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轻盈的走进屋子,楚子言便看到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此时已经脱下了僧袍,反而是穿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从背影上看,倒是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女人的头上附着有一头长发,估计是新沾上去的,此时,女人正对着镜子贴着花黄,用眉笔瞄着眉睫,似乎想要将眉睫描的精致无比。仿佛就是想要将自己最完美的样子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其实,客观的来说,不单看那女人的脸,女人还是有几分姿色的,眉宇间是几分惯有的妩媚,只是后来有些枯瘦的脸以及右脸上的那个刺的字,让她的脸看起来失去了原来的味道。

    这间屋子倒是有一些平常,放的都是一些佛家经书,只是,那一个梳妆台可能就是这屋子内唯一的是被女人用来告诉自己身份的东西了。

    女人仿佛沉浸在什么开心的往事一样,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抚摸着自己头上的假发,楚子言看着这个女人突然间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悲哀,沉浸在过去有什么用呢?你想要受到别人的重视,这不也是应该由你自己来改变么?干什么要一味的自怨自艾。

    女人渐渐的却又依依呀呀的唱起了一首轻快的曲子,楚子言蹙眉,这曲子听起来还真是熟悉。

    “楚大人来的还真是快呀。”此时,女人的声音才慢慢的穿了出来,声音中透着默不经心。

    女人转过脸来露出的便是一张满是脂粉的脸,脸上红白交加,被烙下“奴”字的那半边脸被附上一层白色的脂粉,微微遮住了那很明显的印记,脸颊上被添了红粉之后看起来有了几分血色,若是没有这些,这个女人还的确是一个美人,眉眼极大,秋水含笑的眼睑,只是眼底却有留不住的哀伤。

    女人淡淡的笑,“楚大人想来是不认识我吧,如今,我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呵呵,楚大人果然是不一般呢?竟然还从那地方逃出来了呢?”

    楚子言眉眼淡淡的扫过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笑起来的时候身上有太多的风情流露,这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她身上的这种气息似乎是青楼里训出来的,娇弱可人却又诱人,引人犯错,难道这个女人是她去青楼遇到过了的,但是,这样的女人,楚子言可以从她的行为举止中判断出来她应该是有几分清高的,青楼中清高的女子也不是没有,因为身价高,所以也就挑剔的多。

    楚子言在心底反复思索着女人刚刚唱的调子,这些调子似乎并不是南楚盛行的。

    “你不是也没有感到意外么?不然也不会悠然的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我们来找你呀?怎么,你现在等在这里,就是为了等我来杀了你么?”楚子言淡笑着看着女人说道。

    女人笑,眸中魅惑横生,楚子言说的没有错,她的确很想楚子言真的能在密室里就死掉,但是,这个女人,她真的不敢小看,或许,这个女人还真的能做出让她更惊讶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真的做到了,不过,这个女人身上的传奇也的确很多,若是不死,可能真的就是老天的意思了。

    更何况,那人还一次又一次的警告自己不能上了这人,女人想到这里自嘲的笑了,这些年,她一直漂泊异乡,就是为了那个男人,就算是她是男人捡来的女人又如何,她的心底始终都装着那个男人,可是,为什么男人就总是不肯正眼看她?是的,男人的确会有时给她宠,可是,那真的不是她想要的,男人竟然对楚子言感兴趣,可是楚子言这样傲气的人,她已经有了待她倾盖如新的人,还会多看别人吗?更何况男人的眼底更多的还是算计,呵呵,走吧,就这样走吧,说不定男人失败了吃了骨头转眼就会看到她了,女人吃吃的想着。

    “你并不是南楚的人?你是西冥人!”楚子言突然嗅到了空气中木槿花香出声说道。

    是的,女人的衣服的确是在木槿花的水中浸泡过,女人永远都记得木槿花是那个人最喜欢的花,那是开在那人心底的花,无论什么时候,那花总是那人心中最尊贵的。

    女人低低的笑,“是呀,我的确不是南楚人,不过在南楚呆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算是半个南楚人了。”

    皇甫宸轩幽深的眼光微沉,淡淡的憋过女人,随后淡淡道,“你是南宫泽的人吧?”

