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戚妃害得我。侯贵人一句疯癫之语明明十分荒诞,却在妃嫔宫人言语之间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时间面面相觑,目光都落到了戚妃方向。

    “侯贵人本该在安养殿由太医照料,整个安养殿两重守卫,竟让她跑了出来,本宫尚未问责,她却口出疯言。”戚妃冷眼看着众人眼中的神色,冲着一处痴癫疯言的侯贵人冷冷一笑,“若非她刻意装疯卖傻,便是受了有心人的唆摆了。”

    听过戚妃的话,众人赶紧都移开了视线。

    侯贵人整个人都打着颤,口中依旧喃喃自语着同一句话。是戚妃害的我。

    霍妫侧头看了一眼楚遇的神情,楚遇眉目朗星,双目狭长,眸色深邃,看不出思绪。

    柳婕妤打量了戚妃的神态,又扫了一眼众人的神情,方走到戚妃身边朗声道:“阖宫都知道侯贵人早已失却常人意识,说出的话自然也脱离常性。嫔妾只当侯贵人胡说八道。”

    “柳婕妤说的有理,可嫔妾终究觉得心里发慌。”董织音如银珠般细翠的声音说道,“人失常性,或失游魂,保不齐侯贵人方才游魂归依了。诚如戚妃娘娘所言,安养殿中两重守卫看护,侯贵人竟然无声无息回到了梨花殿……”

    柳婕妤自是在这时为戚妃分辨,而董织音的言外之意也很明朗,便是抵着柳婕妤的话,试图将侯贵人的话发挥到最大效果。

    今日的戚妃尚且还是戚妃,明日的戚妃兴许就极有可能会成为一国之后。

    戚妃为后,柳婕妤自是鸡犬升天,他日戚妃感念今日也会对其多番照拂。而董织音,向来与霍妫佟雅鱼二人为伍,与戚妃不和宫中人尽皆知。

    “咳咳咳咳,一个魔怔多时的疯子说出的话倒比头脑清醒的人说出的话值钱多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柔而纤弱,女子因为身子弱而姗姗来迟,但口吻清醒无比。

    来人正是白嫔。

    只见她扶着近身宫女的手一路脚步微微,终是走到了楚遇身前,款款施了一个礼:“君上万安,嫔妾近日睡意重,来晚了。”

    白嫔腰间挂着的药包味道清淡好闻,如她说话时的语气,甚是让人安心。

    楚遇见到白嫔,神色有所松弛:“小事情,你身子不好就该好生歇着。”

    “是啊,君上怜惜白嫔你的身子,白嫔也该爱惜些。”戚妃语气有些一本正经。

    霍妫看着此时眼前几人眉眼微动,唇角一哂:“戚妃娘娘暂理后宫事,侯贵人的事情不知戚妃娘娘打算如何处置?”

    戚妃侧目觑了一眼霍妫,正眼都不愿仔细瞧:“环嫔既对此事这样上心,莫非已然有了处置的法子?不妨说来让本宫斟酌。”

    “嫔妾没有法子,也懒得想法子。”霍妫直截了当道,“不过众口铄金,侯贵人疯言疯语直指戚妃娘娘,嫔妾是怕戚妃娘娘心中纠结处置的法子。”

    戚妃闻言,不过撇了撇嘴:“本宫入宫多时,比之环嫔的手法自然识大体多了。”

    戚妃代理后宫事,她若将此事不了了之,侯贵人的疯癫言语便会如同水中涟漪蔓延开来。而若大作一番,势必又会引来有心之人的流言蜚蜚。

    戚妃一语自也讽了霍妫,霍妫入宫半年有余,行事狠厉却无人过问,自然也免不得令人生畏多有口舌,于戚妃而言,这样的行为无异于不识大体。

    “戚妃娘娘自是识大体,也难免侯贵人心魂有失却依然对戚妃娘娘念念不忘。”霍妫不甘示弱,一手勾上了楚遇的臂膀,眉眼冲着戚妃一挑道。

    福禄此时终于走到楚遇身旁,恭敬回道:“君上,那两个宫女是浣衣局的人,她们说经过梨花殿的时候觉得凉意飕飕的,随后梨花殿殿门大开,一些蓝色的光晃着眼,侯贵人就忽然一身白衣冲到了她们跟前。”

