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的时候,头顶的横梁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手腕上包扎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死人是不会感到疼痛的,莫非自己还活着?

    好半晌,明汐羽才缓过神来,起身下床,向着虚掩的木门走去。

    靠近门边,就可听到一阵喧闹的声音,推开门,不远处的广场上,不少摆着地摊的人们正在吆喝,讨价还价,宛如集市。

    不,那分明就是集市,有了这样的认知,她诧异的四下望去,那一片交易的广场,占地甚广,足以容纳上千人,而广场四周的依着地势形成的台阶则分别通往四个地势较高的区域。

    每一片区域内,一排又一排的屋舍,错落有致,明汐羽略通阵法,虽然看得不很明白,却也大致意识到这是依照着阵势所建,每一个房间的门口都标有号码,自己方才所在的屋子正位于最靠近广场的地段,门上的记号是朱雀区237号。

    “明汐羽?真的是你吗!”

    一声惊呼,分外熟悉,明汐羽回过头去,亦是惊讶不已,“苏梓涵?”

    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苏梓涵又是何人,那日药师谷巨变之时不见苏梓涵的踪迹,本以为她已遇难,为此明汐羽曾一度难过不已,没想到她居然还活着,这自是意外的惊喜了。

    苏梓涵的表情也是相同,那一日,她找寻自己丢失的灵宠,一路走出了药师谷,岂料却因祸得福,后来一路辗转来到此处,不曾想还能遇到故人。

    两人分别不过*日,在她们,却恍如经历了数年,无论是明汐羽还是苏梓涵,这一路上都有各自的艰辛。

    “那天我听到山谷里惨叫连连,吓得腿都软了。你知道吗,近来瀚海多有变故,又是仙器陷阱,又是魔气爆冲。据说还有很厉害的修士在瀚海深处动武,四下里妖兽作乱,各大门派这一回都是损失惨重,为此宗门已将门派历练取消,据说已派遣传送飞舟将筑基与炼气期弟子接回隐麟,咱们所在的营地稍稍迟了些,大约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原来门派历练已经取消了,也罢,反正我也未必有机会。”明汐羽的历练尚未开始,又有官司缠身。听到这个消息,真是百般滋味在心头。

    苏梓涵见状,却是神秘兮兮的说道:“凡事有利有弊,正因为今番瀚海动荡,历练不能进行。所以本该在两年后举行的门派小比就挪到了今年,而且我听那些高阶的修士们说,宗门有不少弟子在这一次的动荡中陨落,所以今年的门派小比降低要求,只需达到练气三级以上就可以参加,表现优异者升入外门,你说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苏梓涵与明汐羽。不高不低,恰恰是练气三级,踩着线入围。

    眼见苏梓涵如此兴致勃勃,明汐羽心中略有感触,没想到,那么多修士的陨落。却是为后来者创造了机会,然而苏梓涵的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并无任何值得指摘之处,如果连旁人的陨落都看不开,又如何面对修仙路上的生死关卡?

    机缘从来都是留给活人。正因如此,更要好好活下去,苏梓涵如此,明汐羽亦是如此。

    抛开思绪,明汐羽很快想到了步鸾墀,若是步鸾墀知道此事,一定会非常高兴,话说回来,她已经有很久不曾见到步鸾墀,还有陈奇,既然苏梓涵说门派会有飞舟来接,想必很快就能见面,倒也不急于一时。

    眼下,另有一件事让她疑惑不已,她究竟是怎样来到这营地的?

    远处的营地一角,有一座高达数十丈的塔楼,塔楼之上,两道身影居高临下,一者冷俊出尘,一者卓然不凡。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广场一侧正在交谈的两位少女身上。

    “我师尊不希望告诉你,说是怕你分心,然而我以为做都做了,便应该有承担一切的觉悟,在我的记忆中,你并非逃避责任之人。”那墨衣青年所有所思的看了看身旁之人,说道:“而且,我一向对你很有信心,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你。”

    那一袭月白衣袍的男子遥望着远处,眸光深邃,他的面容很是俊美,然则额前一缕白发颇显沧桑之意。

    良久,他才说了一句,“你师尊的安排是最合适的。”

    阴差阳错,这个孩子拥有一半的魔源,如果啻天知道她的存在,必然会不择手段,因此,她根本不能过于引人注目,变异雷灵根的资质,整个风陵大陆不过三五人而已,一旦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必然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云九霄的安排,未必是最舒适的道路,却是最适合她生存的选择,比起活着,修为的晋升又算得了什么?

