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天已大亮,深冬的天气也还是给人阴沉沉的感觉,也许是怕呼出的白雾迷了眼,众人行走间连呼吸都不由变得小心翼翼。

    “更何况……不只是春梦!”耳边凑近一双戏谑的眼睛,还若有所指地挤了挤。

    “才没有……”孟小姐心知她是指昨晚之事,不禁一僵,却立马摇头否认。

    “你放心!承认也没事,我又不会告诉其他人!”齐女侠大大咧咧地自顾自往房里走,“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吃哑巴亏?”

    她在“哑巴”两字上加重了语气,对昨晚某人既不求救也似乎没有反抗的行为表示鄙视。

    “二嫂……”孟小姐知道,自己越强势,云心只会越坚持,便索性转身撒娇一般地拉住了齐女侠的袖口。

    “是不是有什么……不能看的?”斜眼瞄向床榻,云心那贼兮兮的眼光怎么看怎么透出一股子暧昧劲儿。

    “没有……”孟小姐坚决摇头如拨浪鼓。

    “没有?”云心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衣袖,“那干嘛不让看?”

    “先让秀茹收拾下吧,乱着呢!”孟小姐解释,左顾右盼就要找消失了的侍女。

    “你想什么呢?当然是你我先收拾过再让她们来啊……”云心跳脚大惊道,“万一有什么我还能替你保密,她们知道了说出去你还要不要脸啦?!”

    这姑娘长的是什么脑袋啊,她一未嫁的姑娘也忒大胆了点吧?

    “你要帮我……”见她这副样子,孟小姐嘴角抽了抽,犹犹豫豫地开口。

    “放心,我一定帮你保密!”云心哪里有耐心听她慢腾腾地说话,拍拍她肩膀,很义气地保证。

    “……”孟小姐愣住,心中哀叹,我只是想说“你要帮我叠被子吗”,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一女在床边撅着屁股,翻啊翻;一女在桌边托着腮帮,望啊望。

    “咦?怎么什么都没有?”翻找的那个很惊讶。

    “你想找什么?”托腮地那个无奈地看着已经被她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的床榻。

    蛇鞭?孟小姐早就收在袖囊了,签条、铃铛什么的也在下床后就收好了,真不知道云心她这么个强盗翻法到底想要找什么。

    齐云心呆呆想了一会,才回身愤怒地揪住孟小姐的衣领道:“你居然这么大的事都瞒着我?”

    “咳咳……我瞒你什么啦?”措手不及的孟小姐被呛到了,小脸一红。

    “昨晚已经不是你俩……”齐云心顿了顿,略想了想也红了脸,“初度春风了吧?”

    不知是领口被扼呼吸困难,还是因为这语意太过火爆,孟小姐憋出了一脸通红,急忙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怎么可能?”云心眯眼怀疑。

    “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孟小姐贼溜溜地瞟瞟门外又瞟瞟窗口,确定真的没别人,才凑近云心耳畔小声道,“衣裳未解,哪来的共度春风……”

    通过那次无意翻了二哥房里的书,她已知道——那些个春宫图要不是画得人都赤条条的,要不就是只着了最最贴身的小衣。

    那次,*上的字确实就看了那句惹人遐想的“蜂腰轻摆,雪腮抹朱,玉肩微颤,香舌半吐”,不过之前嘛,插画显眼,当然就先看了,只是当时不懂画中的“深意”罢了。

    “那人……不是有什么问题吧?”云心见她一脸认真,半信半疑。

    “脑子不大好使!”孟小姐抿唇一笑,点点头。

    每次都是三更半夜爬窗,不是脑子不好使是什么?

    “……”齐云心不屑地撇嘴,眨巴眼睛打量某女的笑脸,“我是说,那方面……”

    那金尊玉贵的一人大半夜地偷偷跑来几次,潜入闺房又探入春帷得却什么坏念头也没有,什么坏事也没做,谁信?

    “什么方面?”孟小姐似乎刚骂过某人又突然良心发现,解释道,“他就送回了蛇鞭啊……”

    “真的就这样?”齐云心也不好糊弄,瞪眼笑道,“一次送一根?”

    孟小姐噎了一下,自己怎么忘了,她还知道他来了两次?

    但也没法多作解释,签条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说起来那也算是私相授受呢。

    索性赖皮不再解释,孟小姐破罐子破摔地一横心:“爱信不信!随你怎么想!”

    顺势趴在桌子上,通红的小脸埋在环起臂弯里,在齐云心怀疑的打量下,只露出一个粉红莹润的耳垂。

    ……

    大煜泰元十五年,朝堂风云际变,曾经被看作牢笼的府邸如今成了一座暂时安全的围城,屏蔽了诸多诡异的信息,对孟小姐而言,只剩下了平静如水的生活,日复一日地过下去。

    鉴于自己一出去就惹祸的体质,孟小姐为自家的状况着想,如今已经老实了太多,习文练武成了每天的重头戏。

    武,练鞭、练拳、练气镜,一对双鞭使得更合手,渐入化境。

    文,练琴、练字、练棋艺,潜下心来自然有所成,突飞猛进。

    私下里,齐云心还是常常以打趣孟思齐为乐。

    一日,云心对着她笑道:“王妃慢慢有点王妃的样子了。”

    孟小姐不过撇嘴一嗤:“可惜,将军夫人如今还没有练出将军夫人的气度!”