    “如此说来,侯贵人一早便在梨花殿内了?”楚遇口气没有波澜,扬了扬眉,薄唇微启。

    “该是如此。”

    “宫中的守卫全然成了摆设,倒也奇了。”霍妫嘴角微微一动,口气中满是看好戏的添油加醋。

    楚遇看着霍妫,目光中的宠溺带了几分无奈跟习以为常:“着人探查,孤要知道那道晃眼的蓝光是什么。”

    蓝光是什么,今日没有个结果,只怕明日就会有各种妖言惑众了。

    福禄听到楚遇如此说,连忙张罗了宫中的守卫提着灯笼成队进了梨花殿的门。那些守卫本就有了失责之过,自然也不敢怠慢半分。

    夜色浓重,雾气愈来愈大。霍妫下意识摩挲了双臂。

    楚遇揽过霍妫的肩,将她身子往自己身上靠了靠:“称心,回风月台给你家主子拿件披风。”

    称心应声而去。而站在近处的戚妃眼神一动,看了一眼二人,一抹失落之色隐于眉眼。

    良久,梨花殿中守卫一径寻着,却找不到两个宫女口中的蓝光。

    宁嫔帕子抹了唇角,暗暗掩了一个呵欠。随后疏懒地走到楚遇与霍妫眼前:“君上,此处人气儿多,嫔妾乏意重,先回宫了。环嫔可一同回去?”说罢看着霍妫,眸色清淡如水。

    言语罢,一些宫嫔的目光有些微变。

    佟雅鱼与董织音面面相觑了一番,自是奇怪这位宁嫔怎会这样亲近于霍妫。而戚妃等人自然也奇怪于这一点,宁嫔住在风月台是君上允的,而在此之前,君上似是担心会有人打扰到风月台住着的环嫔霍妫,从没有任何人被安排与环嫔住在一处。

    无论是从她们相同的位分,还是宁嫔早于霍妫入宫的时间,都没有环嫔住主位,宁嫔住侧殿的道理。然而,君上真的不愿委屈环嫔半分。

    而称君上心了,自此看来,这位回宫的宁嫔与环嫔相处地甚是和谐。

    君上看着宁嫔,目光也少了几分幽邃:“环嫔喜欢凑热闹,宁嫔你早些歇息吧。”

    这与平素的君上,已然有了分别。

    可宁嫔却甚是不给面子,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只一径淡笑着看着霍妫。继而施了礼离开。

    “宝婵,回去熬点姜汤送去环嫔那儿。”走开人群之外,宁嫔方叮嘱道。

    宝婵应声,却仍是忍不住问:“主子放心。只是环嫔,真的便是瑰玉夫人么?宫中都传着环嫔她……”手段狠辣,连自己宫中的宫女都下狠手。

    “她只是变了,当年的事情于她是个噩梦,就算她没了记忆,这场噩梦还是会留在意识之中。”而手段,变成了她保护自己的方式。宁嫔说到此处,只觉心中堵了一块,“若说放不下,当年的事情本宫又何尝放下过。”所以她甘愿无声无息留在禅音寺四年,可看到那幅画像仍旧回宫来了。

    终归……连她也忘不了。

    宁嫔回宫不久,又过了些时,福禄方从梨花殿出来汇报,手中拿着一个树叶:“君上,在梨花殿廊中院子里有许多树叶上都有这些粉末,奴才熄了灯笼,发现那些蓝光正是从这些粉末透出。该是夜莹粉之类的东西。”

    宫中的司饰见此,道:“回君上,尚饰局早前有数十枚夜莹珠,风月台的称心将所有夜莹珠都拿去说要给环嫔娘娘串链子。”

    众人顿时表情又变了一变,今日一处梨花殿,扯上了戚妃与环嫔。原以为今日是冲着戚妃来的,莫非是冲着环嫔?

    “爱妃,你可有话说?”楚遇侧了侧头,狭目眯得生紧。

    霍妫却枉若未闻,只淡淡道:“嫔妾觉得,安养殿中既然住不下侯贵人了,还是迁出宫的好。”

    众人对视一眼,对霍妫的答不对题面面相觑。

    楚遇眸中色彩幽深了几分,终是望着霍妫眼底然后一脸宠溺,忽视了霍妫的文不对题:“爱妃说得有理。”

    就这样?