    女人喋喋的笑,“皇上还真是聪明,这么快就猜出了在下的主子。”

    皇甫宸轩也并不意味女人会知道自己的身份,女人在南楚呆了这么多年,打探的消息肯定不少,不可能连他的具体样貌都不知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女人便不是一个合格的探子,不过,他眉目淡淡,倒是没有因为自己的疏忽而生气,生气自己没有察觉到自己所统治的国家混入了这么多年的探子,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国与国之间总是需要相互监督,相互防卫,一个出色的探子就是需要时刻都保持警惕感,还有就是要确保自己不被人怀疑,西冥在南楚放的有探子,他又何尝没有在西冥放下探子呢?这不过是一种外交的暗手段罢了,提防着身边都能提防的。

    皇甫宸轩其实是觉得有趣,真是没有想到西冥太子与皇室之间的矛盾竟然越掩越烈了,这么多年,南宫泽虽然表面风度翩翩,但是却在暗中杀过不少的人,这个太子其实心思极狠,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这次竟然打主意打到了延迟禹的手上,看来,南宫泽是真的急了,急着想要推翻他父皇的统治,急着想要自己掌权。

    延迟禹只是保皇派,向来都不会帮助哪一派皇子,哪怕南宫泽是太子,只是,延晋和西冥太子关系极其友好的关系确是众人都知道的,南宫泽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连延晋这里的支持都失去了吗?

    南宫泽再怎么样,能被天下人评论,也绝对是一个聪明的人,那就不会做出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皇甫宸轩随即又想到了这一点,他冰冷的目光如剑一般滑过女人的脸,然后温和的一笑,只是这笑中没有一丝温度,“姑娘可真是会骗人呢?”

    女人的脸色一变,“怎么,你们不相信?”

    楚子言自是也察觉到了其中的奥妙,她笑眯眯的站在皇甫宸轩的身边,这一对璧人,的确是天作地设的一对,能让周围的光彩都齐聚道他们的身上,“不是我们不信,姑娘,我是怎么都觉得你这么做是有一种抱负的感觉,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事情应该都不是你的主子吩咐的吧,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只是,告诉我,幕昊在哪里?”

    楚子言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凌厉起来,声音冷鸷,眸中的笑意也慢慢地开始消散,龚杰出演的不过是一场苦肉计罢了,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相信之后上钩,之前,她的确是对龚杰这人没有什么怀疑,但是,那封特殊的信却绝对不是龚杰留下的,而是有人故意留下的,她之后也暗中的查过龚杰的尸体,龚杰根本就不是因为自责所以自尽,而是死于暗杀,估计他身后的人怕他有所泄露,于是就将他给杀了,但是,那些人却是又希望他们能够绕进龚杰是自杀这个坑中来,楚子言将这些都分析清楚之后便决定了不动声色的将计就计。

    之所以会联想到幕昊这里也是刚刚女人自己给的提示,其实,楚子言想她现在是知道眼前的女人是谁了,那可是青楼中有名的头牌姑娘,当然,她也是忧心见了一面,那个时候,她的身份是一个贫穷的女子,但是,楚子言却在暗查之中知道了这个女人是在幕昊的庇护之下,那个时候,她也不是很清楚幕昊与朝堂又怎样的矛盾,更是不知道宸轩的那些事情,所以也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如今,却是突然就想起来了,当时的初见,女人看起来还是一副清纯我见犹怜的样子,世事变化的还真是有些快,楚子言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次相见这女人竟然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人应该是叫绿苑吧。

    这么说来,幕昊是早就和西冥勾结到了一起,这个老狐狸,简直就是奸诈,什么正义,原来也是看重权利,竟然一边和西冥勾结,一边又和北疆勾结,这人的野心看来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

    楚子言猜的没有错,女人的确就是绿苑,这次的事情也的确是幕昊一手策划的,幕昊原本的目的是等目的达成之后就杀了延音。因着南宫泽,所以绿苑知道眼影盒谢晋在南楚的事,也就说给了幕昊,没有想到竟然就被幕昊给利用,绿苑之前也是考虑到这个计划可能给南宫泽带来好处,所以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只是,等她已经行动之后将此事告诉南宫泽,反倒是赢得南宫泽的痛骂,她不服气,所以也就越做越狠,也断了南宫泽的联系,她那样的爱南宫泽,一心为着南宫泽着想,为什么南宫泽就是不将她的真心放在眼底,她恨,现在她要死了,她也要让南宫泽一起去陪着她。

    这也算是因爱生恨吧。

    绿苑的手拂过脸上的烙印,说起来这个印也是因为南宫泽呢?她需要办事,可是因为不小心所以被人抓了,当时她中了毒,后来是被一个乞丐所救,那乞丐也是癖好十分怪,因为救了她便想将她一直留在身边,其实也不是充当乞丐的赚钱工具罢了,装什么?就装成是无家可归的人在大街上骗钱,她觉得那有辱她的面子,硬是不同意,而且几次都想逃走,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乞丐竟然直接就在她的脸上刻上这字,还说什么既然被他捡了几句是他的奴隶,那时,她的武功也还没有恢复,乞丐又很有两下子,把她折磨的也够呛的。

