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已经到了屋外,虽然蛇藤暂时阻挡了禹军的攻势,但他们已经开始商量放火烧屋了。

    “没时间多说了,”宁红夜放下面纱,“现在必须先想办法逃出去!只是我们人单势孤,就算我唤来豹虎,怕是也难以抵挡。”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洛薰说。

    “什么?你疯了!”

    “你自管放他们进来,否则他们如果烧了木屋,不是可惜了这些蛇藤。”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你就信我一次吧,昨夜在山谷那,我不是也没事。”洛薰神色平静,显然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宁红夜不再犹豫,“好吧,我就信你一回。”

    “好极了。”洛薰淡淡一笑,牵住了宁红夜的一只手,又望向霍破城,“你揽住他,然后就让他们进来吧。”

    宁红也依言照办,然后挥手打开了屋门,门外的蛇藤迅速蛇一样散开了,阳光将禹军的身影投射在门内。

    就在第一个人踏进木屋的同时,洛薰握住冷玉,低声说:“进去。”

    禹军大举攻入了木屋,迅速将里里外外翻了个遍,但除了发现地上已死的霍行远,再没找到任何人。

    空间内,洛薰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霍破城仍旧昏迷不醒,而宁红夜则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还在搜索,估计一时半会不会离开的,我们就在这暂时避一下吧。”洛薰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怎么回到了这里?这里——”宁红夜惊讶地环视左右,青烟缭绕的阁楼宛若仙境,大片暗红色的田地上是各种五彩斑斓的花朵和药草,奇香缭绕。药田中,还有一泓清澈的泉水,叮咚作响地流过她们身边。

    “这是我的空间。”

    “空间?”

    “你就当这是我的木屋好了,就像你那间木屋一样。”

    “我的木屋可没有这么多珍奇的药草。”宁红夜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所以你才会配药!你就是在这里学会的?”

    “嗯。”洛薰点点头。既然带她进来了,自然也没打算瞒她。不过关于自己来自未来的事,还是暂且缓一缓吧,毕竟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霍行远居然是韩无涯的人。而黑衣女子竟然是宁红夜,而宁红夜竟然也很韩无涯有关?看来韩无涯很早就针对霍家做了部署,那么,既然有了潜伏霍家十几年的霍行远,又与霍破城亲如兄弟,趁其不备杀了他不是易如反掌,又何必让自己去做这件事呢?洛薰怎么也想不通。

    两人将霍破城在阁楼中安置好,再没有事做,听听外面,仍然有禹军的喧哗。洛薰于是在阁楼的台阶上坐下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了吧,宁红夜。”

    宁红夜也坐下来,想了想,除去了面纱。一双如水的明眸看着洛薰,“你知道多少?”

    “你的身世,你与霍家人的恩怨,你对他的情,我都知道。”

    “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是李妈告诉我的,她还在候府。”

    “什么!她还在候府!我明明把她推入了地道让她离开的!”

    “你就是她的女儿,你死了。她怎会走。她还要我替你报仇,要我杀了霍平江和霍破城。”

    “有这样玄妙的空间,我倒是奇怪你怎么没有做到。”

    “因为我下不了手。幸亏我下不了手,否则,霍平江岂不是要含冤而死。”

    “霍平江……这个名字我恨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宁红夜眼中升腾出一片雾气。“他还好吗?”

    “我只知道他过得并不快乐。他一直没有忘记你。”

    “别说了。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愧疚。”

    “这么说你已经不想报仇了?”

    “仇?我的仇人不是霍家。而是韩无涯!”

    “你怎么会认识韩无涯?”

    “李妈既然跟你说了一切,想必也告诉过你我曾经失踪过四年吧。”

    洛薰点点头,“她说你遇到了一个故人,就被那人带回了家。那人要你铭记霍家的仇恨,还不许你跟李妈联络。”

    “我碰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故人。我碰到的——就是韩无涯。其实那根本不是碰到,他早就暗中调查过我是谁,他是特意找到我的!”

    “他要你做什么?”

    “他命人教我琴棋书画,礼仪诗书,用四年的时间将我变成了他的工具,离间霍家的工具。”宁红夜凄然一笑,“可惜我做的并不成功,他虽然算准了霍家两兄弟钟爱的女子的类型,却算错了霍破城的隐忍意志,更低估了霍破城对女子的吸引力。接下来的,你就都知道了。”

    “那地道呢?连通候府和听夜阁的地道是怎么回事?”洛薰想起了这个不解之谜。

    “那也是韩无涯命人修葺的,霍平江招募的修葺听夜阁的人几乎都是他的手下。地道是我用来偷偷出没听夜阁用的,跟韩无涯联络或者监视霍家人的行踪。只是没想到我后来被赶出了听夜阁,暂时留身的院子竟然又靠近另一个出口,”宁红夜苦笑一声,“我好像永远都逃脱不了避人耳目的命运。”