    “谁说没有了?”齐云心瞪眼,一拉开双臂就地摆出了个大气的招式,“比试一场如何?”

    不过换来孟小姐一嗤:“要比武,夫唱妇随上战场去跟蛮夷比啊,跟我比试算什么?”

    孟小姐心想,我才不上当,你云心赤手空拳要跟我比试,我哪好意思使鞭出战,可若是比拳,云心你出神入化的鹤云拳法哪是我略显蹩脚的蛇拳能匹敌的?

    光看名字就知道了,鹤能食蛇,鹤云拳法本就是长拳,其中又掺和擒拿之术,出手角度又刁钻又多变,简直就是蛇拳的克星来着,孟小姐初到玉虎堂之时,本着初出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挑战过几次,只是次次都是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其中对舅舅那次只是过了一招!连你来我往的一个回合都没凑齐!

    偏偏就算是这样,那堆“齐葩”表兄姊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光是言语就能气死人!

    老大云豪嘴里的瓜子还没磕就掉下来,瞪圆眼睛鬼叫道:“啊!就这样?没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撇头,孟小姐恶狠狠地瞅他,你没看见……我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吗?

    老二云杰很淡定地磕着瓜子,呸呸两声之后,故作深沉地缓缓道:“小表妹你好歹是个大家闺秀啊,摔跤不可怕,可怕的是摔出来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我见犹怜'的风姿,不然我一定会去拉你一把的……”

    呸,孟小姐啐了一口,摔出“我见犹怜”的风姿?你摔一个我看看?

    三姐云采托腮摇头,垂眼面无表情地说:“下次摔过来的时候注意点,扬起的灰弄脏我的新鞋了,你得帮我洗洗!”

    循着眼光看过去,这双鞋本身是什么颜色?灰不拉机的,一点都看不出底色!姐姐,我扬灰至于扬这么多吗?是想诓我给你洗鞋子吧?

    老四云勇摇摇头,走过来作势欲拉起趴在地上气得发抖的某只,语重心长地道:“小表妹,敢挑战爹爹的人我已经至少十年没见过了,可见你是个勇敢的人……所以,你不要灰心,一定要越挫越勇啊!”

    五哥云毅只是挑了挑眉,飘身到一旁喝茶去了。

    而六姐齐云心更是不加掩饰,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打开四哥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看看爹爹都没动呢!”

    转眸俯身向某只两眼发黑孟氏“趴趴狗”道:“在这里,摔倒了就只能自己爬起来!我们都是这样长大的!可没乾京城里那些个矫情的习气!”

    孟趴趴咬牙挣扎,扶着闪惨了的腰爬起来的时候,冷汗沾着灰土流了一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本着输人不输阵的精神,对着那一堂各式各样的笑,仰头大声道:“今儿我技不如舅,我认输,但不代表我服输!再过五年,不……十年我一定能打败舅舅的!”

    孟小姐心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对,十年!到那时,舅舅老了而我长大了,此消彼长,嘿嘿……

    “噗……五年有可能,十年却未必!”齐云杰把嘴边的瓜子壳喷了老远,笑得意味深长。

    “啊?难道这么练下去,武艺还能倒退?”云豪抹了把胡子上的瓜子壳。

    “你想啊,五年之后小表妹也许还没嫁人,那时还有可能达到一个巅峰状态……”云杰难得好脾气地耐心解释。

    “十五及笄,她今年已经算十一了,十六也该早嫁人了啊?”云勇也凑上去。

    “就她……能一及笄就找得到合适人家?”云杰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道,“十年后嘛,再难嫁也该嫁了,二十一也多少该生孩子了,还能打得过?”

    “也是!”云勇转头,很认真地商量道,“小表妹啊,要不改回五年吧?”

    “……”站起来的孟小姐晃了晃,差点又被“打”回孟趴趴的形状。

    “哈哈哈……”满堂大笑,连之前看着她有些于心不忍的舅舅也很没良心地大笑开来。

    当时是突生一种欲哭无泪、四面楚歌、英雄末路的无力感,而如今回忆起来,却实在有些好笑,孟小姐憋笑转身,已见齐云心收了架势正准备反向离开,没头没尾地说了声“好”,便摆出蛇拳直接袭了过去。

    “好什么好?”云心回头,见蛇拳已招呼到背后,不禁皱眉惊道,“你又偷袭?”

    孟小姐只是一笑,手上却不放松,见她险险避过:“是你说要比试的,我答应说好,哪来的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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