    现在想想,她失踪的那段时间,南宫泽知道吗?他有派人找过自己或是救自己吗?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人前她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她心底的苦水谁知道。

    后来,她的武功恢复了,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杀了那乞丐,那乞丐不是在她的脸上刻字吗?她便让那乞丐活活的承受千刀万剐的痛楚,听到乞丐尖叫的那一刻,她的心底充斥着异样的疯狂与激动。

    如今,她这个样子,那人还没有见到过吧?会失望吧?也是,她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那份姿色。

    突然,绿苑的声音变得嘶哑不已,她终是不忍心让南宫泽真的就那样多了一个劲敌,“你们要问幕昊呀?他呀,现在可是就呆在你们的眼皮底下呀,唔,我想起来了,我和他见面的时候便是在北街。”

    皇甫宸轩眸色深沉,向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还真是没有想到幕昊真的就藏在京城之中,也是,京城始终是可以看得更清楚更明白的地方。

    绿苑话落的瞬间唇角已经慢慢地开始溢出了鲜血,原来她早就已经服下了毒药,人模鬼样的活了这些天,她早就不想活了,她的声音突然间就有些悲哀,“楚大人,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我知道你可能也不愿意,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为我满足我的心愿呢?但是,我还是想说出来,也当这是我的一个梦吧,若是可以的话,你就将我的尸体烧了吧,然后洒在可以望见西冥的提防那个……。”

    黑色的血滴落在地方,染红了绿苑的半边脸,然后,她凄惨的笑了笑,只听“叮哐”一声她的身子便落在了地上,摔出沉闷的声响,直到临死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有笑意,只是怎么看怎么凄凉。

    这个女人,不过是一个悲凉的女人罢了。

    是夜,当薪火在北街亮起的时候,便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惊醒了每一家早已熟睡的农家人。

    皇甫宸轩和楚子言两人的身影静默在黑暗中,屋檐上,当风吹过,扬起他们的发丝,写在他们眼中的是自信威严,看着幕昊的人一个个的倒下,他们不惊不喜,只是淡漠的目光看着院中那个已经白了头的男人。

    真是没有想到,幕舒月消息刚刚传出,这个男人竟然瞬间白头,看来这人也是有着几分痴心的吧,这个突然苍老的人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份意气风发,没有了眉宇间的那份沉稳,有的只是一派苍凉。

    募的,幕昊冷笑出声,“哈哈,还是没有想到曾经收养的一个孩子如今还真的就变成了猛虎,果然是自作自受呀。”

    幕昊话音刚落就举起了手中的长枪,直接跃上屋檐,凌厉的枪法直接挥向楚子言和皇甫宸轩两人。

    楚子言闪身躲过,皇甫宸轩却是瞬间出手,修长的手如同利刃一样划过一道光,手落的地方,便是长枪断掉的地方。

    “呵呵,还真是没有想到你隐藏的这样深,这样的一身好武艺,还真是让老夫我也忍不住想要赞赏一句。”幕昊扔下手中的长枪,冷笑,随后直接就和皇甫宸轩近处对打起来,幕昊的身手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所以在对打的时候,手劲极狠,只是皇甫宸轩的武功变幻莫测,让幕昊有些猜不透,所以幕昊也没有讨到多少好处。

    锐利的掌风扫过的时候,幕昊的身子突然倾了倾,还没有反应过来,皇甫宸轩已经一脚就踢在了幕昊的胸膛上,只听幕昊“闷哼”一声,发丝凌乱,身子一下子就不受支撑的从屋檐上飞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起,尘土飞扬,洒在了幕昊的脸上。

    幕昊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一把寒光朝自己袭来,但是,那寒光下的影子他却是看的清清白白,那可是他想尽办法救出来的女儿,可是如今对着自己挥剑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是的,真是皇甫欣举着刀刺向了幕昊,皇甫欣的毒后来解了,人是可以正常的走动了,只是人是有时正常,有时疯癫的那种,她这毒也是楚子言故意解得,因为皇甫欣本来就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早在放出来之前,她便对皇甫欣使用了摄魂术,当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是皇甫欣杀了幕昊的时候。

    皇甫欣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个念头却会一直都盘绕在她的脑海之中。

    幕昊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再怎么样也有过英勇,可是,如今,竟然是死在了他女儿的手上,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女儿,是的,他是看重生命,但是这个留着他的血的女儿也是他在意的呀,这真的是报应吗?

    幕昊忘了挣扎,知道那道身影真的将手中的剑刺入他的体内,他听到剑直入身体的声音,这便是幕昊最终的结局呀,至死,他的脸上也留着不可置信,那苍白的发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诡异的奇怪

    打更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只可以听到哪里似乎有谁在不停的哭叫,就像是鬼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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