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公安分局出来,宁立夏就看到了等在不远处的蒋绍征。

    “我饿了,想吃很辣很辣的火锅,去找间还在营业的店吧。”

    蒋绍征一早就收到颜标已经被逮捕的消息,却没有问,笑着替她拉开了车门:“已经过了凌晨,大部分店都关了,还是回去吧,家里什么材料都有,锅底也可以自己做。”

    宁立夏点头应允。路上行人不多,仅用了十分钟蒋绍征便开回了公寓。

    洗菜切菜煮锅底,两人边动手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只是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颜标被捕和宁立夏被带走后蒋家众人的反应这两个话题。

    锅底煮沸后,宁立夏将蔬菜肉片一股脑地倒了进去,又去酒柜取了两只酒杯一瓶白酒,菜没煮好,酒却喝掉了半瓶。

    蒋绍征的手机震了几下,他看也没看就直接按下了关机。

    宁立夏假装没留意到,放下酒杯冲他笑了笑:“白酒劲儿真大,才喝了几杯头就昏,我去睡了。”

    蒋绍征“嗯”了一声,关火收拾,整理了快一个钟头才将碗筷杯碟全部摆放整齐。

    已经凌晨三点,匆匆地洗过澡,蒋绍征没如往常般拧开台灯看睡前读物便直接上床休息,昏沉间正要睡去,客卧的门却被推开了。

    宁立夏径直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我的被子太薄,一个人睡冷。”

    诧异了两三秒,蒋绍征便回身拥住了她。

    宁立夏的皮肤很凉,激得他一阵颤栗,头发上好闻的香气更惹得他鼻子发痒。

    “你这是在考验我的忍耐力?”他低声笑道。

    她闭着眼睛,含糊地说:“别出声,我倦了,只想睡觉。”

    蒋绍征最终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虚虚地拢住了她。

    宁立夏的睡相很好,从始至终没有翻身,他却仍旧难以入睡,煎熬了许久才重新有了困意。

    再醒来时不过五点过半,天仍旧黑着,凌晨的风微微有些冷,蒋绍征担心宁立夏着凉,正想去关窗,却发现她早已起身了。

    客厅的灯没开,却有咖啡香,听到脚步身,正立在橱柜前发呆的宁立夏回头问:“加鲜柠檬片的苏打水要不要?”

    “好。”

    她倒了一杯苏打水递给他,自己却坐到落地窗前喝黑咖啡:“本来以为昨晚会失眠,数你的呼吸声竟很快就睡了过去,连梦也没做一个,可惜醒得太快。”

    蒋绍征一同坐了过去:“你却害我没睡好。”

    宁立夏轻轻地笑:“怪你自己想入非非。”

    偌大的客厅只开着一盏昏昏的壁灯,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过了许久,宁立夏突然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仿佛理不理会都是错的。”

    蒋绍征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联系了最好的律师。”

    他知道父亲的事儿宁立夏并不意外,却仍旧感到难过。她所期望的平等其实一直都不存在,到头来还是需要仰仗,和七年前没什么两样。

    “我很怕毁掉你平静的生活。”

    “我更怕,怕找不出办法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除了安静的陪伴,他不知道该为她做什么。

    “我是不是害你在亲戚面前丢脸,你妈妈那么看重体面,一定更加讨厌我。”

    “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隔了一会儿宁立夏才说:“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生活却仍旧一团糟,想要的从来没得到,小时候不管多么乖,妈妈都更喜欢爱惹祸的妹妹,十几岁时心中满满都是你,却怎么也无法真正靠近。现在呢,既帮不了我的爸爸,又连累你被家人责难。”

    谁都希望成为爱人的荣耀,她却不幸的被众人当作蒋绍征光彩人生中的唯一一次出格,即使不曾做错什么。

    这怎么能叫人不沮丧。

    “谁说你什么都没得到,虽然迟了七八年,我还是落入了你的手心里。”

    “二十岁才拥有十岁时要不到的芭比娃娃——过期的快乐总归要打折扣。”

    “我是过期的?你再说一次!”蒋绍征佯装恼怒。

    他的气恼竟让宁立夏低沉的情绪略微好了一些,哈哈一笑后讨好般地回身去吻他。

    这并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却比任何一次都炽烈。

    蒋绍征措不及防,被动地回应后低头问她:“天还没大亮,我们回卧房?”