    见他并无自己想象中的情绪外露,墨衣青年不由感慨道:“突然得知自己有个这么大的女儿,难为你还能这般镇定,也难怪我师尊一直将你视作他最佩服的人。”

    “她的存在本就是事实,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如你所说,既然已经做了,就要有承担一切的觉悟。”

    “现在你的女儿就在你眼前,你要如何承担一切?是选择父女团聚,还是大义灭亲?那可是拥有一半魔源的存在,她有魔族血统,一旦心性有差,便是另一个啻天,就算没有走上歧路,如果啻天找到她,取走她身上的魔源,后果你也知道,慕徵商,你的抉择可是关系天下苍生的福祉,甚至是上天界的势力平衡,若是出了差错,你能承担得了么?”墨衣男子一字一句,是追问,亦是责问。

    慕徵商沉默良久,“我的女儿,就算真的入魔,也应该由我亲手解决,如果真有必要,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那墨衣青年将双手负于身后,看着广场上那两个依然在谈笑的孩子,说道:“罢了,我不过是多嘴问一句而已,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不过是碰巧有个悲天悯人的师尊而已,既然你已下定决心,师尊也决意保住这个孩子,我自然无不从命,然而如今啻天已经知道了她的存在,如果留在你的身边,只怕过于引人注目,师尊的意思,保持现状最好,你以为如何?”

    慕徵商道:“你师尊的安排一向妥当,就按他的意思办吧,依照啻天的心性,必定会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所以,我决定离开风陵大陆,相信不久之后他也会离开,毕竟他已经取得了魔纪,留在此地并无益处。”

    墨衣男子闻言,说道:“万一你走了,他却不肯走,那风陵大陆有谁能治得了他?”

    慕徵商微微侧目,答道:“若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只好请景尊者你不要再隐藏实力,全力一搏吧。”

    景轩笑道:“能得你如此评价,我该说三生有幸吗?”

    “何必自谦,我对你一向有信心。”这本是景轩送给慕徵商的评语,如今转了一圈,又被慕徵商换给了景轩。

    景轩一时语塞,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多谢你救她回来,时辰不早,我先走一步,替我向你师尊说一声谢,有机会我会亲自登门。”说完这番话,慕徵商随手划开空间裂缝,消失于塔楼之上。

    “其实你用不着谢我,不过是扯平了上次的事而已。”景轩自言自语,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广场上,那两位少女早已不知去了哪里。

    “少年不知愁滋味,无知的人最是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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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渊,慕徵商已经回到朱陵大陆,你说,这是什么意思?”啻天随手将手中的纸片扔到半空化为灰烬。

    “如你所想,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低了。”靠着身后的廊柱,青渊眼皮都没抬起半分。

    啻天听了,更是满脸哀愁,“没有了亲爱的父亲的约束,我觉得自己就像失去方向的浮舟,在大海里飘飘摇摇,风陵大陆对我而言也没了趣味,真是好讨厌的感觉。”

    青渊一声嘲讽,说道:“父亲?你们好像并没有血缘关系吧?和他有血缘的是另外一个,身为魔神之子,你乃是上古魔神的元气化身,认一个凡人为父,你不觉得颜面有损么?”

    “身为子女,又怎能嫌弃父亲的身份不够显赫而攀附虚幻的权贵呢?我不是那样浅薄的人。”有意无视青渊提出的血缘问题,啻天理直气壮义正言辞。

    “他巴不得你浅薄一点。”想到慕徵商听到啻天喊他一声父亲的表情,就连青渊也觉得惨不忍睹。

    啻天托着下巴,“其实我最好奇的,是如他那般寡淡无味的人,我母亲当年究竟是用了怎样的方法把他拖上床,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我问了他几次,他从来不告诉我。”

    听到这里,青渊真心为那个被啻天时时惦记的男人鞠一把同情之泪,慕徵商上辈子一定把六界灭了不下三次,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一个奇葩,而月姬,她是有多恨他,才会这样对他?

    女人,实在是这世上最不能招惹的生物,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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