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乔以梁依旧昏迷着,童阿狸依旧不分朝夕地守在病床前,她手把手地给他清理身体,陪他说话,给他念诗。随着阿狸肚子里的孩子渐渐显怀,萧逸晨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起码语气是和气了很多。虽然,一直守在病房门口的童嘉说,萧逸晨是被他给揍乖的。每次萧逸晨靠近病房,童嘉也确实像是防贼一样盯着萧逸晨不放,但凡萧逸晨看向童阿狸的眼神里有半分轻慢,童嘉都要整得他哭爹喊娘。

    最初,来送饭的是朱小北,童嘉怕自己送的饭童阿狸不肯吃,也不敢和朱小北抢饭碗。后头,童阿狸允许他进屋借厕所了,他就长了豹子胆把朱小北送饭的任务给抢了。哪晓得,一日他拎着饭盒上楼被方阿姨拦住了,方阿姨一看童嘉准备的那些个饭菜就皱起了眉头,“你就让孕妇吃这些?“

    “这还差?我炖了一天了!”童嘉几乎要撸起袖子,他很疼阿狸好不好?他这个大爷似的人为谁下过厨啊?童阿狸还是第一个呢!

    “不是差不差的问题,孕妇吃的太营养,孩子太大生起来也辛苦!再说,孕妇容易腻,你给她做这些,她吃不下的。”说着,方母也是叹气,也真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怪可怜的,你一个大男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怎么照顾她啊,算了算了,我每天都要给小舞准备饭菜,也不差多一份。”从那以后,童阿狸的饮食就被方家给包了。后来午饭的时候,阿狸索性去方舞的病房里和她一起吃饭,方舞被打伤了右肩,又摔断了腿,据她自己说还闪着了腰。用方舞自己的话讲,她现在的状态,那就是:“老娘浑身上下都疼!”

    方舞生了个儿子,阿狸就想生个女儿和她定娃娃亲。见了方舞她就问啊,“宝宝到底叫什么?”

    方舞就逗着孩子淡淡一笑:“宝宝啊。”

    “全世界的孩子都叫宝宝,你也给取个名啊!”

    方舞就撇撇嘴,语气拔凉拔凉的,“取什么名?孩子也没有爸爸,我嘛,暂时还没想到好名字。我爸妈和我哥想的名字也太恶俗了,等等呗,取名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得考虑清楚,可不能委屈了我的乖乖崽。”

    方舞的话,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但,方舞病房门前还有一个“望妻石”江海波啊!方家是不许和江海波有关的任何人进方舞病房的,守在病房门前的江海波更是不可能,哪怕他已经和方嬛解除婚约了,哪怕他家老太爷来带头认错了,方家的态度却依旧是,不鸟他!

    方母更是绝了,每天就拿着把凳子和老太太在楼下聊天一样就坐在门口挡着门给宝宝织毛线,你说那小宝宝的衣服该多可爱,江海波看的那是个眼热啊!自个的老婆孩子近在眼前,但,难见着,更碰不着。他至今都清晰的记得那么柔嫩的小生命捧在怀里的温热感受,更清晰的记得看见方舞躺在血泊中时那天崩地裂的绝望和无助,果然,她就是磨人的妖精,被她迷了魂,怎么逃,终是逃不掉。

    方舞说这话的时候,方母打着毛线的手一顿,冷冷的睨了一眼江海波,江海波也是面色僵冷,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人,如今在方舞和宝宝面前,怂了!

    童阿狸临盆那天,还在给乔以梁念书,她念的是一首诗:

    “百年之后当我们退出生活

    躲在匣子里并排着依偎着

    像新婚一样躺在一起

    是多么安宁

    百年之后我们的儿子和女儿

    也都死了我们的朋友和仇人

    也都平息了恩怨

    干净的云彩下面走动着新人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

    就像春风一样的温暖轻松

    一切都有了结果

    我们不再担心

    生活中的变故和伤害

    聚散都已过去

    缘分已定

    百年之后

    我们就是灰尘

    时间宽恕了我们让我们安息

    又一再地催促万物重复我们的命运”

    病房里,阿狸的声音温柔平静,病房外,童嘉与朱小北对视一眼,听着这样悲伤的诗,两个大男人想着眼前的情景,都红了眼眶,心道,这乔三要死不活的,躺了这么久也不见醒,真是要化冰山了。却突的听童阿狸轻呼了一句,“羊水破了。”两个大男人忙冲了进去,饶是做足了准备还是手忙脚乱。

    原本他们早就安排好了,朱小北陪童阿狸去产房,童嘉在病房守着昏迷不醒的乔以梁,哪晓得关键时候朱小北胆小的臭毛病又犯了,童嘉气不打一出来,“别慌啊!得!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啊!你别动!你留下!我守着阿狸!你守着乔三!”

    也就因为这看似不经意的小变故,很多事情,却变得不可挽回了。最后再回想,童嘉总觉得,许多事情就是冥冥之中注定了的。

    阿狸骨架子小,说实话怀孕也没长什么肉,肚子里的怪怪却真是养得结实,整整在病房里耗了九个小时阿狸才生下孩子。她生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儿,还真能和方舞家的宝宝凑一对儿。

    本来是喜事,童嘉一身汗喜滋滋地护着阿狸和孩子回产妇病房,却见朱小北红着眼站在门前一脸绝望的哆嗦。

    见他那样子,童嘉心底一咯噔,就问:“怎么了乔家真来抢人了?”

    朱小北红着眼摇头,眼底晦涩难当:“不是,你送阿狸去产房没多久,以梁哥突然喘不上气,紧急送进手术室了。”朱小北的话在这里哽住,顿了好一会已是颓然蹲在了地上,仰起脸茫然道:“怎么办?我怎么和阿狸交代?医生说抢救无效,我眼看着以梁哥被送进太平间!”

    方舞说,乔以梁过世的事情绝对不能现在就让童阿狸知道,她才刚生完孩子啊!怎么受得了?

    但是,心有灵犀啊!当童阿狸醒来,第一时间要看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而是乔以梁。童嘉他们硬顶了三天,找了无数借口不让她出产妇病房。但第四天,童阿狸还是知道了真相,她甚至没有哭,只是茫然的摇摇头,轻喃:“这是做梦。”

    乔家全权处置了乔以梁的后事,乔以梁出殡那天,阿狸抱着孩子追在送葬队伍后始终不走,她哭着喊:“让我再看他一眼!让孩子亲眼看看她的父亲。”但乔家人丝毫没有给她机会,只是残忍的拒绝,毕竟,都已经上路了开棺也确实不吉利。

    这一幕,却诡异的和几十年前方悦追着童志刚灵柩时的情形诡异的重叠了,所有的人都是静默沉重的,午夜梦回,连乔母都在感慨:“我,是不是错了。”

    也就是那一年,童阿狸有了女儿呦呦,却,失去了她的乔以梁……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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