应该感谢伏羲在贬他的时候,没有废去他的修为。

    其实谁也不知道,青玉坛的祖宗,就是他,也可以说,是上一世的他。

    虽说也可以不管,不过到底在得到完整的灵魂之后,他回了一趟青玉坛,将种下的毒药全部剔除,而后,一把火,付之一炬。

    即使灵魂完整,亦难以回复当年瑶山上温润善良的仙人。

    并没有刻意地去寻找寂桐,也可以叫做巽芳,当初文心的条件中有帮巽芳恢复容颜,不过后来文心灵力透支,想来寂桐并没有得到所谓的恢复。

    怎么说呢?

    该说文心到底还是言而有信,虽说从那以后再未见过文心,可是看到巽芳容颜依旧,他还是很惊讶的。

    而且很奇怪的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欣喜巽芳的真心相待,而是左右看了看文心是否在?

    他在人世间又过了几年了,到底漂泊四方,尖锐的东西早就藏起来了,就算是见到美丽如初的巽芳,他也仍然可以淡然面对。

    下着细雨的清晨,一壶清茶,不过寥寥数语,然后两把伞,各自归途。

    已经知道再也不可能了,并没有其他的人,只是他大抵冷心冷性,她太过澄澈,他们,只是不合适而已。

    而后的许久,他就像一个旅人,四处漂泊,没有终点,也遇到过很多有趣的人,却再也没有同行之人。

    他去过南疆,看到以前的半身过得很好,并且随着岁月渐渐老去,去过幽都,依旧阴暗守旧,也回过琴川,小兰已经娶妻生子。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他却依旧是一颗浮萍。

    不过,他倒也乐在其中。

    而他永远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女子,无关情爱,无关风月,一手挽救了一个淹没于沼泽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板板番外来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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