    正在此时,庞昭仪忽然越过众人,跪到了楚遇跟前:“嫔妾知罪。”

    庞昭仪忽然不知缘故的一句话令众人瞠目,奇怪之余不解。庞昭仪身子伏得低低,霍妫看着庞昭仪的头顶,只有种身在戏中的感觉。

    “罪在何处?”楚遇薄唇一动,轻道。

    庞昭仪闻言身子伏得更低:“嫔妾本不想说,可环嫔实在无辜,嫔妾不愿让环嫔沾染妄名。夜莹粉之事实与环嫔无关。”

    今夜转折颇多,众人已经不愿有所反应了。

    “数日前,嫔妾与戚妃娘娘一同游园,见到风月台的称心在园中丢了一个小包,便是夜莹珠磨出的粉末。当时戚妃娘娘觉得有利用之处,于是拿了去还让嫔妾不要声张。”庞昭仪言辞恳切,说着话不时还带些惧意打量戚妃的神色。

    庞昭仪向来亲近着戚妃,戚妃本耐心听着庞昭仪所谓的知罪,可听到此处终是怒道:“庞昭仪,你在胡说什么?是何人让你出言污蔑本宫?”

    “娘娘,嫔妾看着侯贵人如今模样实在心中有愧,嫔妾自知不该将娘娘您说出,只是……若然嫔妾知道娘娘想以侯贵人之事陷害环嫔,嫔妾如何也不会答应的。”庞昭仪忽然一面梨花带雨,重重伏在地上,手拉着戚妃的衣角,面上甚是愧疚难过。

    霍妫敛着笑意,本该浇向她身上的一盆脏水此际已然落到了戚妃头上。戚妃为后势头正盛,她并不傻,断不会在此时来招惹霍妫,但需稍稍收敛一番,一国之后的位置便是她囊中之物。显然此番是被摆了一道。

    庞昭仪平素总是在戚妃宫中来去,宫中人人都知道她与戚妃关系不浅,此际庞昭仪说的话,众人也难以不生疑心。此刻庞昭仪的俯身恭顺令戚妃措手不及。

    “主子,披风。”称心此时拿了披风为霍妫披上,亦被眼前的情景奇了怪。

    楚遇觑了一眼称心:“称心,孤问你,你家主子是否从尚饰局拿了所有的夜莹珠还磨了粉末?”

    称心迟疑了些,看了一眼霍妫的脸色。

    “照实回答君上便可。”霍妫轻道。

    得了霍妫的话,称心也没了顾虑:“回君上,是称心去尚饰局拿的。只是尚饰局给多了,主子吩咐让奴婢丢了。”

    避重就轻,称心向来知道分寸。

    霍妫冷眼看着庞昭仪,庞昭仪是个懂得伏低为小的人。只是最是这样隐忍而发,懂得伏低的人,咬起人来才最是措不及防。

    “戚妃,你可有话说?”同样一句话,出自同一人的口。方才,尚饰局的司饰让霍妫立上风口时,楚遇也是这样问霍妫的。

    只是戚妃同霍妫,终归不是一个性子。霍妫骄傲却也媚色,戚妃自信而高傲:“清者自清,臣妾无话可说。”

    楚遇撇了一眼戚妃与跪身在地的庞昭仪:“福禄,去戚妃的清秋阁看看,夜莹粉令侯贵人心智有失,戚妃暂理后宫,职责之大,自是不可有失。”

    霍妫侧目看着身旁这个男人,君临天下,睥睨苍生,江山于他在手,而宫中女子的路……也不过他一念之间。

    霍妫很清楚,单凭侯贵人的疯言疯语自然不算什么,可加以庞昭仪这般声情并茂的一出,人言可畏便足以令戚妃为后的风头落一落。

    楚遇何其聪明的人,当日重阳宴上,侯贵人骤然疯癫他必然也知道有几分她在四海升平图上动了手脚撒上夜莹粉的缘故。

    而楚遇这样客气地让福禄去搜清秋阁,无非是给了戚妃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终归……他还是信任着戚妃。

