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师父。”

    凌奕的一句话,让来人愣了一下,他看了看凌奕,又看了看周遭的几人,扯出一个笑容,开口唤道:“奕儿。”

    来人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让那笑容看起来颇为勉强,华歆见状一挑眉,转头向凌奕看去。后者却像是没看到一般,上前一步扶住白衣男子的手臂,吩咐道:“裕德,着人准备客房!”说着,回头对华歆使了个眼色,便将人往房内带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小师父怎得来突然来了京城,也不事先着人通知一声,奕儿也好亲自去出城去迎。”

    华歆见状,看了无赦一眼,抬脚跟了上去。无赦见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即出了院门朝后院而去,府中来了贵客,身为侯府总管的魏延,总该是要知晓的。

    房内,凌奕将那白衣男子扶至主位坐下,转身便跪于那人身前,他看着那人憔悴的眉眼,低声唤道:“小舅舅……”

    华歆闻言一惊,抬眼朝主位上的男人看过去,那个月白色的身影蓦地同七年前清和镇上惊鸿一瞥的身影重叠起来,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忘了反应。

    当年他同凌奕在清和镇的灯会初遇,那时凌奕同家仆走散被奸人追杀,自己一时好奇追过去的时候,便看见凌奕倒在巷中,当时自己正要去看,却被随后而来的华福拉住了。两人说话间,一个月白色的身影越过两人,朝着倒在地上的凌奕而去,他还记得那人脸上的夹杂着惊喜和怒意的神色,后来从华福口中得知,同那人在一起的黑衣男子便是南诏国师巫彦,当时他没有多想,哪怕到后来在静安寺中遇到凌奕的时候,华歆也不曾想过那人的身份。

    后来随着两人相交渐笃,他渐渐得知了凌奕的身份,连带着那个男子的身份他也有了些猜测,却也只是猜测而已。此事牵连深广,自然是越少人知晓越好,凌奕既然不说,他便装作不知。

    只是这一次,凌奕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开口承认了白衣男子的身份,其他不说,这份信任却当真让华歆心暖。

    “奕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那白衣男子便是言兆,他见状赶忙起身将凌奕扶起,他看了站在一旁的华歆一眼,低声说道:“我此番进京……”

    “我已经派无踪跟过去了。”凌奕站起身来打断了言兆的话,他看着眉目之间同母亲有些想象的男子,轻声安抚道:“歌钦何时进城的我不知道,但是现在他身边有无踪,小舅舅你自南诏一路而来,想必不曾好好休息,我着裕德备好了客房和热水,您先去歇息片刻可好?”

    “阿奕你不清楚事情有多严重!”言兆突然厉声说道,他看了眼前这个已经初具风华的少年一眼,叹了口气,放缓了声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歌钦的事情的,但是这事于你无关,你马上让无踪撤回来,不要插手。”

    “那小舅舅不远万里来侯府寻我,所谓何事?”凌奕轻轻收回了扶在言兆手臂上的手,低声说道:“若是与我无关,你为何要无端出现在这里?”

    “当年长平候府后院之中,外公曾得巫教主一诺,让他带你离开大齐,远赴南疆。此事若是让旁人得知,后果不堪设想,不只是长平候府,就算是远在西北的安远将军府恐怕也会收到牵连,这些你同巫彦不会不知。你离府那日,巫彦曾说‘若要伤你,需先踏平南诏’,他不似会轻言许诺之人,因此外公才会承他一诺便放你同他入南诏。而现在你自南诏归来,定是那方出了什么大变故。”凌奕伸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言兆手上,开口说道。他声音不大,语气也是不急不缓,却让人的心突然吊起,他看了一眼神色惊异的华歆,又转头看了看已经呆住的言兆,继续说道:“巫彦是南诏国师,南诏以教立国,他的身份地位,比起国君更加尊贵,有他作保,你在南诏自然无事,所以此番出事的,便是巫彦,对么?”

    “你……”言兆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的少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到底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阿歆,你说西北那边如何了?”凌奕见状笑了笑,话题一转,看着华歆问道。

    至此,华歆才明白他让自己跟进来的原因,他回望着凌奕,勾起笑容,转头朝着言兆行了个晚辈礼,说道:“晚辈永安华府华歆,参见前辈。”

    “华……你是华歆!?”言兆看着华歆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想起当年清和镇的灯会上那个一身红衣漂亮得仙童一般的孩子,想起自己的小外甥红着脸向自己打听他的消息,没想到多年不见,当年睁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的孩童已经长成了这般标志的模样,经年之后,自己的小外甥同他已然成了知交好友,再也不用红着脸向旁人询问那人的来历了。

