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步开外梭形火种的冷蓝焰光尚在永不停歇地流荧闪动,核心隐藏在朦胧光晕里,随着脉冲波纹的屡次冲压,聚积成一块颜色较浓的斑点。

    光斑呈波形震荡,散发着臻圆而柔和的气息,向外不停吹鼓无形的风纹与细浪。

    “你说的话总会让我免不了产生些别的想法,这太糟糕了。”

    脸上骤然一热,烫红一路蔓延从脖颈熨到耳根。她竭力不让鼓动过速的心脏胀破胸膛,忍不住对他说,同时将手挪动到舱体外围。那儿的表面不再平整光滑,遍布着大口径子弹刮擦出的全无章法的划痕。

    她用指腹摩挲着那些伤口,力道放得很轻。

    “我没有考虑太多地球习俗,如果冒犯了你,很抱歉。”

    事实上,对于维罗妮卡没来由的答非所问,擎天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努力回忆自己的言行是否有不当之处,可始终毫无头绪,只得凭借直觉做出自认为最合理的反应。

    ——哦,他果然心无杂念。

    维罗妮卡吐了吐舌头,在搭手的位置重重地按了一下:

    “不,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能每天都像这样……多来几次,我很喜欢。”

    擎天柱听闻后一再沉默,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腔。

    他看不见她,但知道她一定在笑。

    她还在火种舱里恣意抚触,短暂的肌肤相接简直带着滋滋作响的电流。敏感的硬质内壳被人类皮肤轻柔地滑过,他不得不将散热风扇的旋转速率开足最大,才好维持中控面板不至于短路死机。

    一直以来,擎天柱稳妥地保护着自己的生命之源,还从没让别人进入过这间对变形金刚而言过于私密的火种舱。因而他搞不清这是异物入侵时自然而然的本能反应,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改变他火种脉冲——也就是人类口中的心跳频率。

    维罗妮卡对他的思虑一无所知。她抱紧双腿,背倚着火种舱的光滑内壁缓缓滑坐下来,单手托住了腮。

    不同于那颗带来温暖安详的火种,黏住身体的钢筋铁壁凝结着某种徘徊在冰点上下的冷硬。维罗妮卡靠得实在太近,以至于自身的体表热度与内壁形成了悬殊的温差,吸引了擎天柱的注意。

    他适时给她提醒,“如果你觉得热,可以沿着原路出来,我会用手接住你。”

    他怕她那副脆弱的血肉之躯耐不住火种的炙烤,会跟着自己异样的cpu一起被烧坏。

    “不用,我……我想睡在你的身体里。”

    维罗妮卡赶紧出声,毋庸置疑地坚定打消他准备把自己捞出去的念头。为了昭示决心,她不再随便动弹,选了个合适的角度就仰卧下来,枕着自己的胳膊阖上眼帘,“晚安,擎天柱。”

    “晚安。”他的语句永远短促简洁。

    “等一下……”

    维罗妮卡悄悄张开一只眼睛,对自己的得寸进尺完全没有自觉:“我想听你祝我做个好梦。”

    擎天柱从未像此刻那样无可奈何。

    “做个好梦,维尼。”他还是随了她的意。

    ……

    翌日清晨,擎天柱把维罗妮卡从火种舱里取出来的时候,她正在没好气地低声嘟囔着含糊不清的话:

    “快把灯关上,贾维斯,我困得要命,今天也不想去上学了……”

    ——贾维斯是谁?

    他选择尊重她的私人生活,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维罗妮卡缩在他竖起的五指形成的阴影里,无意识地躲避炎炎烈日。看得出,这儿的水源极度匮乏,昼夜气温的差异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用一根手指拨戳了一下她的肚皮,她终于不情不愿醒转过来,第一眼就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立刻浑身一振精神抖擞地爬起身,垫脚将热烘烘的面颊贴在他的嘴角蹭了蹭。

    “早安吻。”

    日光在他硬冷的钢甲上反射,投下斑驳晶莹的光块汇集成闪烁河流,洗刷着她透彻的棕色眼底。她还不到他手掌大小,身体对他而言相当柔软易碎,站在他手心使劲儿梗着脖颈仰望着他。她的眼神永远那么执着专注,就好像只要他在身前,她的眼里就装不下别人。

    擎天柱奇怪地察觉到,自己的主板快要烧得短路了。

    他移开光学镜,忽地缩合变形成维罗妮卡记忆最初的那辆卡车。

    维罗妮卡感到自己霍地腾空,还没来得及发出半句惊呼,就被卷带着裹进车体、安安稳稳地跨坐在了驾驶座上头。

    “你又害羞了?”