    戚妃听着楚遇的命令面无表情。

    其后,众人都到了清秋阁外候着福禄的结果。清秋阁平素也多有宫嫔来去,多是来给戚妃请安的。而这次,更似是看戏来的。

    福禄手脚快,带着的几个人很快便在清秋阁中有了收获。不过这份收获……让众人意外之余更觉心惊胆战。

    只见福禄手中捧了个匣子,雕工精致,巧夺天工。

    “戚妃娘娘,多有得罪。”福禄说罢,掀开了匣子。

    匣子中用白布包裹了两层,一层显而易见,是一些粉末。而另一层,福禄掀开的同时,最靠近匣子的楚遇与霍妫面色都下意识变了一变。

    第二层的东西,亦然让霍妫都难免心中吃了一惊,看到楚遇变了的神色:“君上?”

    楚遇却狠狠抓起福禄手中的匣子,转头看着戚妃的目色从未有过的阴鸷狠厉。

    戚妃却只是扫了一眼匣子:“臣妾预料了,既然庞昭仪决定陷害臣妾,匣子里头装着自然就是夜莹粉了。君上若信,臣妾任凭君上发落。”

    只听了戚妃这样一句话,霍妫便有些确定,戚妃是受人陷害。不过这个人,很明显手法狠毒,是想要戚妃万劫不复:“不只是夜莹粉,这份罪名只怕戚妃娘娘的娘家都难脱罪责。”

    戚妃猛然抬头,听到霍妫这样一句话:“什么?”

    “砰啦~”楚遇黑衣广袖狠狠将匣子掷在了戚妃脚下。

    匣子应声而碎,粉末扬飞肆意,从匣子隔层滚出了一个白色布包。

    戚妃多少也感受出了几分不祥之兆,手颤了颤弯腰捡起了布包。

    可以看出这是这块布包的形态瘦长,似乎……是个娃娃?而布娃娃上写着的似是一个人的八字,且布娃娃的腰腹之处还插着一根明晃晃粗长的针。

    戚妃看清了娃娃上写着的生辰,也不免手抖了一抖。

    “厌胜之术,乃宫中禁忌。”霍妫适时道,看着戚妃此时这样的神情,霍妫下意识看向四周围这些如花似玉的宫嫔,却什么都看不出。都说风月台的环嫔下手狠厉,实则这宫中还有更加厉害的人物。

    那个拖了戚妃一把的庞昭仪,一记狠击落到命门。

    本只是侯贵人疯癫之事,戚妃顶多落个降下位分的下场,如今却扯上了历朝大忌。汉朝武帝因为厌胜之事,连卫子夫一双儿女都不能幸免。以小计策牵引出厌胜之术,这一招比之霍妫的手段真是阴险有余,更高一筹。

    众人看清了戚妃手中拿着的布娃娃,都吓得一跳,一时之间,清秋阁外齐刷刷跪了一片。

    戚妃顿时整个人有些站立不稳。

    “侯贵人病重难愈,明日一早便遣宫卫二十将侯贵人送去禅音寺静养。至于戚妃,近日诸事劳心,心思有变,就在清秋阁好好休息。”楚遇说罢,长袖一挥,揽了霍妫的腰身就离开清秋阁。

    白嫔立在戚妃不远处,羸弱的身子搀扶着身边的宫女芷兰,却是眸中失落,喃喃而语:“他的心思,越发看不透了。”

    戚妃怔怔抬着头看着楚遇离开的背影,终是怆然一笑。

    刚回到风月台,楚遇便坐在了几案旁。

    霍妫安静坐在一边,兀自摆弄着披散开的长发。

    “宫里的斗争无日无之,实在没有消停的时候。”楚遇此时的口吻听来似乎缓和不少。

    霍妫抬头审视一眼楚遇的神情:“无中生有抑或有本可究落到最终也不过是君上的一句话。君上其实还是相信戚妃的。”

    “戚妃入宫多时,厌胜之术她不屑去做。况且,这个关头她不会做。”楚遇淡淡道。

    霍妫眼角觑了一眼楚遇:“那君上还在众人眼前发了一通火,估摸这会儿戚妃可被君上吓着了,伤了一处芳心呢。”

    方才那通火,楚遇是有意为之,便是让众人觉得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霍妫下意识冲着楚遇的方向撇了撇嘴,可真是会做戏,今晚这场戏,不止宫嫔浓墨上场,就连楚遇都凑了个黑脸的角色。