    “火灾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夜……”宁红夜的面容有些扭曲,事隔多年,每次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她还是心有余悸。“那夜我为了拿破城给我的盒子,又跑回了失火的院子,等我和李妈抱着盒子再次跑进竹林的时候,几个黑衣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他们虽然一身黑衣,黑巾遮面,但却穿着王府的靴子。那个时候,老王爷和霍破城正在回来的路上,府中只有霍平江一人主事,而他又对我属意破城极为愤恨,所以我就认定了是霍平江派人来杀我。”

    “我们如何是这些人的对手,只有拼命地逃,我想着。只要逃到了秘道中就可以暂避一时,于是拉着李妈拼命地狂奔,仗着我们对竹林的地形比较熟悉,终于先他们到达了地道。可我刚把李妈推进地道,那个黑衣人就追到了。我只好把盒子也扔给了李妈,让她先去逃命。可笑我当时,还想着如果他们真是霍平江派来的,念在旧情,说不定会放过我。”

    “但是,那个黑衣人什么都没说,只是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襟,将我拎到他的面前,我至今还记得他那双眼睛。死人一样没有任何感情。他看着我,冷冷的说,没用的东西,你真以为就凭一张脸,就可以毁了霍家吗!除了一张脸。你还有什么,凭什么可以让这么多人为你动心!说着,他的刀架在了我的脸上,我现在还能感觉刀刃贴在我脸上的感觉,那么冷,那么冰……”宁红夜浑身不住地哆嗦。

    “别说了!不要再说了!”洛薰不忍看她如此痛苦的样子。

    “不,我要说。伤我的人已经死了,我只有说出来,才不会在夜里一次又一次的惊醒!这种日子我过了太久了,我已经过够了!”她死死地攥住了另一只手的手腕,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

    深吸一口气,她接着说。“他又说,既然你只有一张脸,那我今天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还能不能再勾引别人!然后,他的刀划开了我的脸。就在这里!”她侧过脸,露出左脸上那道现在已经很浅的疤痕,但是对着明光,还是能够看出来那里曾经有条极长的疤痕,横过了她的整个脸颊。

    “这一刀之后,他并不放过我,竟然拿了细小的竹枝抽打我,那些竹叶比刀子还锋利,一下下划过我的脸,我痛得快要死掉了,我求他放过我,求他一刀杀了我,但是他不肯,他说还没到时候!”

    “这个人就是霍行远?”洛薰的声音也有些颤抖,虽然霍行远一直让人猜不透,但没想到竟然如此的残忍。

    “不错,就是他,可惜我到军营后从来不曾好好看过他,不然,我一定会认出他那双眼睛!”

    “后——后来呢?他放过了你?”

    “洛薰,不要再天真了!他怎么会放过我!”宁红夜恨恨地说,“不过他的确没有杀了我,他只是把痛昏的我带回了着火的院子,将我扔在了哪里,等着我被烧死!别忘了他是奉命行事,他要制造的是宁红夜被烧死的假象!”

    “我是被烟呛醒的,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我挣扎着爬出了院子,脸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说实话,我当时真的很想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但是如果我死了,霍家欠我的就永远都拿不回来了!也是我命不该绝,正在我快要失去气力的时候,一个全身黑衣的女人突然从天而降。她是踏着熊熊烈火朝我走过来的,竟然一点都没有受伤,那一刻,我还以为我已经死了,那个女人就是阎王派来接我的。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喊叫,事实上,我也喊不出,我的嗓子已经被熏哑了,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朝我走过来。”

    “她问我叫什么名字,但是我回答不出,我知道,她可怜我。她的手腕翻了翻,几条蛇一样的墨绿色的东西就爬出来缠住了我,它们在我脸上轻轻的抚过,我脸上的血迹消失了,我闭上了眼睛,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霍家。”

    “等我完全醒来,发现已经身在西疆。救了我的黑衣女子就是西疆的巫女,当时她一直在窥视霍王爷的宅子,所以才因缘巧合地救了我。她给我治了伤,但也告诉我,我脸上的伤是永远都不会好了,除非能够找到三味世间的珍奇,并以它们入药,或许还有恢复的一天。”

    “冰莲,幻蛛草和鲛珠。”洛薰喃喃地说。

    “不错。但是这三样东西在哪里能够找到她也不确定,但我却立刻想到了宁国刹寒峰上关于鲛人伤人的传说。只是以我当时的情况,别说寻找鲛珠,就算是登上刹寒峰恐怕也是不可能,所以我就留在了西疆,跟随巫女学习巫术和驯物。我在西疆一住就是七年,直到学有所成,最近才回到了刹寒峰。没想到,刚回到刹寒峰,霍破城率领的大军就到了。”宁红夜顿了顿,然后缓缓抬头看着洛薰,“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给杜庸巫毒的人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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