    联想到他上回在伊格家仓库的表现,再结合凯德当时的猜测,维罗妮卡促狭地得出这个结论。

    回答她的是两声嘹亮悠长的鸣笛。

    她半抬起头,透过灰蒙蒙的挡风玻璃向外看去,发觉远方一条柏油公路浮现在视野,有如铅灰色绸带绵延在松软黄沙之上。

    拐上去以后颠簸感并没少到哪儿去,途径的路段崎岖坑洼不平,也同样鲜有人迹。

    无法计量他们接着前进了多久,等到日头明晃晃地高悬在天空正中的那一刻,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维罗妮卡总算迎来了曙光——有一座低矮简陋的板式房屋从视线彼端跳了出来,抓走了她全部的注意。

    擎天柱也就理所应当地调整了方向盘的角度,直朝那间看上去有人类活动迹象的小房子驶去。门前的临时车棚正好能容纳下一辆卡车的大小,他钻进半透明的塑料布里,轮胎碾压出不明显的辙痕。

    “有人能告诉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吗?”维罗妮卡从自动摇下的窗子里探出头,马上被室外蒸熏燠热的空气逼回车内。

    出来迎接的是个其貌不扬的肥胖男人。他为人殷勤热络,操着粗野浓重的乡下口音,交流上的障碍让维罗妮卡绝望地意识到,自己应该还没走出德州。

    连说带比划好不容易囫囵弄懂他大致的意思,她得知这是间为从事公路货运的司机们提供服务的私营杂货铺,面积还没她家厕所大。

    一想到要下车踏进这种藏污纳垢的垃圾场里选购食物,她就忍不住想死死掩着鼻子蒙住眼睛——虽说擎天柱此时伪装的破烂卡车也没干净到哪儿去,可这间小店铺又不会变形。

    维罗妮卡对除了汽车人和她爸爸以外的事物向来容忍度为零。

    擎天柱已经为她打开了前侧的车门,还抖动了两下座椅靠背,悄无声息地催促着她。

    她扭捏着抓住门把手就是不想下车,隔着窗口对胖老板大声说道,“给我随便拿点什么吃的——另外,你的店必须得打扫一下了。”

    很快胖老板就捧着一个牛皮纸袋折返回来,维罗妮卡谨慎地用一根指头将边缘拨弄开,只虚着眼往里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热狗别放黄芥末酱,可乐要无糖加冰,薯片我不吃盐渍味儿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什么,你管这玩意儿叫巧克力?我已经听到真正的巧克力们在哭泣了。”

    热情的笑容从敦实面孔上消失不见,胖老板面色不豫地提着纸袋一溜小跑,又回到了店内四处翻找。

    “你不该这么对待你的同胞。”

    擎天柱这时略带责备地对她说。

    “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出钱买他的商品和服务,这是合理合法的贸易往来。”

    维罗妮卡当仁不让提出反对意见,给自己拉来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后来她灵机一动,借此机会厚着脸皮提出要求,“如果你觉得不妥,那就亲我一下,我什么都听你的。”

    “……不行,那太危险了。”

    擎天柱不暇思索便断然拒绝,不过真正出乎维罗妮卡意料的还是他给出的理由,“只要我在碰到你的时候用上一点力度,你就会被压扁的。”

    维罗妮卡眼前一亮。

    “也就是说,你不是不愿意?”

    没等他回话,胖老板就带着她要求的货品再次来到车前。于是擎天柱不再发出动静,默不作声地缄了口。

    或许是擎天柱的意见或多或少带给了她一定的影响,她对老板新送来的一袋子食物依然不太满意,也勉强没再出言为难对方。

    她接过纸袋搁到一边,随口说:

    “好了,把钱记在我名下……什么?不能记账?可是我没有现金——你干嘛要拿出那把难看的老猎枪,想要我爸爸的签名吗?他可从来不在支票以外的地方签名……这是哪儿的偏远山区,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擎天柱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音量说道:

    “我认为他是在警告你,如果你拿不出钞票,他就要开枪了。”

    维罗妮卡瞪大眼睛。

    “……我们快跑。”她望见对面的德州男人咒骂着拉开了枪栓,赶紧拍了拍最近的车门。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怀疑——我们两个之中到底谁才是外星人。”

    擎天柱几乎就要哑然失笑,刚准备发动引擎,突然哗地一声巨响如同隔空霹雳从天而降,狭窄房中正相对的两面墙被什么一股凿穿,水泥碎渣不断漏落掉在东倒西歪的纸箱上,带包装和不带包装的货品稀里哗啦散碎一地。

    一套沐浴着灿烂金光的人形战甲高调出现,从房屋那头越过满地狼藉斜飞过来,男人的声音透过钢铁面罩灌进风中,语调轻佻而花哨地上翘。

    “敲敲门。”他说。

    第一眼看到怒气冲天的胖老板,他还稍微一怔。

    “哦,抱歉,我以为这里没人住。维修费用就记在我的名下吧……什么?不能记账?”

    托尼·斯塔克不满地挑挑眉毛,“你干嘛拿那把难看的老猎枪对着我,想要我的签名吗?事先声明,我从不在支票以外的地方签名……这里是哪儿的偏远山区,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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