    楚遇只是轻言一声:“相信,不代表不追究。”

    霍妫抬头静静看着楚遇,只觉得此时的楚遇较之之前更难看清。今夜的事情他也有些底,可偏偏还是将戚妃禁在了清秋阁。要说是怕人言可畏,大可在当时再细加盘问,也可寻到突破点。

    只是,适才楚遇在清秋阁发的一通脾性更像是直接告诉众人,他相信戚妃于他使用厌胜之术的事实。

    戚妃的父亲忠良耿直,在朝中甚有威严,楚遇这样做,明日立后之后无异于直接封了满朝大臣的口。楚遇到底在立后之事上是何态度呢?

    只是让霍妫好奇的是……动手的那个人是谁。宫中只知道楚遇患了病,少有人知道楚遇腹部患了伤。而那个写着生辰的布娃娃上,银针恰好就在腹部。太医未必敢说,能靠肉眼看出楚遇是腹部的病疾,那人至少是个心思剔透细心的人。

    若非楚遇的腹部是因为短匕而落下的伤,兴许这样突然一回京城便宣了满宫的太医进君王殿,真会叫人将这急疾与厌胜之术联想到一处了。

    “主子,宁嫔处送来的驱寒姜汤。”称心端着侧殿送来的姜汤进了来。

    霍妫有些狐疑看着汤碗,她还是防备的。

    似是看出了霍妫心中所想,楚遇叹了口气,口气都变得无比怜惜:“放心,她不会害你。”

    ……

    翌日,霍妫起得甚晚,而一如以往,霍妫睁开眼的时候楚遇已然上朝去了。

    今日朝堂上会掀起怎样的波澜霍妫已然心中有数。原本是该讨论戚妃后位,不过经了昨夜的事情,怕是更该讨论处置的方式了。

    “昨日戚妃的事情主子怎么看?”称心双手灵巧,轻轻松松便为霍妫挽了一个灵蛇髻,一枚金簪斜插,动作甚是利落。

    霍妫看了看镜中人,将胸前的红玉碧珠环佩佩戴得体,才不置可否笑道:“你觉得,宫中会有多少人觉得昨日的事情是本宫做的?”

    昨夜的事情震撼颇多。戚妃本已可以稳坐后位,却忽然被这样一道祸事砸到头上,任是个明眼的都看得出戚妃被人陷害的无辜。而原本夜莹珠便是风月台讨要了去的,忽然就成了戚妃的一道符咒,如何不令人怀疑这件事是她下的手?

    出手的人实在心思缜密。

    将匣子放到戚妃的清秋阁,庞昭仪兴许能做到。将侯贵人无声无息从安养殿两重侍卫的眼皮底下救出来又恰到时候让其在梨花殿引起骚动,单凭庞昭仪一个人怕是不够。

    昨夜,有什么她不曾注意到的么?

    “啊~”霍妫轻呼一声,指甲被环佩上的纹路轻轻一擦,原本修剪过的无名指的指甲有了破损,看来与一手纤纤甚不协调。

    “主子的指甲长了,戴上护甲会好些。”称心心疼了些,从梳妆盒中拾捡了几枚月初时候尚饰局刚送来的护甲,“主子也该学学佟婕妤,带着护甲,自然刮不花指甲。”

    霍妫只是无意笑了笑:“无碍,一颗指甲罢了。”

    只是,待无名指痛意缓解,霍妫才有些奇怪:“你方才说,本宫应该学着佟婕妤带着护甲?”

    “是啊,之前也少见佟婕妤戴护甲,这次从扬州回来佟婕妤倒是天天戴着,倒也挺好看的。”称心回着话。

    “护甲……本宫从未注意过……”霍妫自语道,忽然脑中一个激灵,昨夜在梨花殿外,灯笼映得那里透亮,当时她却也注意到佟雅鱼手上晃眼,应该就是佩戴护甲的缘故。

    只是……佟雅鱼从来都不戴这些累赘之物的。

    而当时,侯贵人被宫卫制住情绪一直十分安稳,忽然吼叫着“是戚妃害的我”情绪失控之时……当时佟雅鱼正靠近着她……

    这样一想,霍妫心中似乎寻到一个落点之处:“称心,侯贵人人呢?”