    许是想起往事,言兆的神色好看了许多,眉眼之间却还是带着些许焦躁。他看了看凌奕,似乎想知道他的用意。

    而华歆却在此时开了口:“今年五月,西北传来消息,北部戎族的王位又换了人。新王是布喀的私生子,唤名阿泰勒,母亲是外族的一个女仆,自小不得宠爱。布喀被他弟弟托达杀了之后这人更是失去了踪迹,众人寻遍不着也就作罢,这些年,在北疆鹿原上渐渐兴起了一个部族,有人传言说在哪儿见过阿泰勒,托达屡番派人去寻,却从没发现他的踪迹。今年春末,阿泰勒突然现身戎族皇城,将托达一举击杀,成了新的戎王。同中原不同,民风彪悍,也无长幼嫡庶之分,王位更是有能者居之,他虽是杀了叔父而得的王位,却也不会有人因此异议。只是传言他性格桀骜又喜怒无常,若是他,西北怕是又要不得安宁。”

    言兆闻言就要起身,却被凌奕一把按住。少年的身形还略显单薄,但是那双手却很稳,他按住言兆的肩膀,转身看了一眼华歆,示意他继续。

    “半月之前,尚书令罗业辞官,告老还乡,他是苏阳人,若要落叶归根自然是要回苏阳,只是我算着他的脚程,在苏阳等了他三日,也不见人来,我以为是他脚程慢,便循着他的来路一直到了京城,可是到了半路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朝这苏阳的方向来。”华歆看了凌奕一眼,轻笑一声,看着言兆道,“前辈可知,他去了哪里?”

    “西北?”言兆有些疑惑地猜道。

    华歆点点头,又继续问道:“那前辈又可知,他为何去西北?”

    言兆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罗业此人,是和顺元年的榜眼,他师从现今皇帝的太傅,是当年最坚定的太子一派。他一生只育有一子,唤名罗禧。罗禧官拜安远将军麾下,死于十一年北疆的那场战事。他不是战死沙场,而是于城门之外,被追来的敌军乱箭射死。”华歆一字一句娓娓道来,却让人在这盛夏之中,感觉到了那彻骨的寒意。罗禧的死,绝不简单。他抬头看了言兆一眼,继续说道:“事后,安远将军亲自抚灵回京,先帝亦追封了他四品骑都尉,用的是三品郡候的礼仪下葬。而那死守城门不开的,便是丞相的门生。”

    华歆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有些事情我当年年幼,不曾知晓缘由,但随着年岁渐长,却也慢慢明白过来。来时我特地问过族中长老,他说,丞相与长平侯府向来不合,身为长平候世子的安远将军,丞相怎会让他好过?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算计了安远将军失了左膀右臂,却没想到是碰到了罗业的逆鳞。”

    “后来和顺十四年秋,顺帝四子叛乱,太子得丞相支持阻四皇子于京城四十里 ,父亲同舅舅联手平乱,之后却是母亲得了一品诰命夫人的追封。其后一年,先帝归天,太子即位,改年号章和。章和元年,丞相家的嫡长子,也就是当今皇后嫡亲的哥哥因病过世,说是因病,但其实却是中了毒。”凌奕接着华歆的话说了下去,他看了一眼华歆,对言兆说道:“因为此事,丞相一病不起,这些年已经很少出现在朝堂之上,相府也常年闭门谢客。而罗业不早不晚,偏偏在我拿到上京受封的旨意之时辞官还乡,他一生为圣上操劳,可算两朝元老,此番身份,离京之时却毫无动静,舅舅不觉得奇怪么?”

    言兆闻言,皱着眉头思虑良久,才开口道:“可是为了丞相同长平侯府的事?”他久不在大齐,当年离家时也还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对于这朝堂之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后来入了南诏,以巫彦的性子,自然更不会让这些污秽龌龊的事情脏了他的眼,如今听两人说起,只觉寒风刺骨,步步惊心。

    “这些年,长平候府韬光养晦,连带着安远将军府也不甚出彩,但若是此时北疆战事又起,那头一个要出兵的便是安远将军府,我若是丞相,也会选在此时下手。”华歆说着,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可若我是皇帝,却断断不会允许一个外戚将手伸到守边的军队之中,朝中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也就罢了,若是边疆不稳,这国怕是就要亡了。”

    能用寻常的语气说出这番惊天骇世之语的,怕也只有这位华家少主了。

    凌奕看着他轻笑一声,眼神温柔,他转头看着言兆问道:“那小舅舅远来京城寻我,又是所谓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冒了

    大家注意身体

    中秋节你们连个中秋快乐都不说一声 我真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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