    宁立夏没有回答,用力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攀到了他的身上。

    蒋绍征干脆将她横抱起来,大步走回了卧室……

    他的力道掌握得很好,却仍旧害宁立夏疼到发抖,然而心情沉郁的时候,刺骨的炙热疼痛也比冰冷麻木更好。

    一连十几天,这座城皆是阴雨连绵,骤降的气温让皮肤无法□在空气中太久,蒋绍征扯过毛毯裹在宁立夏身上,顾不上套件衬衣便先去浴室放水。

    “我忘记了关窗户,等下你在热水中多泡一会儿,不然会着凉。”

    二十岁之后,宁立夏便忘记了什么是羞涩,眼下竟不自然到不敢看他,轻咳了一声才垂着眼睛说:“我还以为你第一句话要说会立刻买枚戒指对我负责。”

    蒋绍征闻言乐不可支:“你若肯戴我们等下就去买。”

    “自己挑的有什么意思。”

    “你喜欢什么款式?珠宝店一开门我就出去。”

    大概无论什么性格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候都会生出些小女孩的骄矜,即使是你情我愿,也要无理取闹地埋怨对方,非得狠宰他一通或刻意为难一番才觉得解气:“我对款式没要求,总之你记着没有女人会嫌弃钻石太大就好。”

    “明白。”

    宁立夏泡了一个很长的热水澡,温暖舒适到险些睡着,她整个人被一种崭新的情绪填满,暂时忘却了父亲的事。

    敷过面膜,从浴室出来,一早便出门的蒋绍征恰好回来。除了戒指,他还带来了早餐。

    宁立夏自然先去翻看戒指,三克拉的梨形钻,套在她细细的手指上显得分外硕大。

    “时间匆忙,来不及订做,已经是我去的商场里成品中最大的了,似乎颜色算顶级,净度只一般。”

    宁立夏还算满意:“反正并非婚戒只是平时戴戴,这种程度的就可以。”

    “不是婚戒?”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嫁给你?这枚戒指是我告别女孩时代的补偿。”

    先后被骗身又骗钱的蒋绍征犹不甘心:“那我告别男孩时代的补偿呢?”

    宁立夏略带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明明是三十岁的老男人。”

    “……”

    见过律师,宁立夏再次陷入了惆怅。诈骗数额巨大、证据确凿、潜逃多年、并非自首——如若不是看着蒋绍征的面子,根本不会有知名的律师愿意接这种必输无疑的案子。

    颜标的意志很消沉,只让律师告诉宁立夏不必再插手这件事,连替他照顾妻子幼女的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父亲愈是这样她就愈是无法假装不知。看守所里有超市,却有每个月只能消费五百元的限额,除了这区区五百元她没有能力让父亲过得更好。

    “别发愁,我会想办法。”

    “没用的,难道去求宋雅柔的爸爸么!我问了律师,被判无期的可能性很大。蒋绍征,有这样的岳父一定会影响前途吧。”

    “胡思乱想什么。明天要开题答辩,你准备好了么?”

    “我已经完全忘掉了开题报告写了什么,大不了就退学,还能省下一年的学费。”

    哪知蒋绍征早已为她整理好了所有材料,让她不好意思再提退学的事。

    突击了一整晚后,宁立夏顶着一脸厚重的粉底去了学校,或许是粉底也遮不住憔悴黯淡的脸色,她总觉得自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果然开题答辩一结束,卫婕就将她拉到了一旁。

    “你和蒋老师挺好的?”

    “还凑合。”

    “你最近没遇到什么烦恼的事儿?”

    宁立夏闻言翻出化妆镜照了照:“为了准备我一夜没睡,偶尔熬次夜看起来有那么糟吗?”

    “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卫婕欲言又止。

    “什么传闻。”宁立夏心中一沉。

    “关于你爸爸的,以前你没跟我提过宁叔叔,所以突然听到黄晶说起,有些吃惊……”

    宁立夏不认识黄晶,只知道是一个班的同学:“我和她连话都没讲过一句,她却知道我爸爸的事儿?她都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你爸爸很早就负债破了产,东躲西藏一直被通缉,最近还被抓起来了。这是谣言吧?我回头问她是谁传出来的,替你骂回去!”

    “不是谣言是真的。”宁立夏面色平静。

    卫婕反而像撞破了什么秘密般难为情:“我我我,我请你吃午饭,天大的事儿也不能饿肚子。”

    “午饭我请你,不过得麻烦你替我打听清楚,这些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写到船戏就卡文,三千字写了整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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