    “主子忘了,昨夜君上吩咐守卫将侯贵人送出宫,这会儿怕是已经在安养殿收拾准备上路了。”称心虽然疑心霍妫的问题,却也耐心答道。

    “随本宫去安养殿见侯贵人,务必要在侯贵人离宫之前见她一面。”霍妫一把将梳妆台上的护甲一拿,旋即便脚步匆匆出了内室。

    称心不及思索,连忙紧随其后。

    还没靠近安养殿,一阵阵不同的哭笑声便从殿中传出来。本以为安养殿是处安静之所用以养病,却不想确是宫中疯癫之人所住之处,更比冷宫无异。

    “环嫔娘娘请留步。”才迈进了安养殿的范围,霍妫便被一个宫卫拦住,“此处不是环嫔娘娘该来的地方,若是出了事奴才们招架不起。”

    安养殿中的人没有心智,眼前这位是君上宠着的环嫔,他们哪里敢让她进去这样危险的地方。

    “侯贵人呢?”霍妫直截了当道。

    “回娘娘……”然而宫卫才咬了几个字音,安养殿大门一开,侯贵人便直接从里头冲了出来。

    继而侯贵人被人抓住,一个伺候侯贵人的宫女模样的人很是耐心劝着,如同哄着孩童一般:“侯贵人乖,我们出宫去了,可不要乱跑了。”

    侯贵人却忽然站定在原处,目光如孩童一般好奇盯着霍妫的发髻,然后脚步虚浮着走来,睁大了眼睛:“你也是这里的娘娘么?”

    霍妫立在原处,冷眼看着侯贵人的表情动作。

    侯贵人不见霍妫回答,眼神茫茫然落到了鞋尖,样子懵懵懂懂十分无害:“这里有很多娘娘的,她们会害人,所以我要走了……”

    霍妫一言不发,却忽然拉过了侯贵人的衣袖。定定看了一眼侯贵人的脸,然后重重将侯贵人的衣袖掀起。

    下一刻,霍妫神色微动。只见侯贵人隐于衣袖之中的臂膀上有几道深浅不一的红印子,印子成弯月形状,已然在侯贵人身上落上了血痕。

    侯贵人忽然瑟缩了一下,赶紧缩回了臂膀。面上也露了几分委屈,似是要哭的样子。如同幼童受了痛一般。

    称心看清了侯贵人身上的印痕,与霍妫面面相觑。霍妫忽然在侯贵人眼前掏出了护甲,长长的护甲配以华丽的装饰,无比精致。

    可侯贵人却整个人哆嗦了起来,原本平静的情绪一时间躁动了起来,整个人忽然如临大敌,双手按住了自己的脑袋,面色仓惶。一副讨饶可怜的样子,嘴里开始重复一句话,这句话是——是戚妃害的我。

    霍妫眉眼终于沉敛住。这种手段,她曾经见一个人用过。当时她们都在信王府中,佟雅鱼最早的侍女爱在府里人面前嚼舌根子。在得到信王的允许之后,佟雅鱼将这个侍女关在小黑屋中整整半个月,那个侍女从此连话都不敢说了。

    后来还是佟雅鱼亲口所说,是她用银针刺入那侍女的指甲缝。十指连心,自是永世难忘。

    侯贵人早已形如痴癫,只需让她怕了,教她一句话。她感到这句话可以让她免却痛意她便会一直说。

    是佟雅鱼么?

    用护甲对付侯贵人,让侯贵人在她的指示下说出她教的话。侯贵人一说这句话,佟雅鱼便住手,久而久之,侯贵人一看到护甲便会下意识产生惧意重复同一句话。

    她向来知道佟雅鱼是个有心机的,在信王府多年,佟雅鱼虽然收敛着锋芒,可她的聪明霍妫从来都不曾小觑。只是入宫半年来,佟雅鱼的心机半点没有显山露水。知道以侯贵人之事大作文章引出厌胜之术,她的心思更加缜密了,手段也精炼许多了。

    佟雅鱼跟庞昭仪,竟不知何时连成一线了。

    一想到昨夜,夜莹粉的事情曾勾到她的头上,霍妫一时间也免不了对佟雅鱼多了些防备。终归佟雅鱼下手对付戚妃,是她的自作主张,还是有信王的暗中吩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微凉。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4-08-0520:3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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