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凤琪避无可避,只能硬生生地受下猛烈的撞击,他只觉下腹忽地一紧,剧烈的疼痛就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凤琪的手紧紧拽住两侧的扶手,身子微微一挺,脸上霎时没了血色。

    那只猫撞过凤琪的肚子就跳到了地上,狂风飞起一脚,把它踢到了墙上,再猛地反弹回地面,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狂风没心情管猫,他提醒前面的轿夫,放下轿辇,上前查看凤琪的情况。

    “殿下,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只看凤琪脸白如纸,狂风就有不好的感觉。

    “回、回宫。”腹痛阵阵裂开,痛得凤琪口不能言,勉强说了几个字就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的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死死捂着高高隆起的肚腹,表情痛苦到近乎狰狞。

    “殿下,得罪了。”狂风顾不得失礼,打横把凤琪抱了起来,他感觉怀里的身体在不断颤抖。

    “快、快点……”凤琪拼命夹紧双腿,试图阻止来势汹汹的坠势,他明显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下一阵氲湿,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双腿缓缓流下,他伸手一摸,抬起手来入眼尽是红色。

    “殿下,你忍着点。”言罢狂风抱起凤琪向栖凤宫飞奔而去。狂风转眼在面前消失,回过神的岸芷反应过来,带着郁郁青青等人跟了上去,殿下到底怎么样了,她们都好担心。

    暴雨把萧玉蓉交给顾微,简单说明了之前野猫出没的情况出来,发现栖凤宫的人都走光了,不由有些奇怪,就算不用等他,也不用走得这么急吧,好歹留个人等等他啊。

    随手抓过一个慈宁宫的侍卫问清原由,暴雨的表情马上变了,他没想到,他帮萧玉蓉这件事,都在太皇太后的算计之中,暴雨折返回去,跟顾微说了这件事,才匆匆回了栖凤宫。

    狂风抱着凤琪,最先回到栖凤宫,汀兰见到这个情形,一脸的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殿下不就是去慈宁宫请个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还是被个黑衣人抱回来的。

    把痛得不断颤抖的凤琪放在床上时,狂风不经意间看到,凤琪的衣袍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他立即转过头,冲着愣住的汀兰吼道:“快请太医,还愣着做什么,你快去啊!”

    汀兰愣了愣,也没工夫去想狂风的身份,转身就往楚沐羽和季萌住的偏殿跑去。

    “殿下,没事的,太医很快就到了,你和小殿下都会没事的。”狂风不敢再碰凤琪,只能在旁边连声安慰他,可是看着床上渐渐晕染开的大片血色,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凤琪已是痛得神智恍惚,他把头撇向床的里侧,闭着眼,咬着唇,一生也不肯吭。

    楚沐羽行动不便,来得不会太快,在他之前,倒是暴雨先赶了回来。

    暴雨冲进凤琪的房间就被满床的血迹震惊了,他在床前跪下,满眼尽是懊恼之色,“殿下,对不起,我不该去管长公主的,她被猫吓着,最多就是惊叫两声,不管也出不了人命的。”

    “嗯……”凤琪绷紧身子抵御疼痛,微弱的低吟不时从口中泄露,他根本听不清暴雨在说些什么,自然也不会做出回应,狂风见状摇了摇头,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此时,韩修推着楚沐羽的轮椅过来了,季萌带着两个药童,抱着大包小包的药材和器械跟在后面,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看样子汀兰把凤琪的情况,说得非常严重。

    暴雨虽然自责,可还没有失了理智,他见楚沐羽到了,主动把位置让开,自己跪倒旁边去了。他一直在想,他爹他娘落得那样的下场,太皇太后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殿下,请你放松身体,这样微臣才能帮你。”见凤琪痛得把身子微微蜷缩起来,楚沐羽轻轻顺着他的脊背,帮他放松,好在凤琪还保持着几分清醒,对他的举动也算配合。

    半晌,楚沐羽诊脉完毕,凤琪艰难问道:“楚太医,孩子怎么样,还能不能保住?”说完就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强自忍受着腹中一阵更胜一阵的疼痛,面上血色全无。

    “孩子不太好,殿下,你……”楚沐羽面色沉重,可还是如实回答了凤琪的问题。

    他话没说完,就被凤琪打断了,“救、救救他们,我、我不要紧……”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却是异常坚定,许是激烈的情绪感染到了龙凤胎,下一阵剧痛几乎让凤琪喘不过气来。

    “微臣会尽力的,请殿下放心。”楚沐羽说完接过韩修早已帮他准备好的银针,飞速扎上凤琪腹上几个重要的穴位。经此过后,凤琪腹中的疼痛减缓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

    见凤琪状况好转,众人都很高兴,岸芷更是激动地抱住了汀兰,狂风趁机带着暴雨去了外间,他们在里面待着不像话,而且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在外面守着比较好。

    “殿下,微臣有话要说。”楚沐羽始终都是最清醒的那个,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凤琪抬眼看他,随即示意其他人暂时出去,岸芷汀兰去了厨房,季萌和韩修在隔间熬药。

    “你现在可以说了。”凤琪轻轻开口,语气很虚弱,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

    楚沐羽垂首道:“殿下的腹部受过重击,微臣虽然能以银针暂时为殿下止住疼痛,可是殿下胎膜已伤,强行保胎对殿下和腹中胎儿,都不是好事,反而会徒增危险。”

    凤琪微微叹气,即便腹痛有所减轻,他仍然可以感觉到,身下淅淅沥沥在流血,楚沐羽的话,绝不是说来骗他的,他低声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依你看,我该怎么办?”

    “微臣的意思,就是殿下不要再勉强,一切顺其自然。”楚沐羽刚才看过了,凤琪有早产的迹象,在他看来与其强行把胎儿保住,不如放手一搏,干脆把孩子生下来。

    这样一来,凤琪的生命安全是可以得到保障的,至于两个孩子,就要看他们的命够不够硬了,如果非要保胎,楚沐羽倒也有办法,只是那样的话,对凤琪的身体损伤极大。

    “你、你是要我放弃孩子吗?”凤琪颤抖道,类似的话楚沐羽前两天就说过,他当时回绝了,不想形势突变,他居然又提了出来,理由还很充分的样子,让人很难拒绝。

    “殿下爱护两位小殿下,宁可伤了自身也不愿伤了他们,殿下的心情,微臣能够理解。”楚沐羽直直看着凤琪,淡然道:“可是微臣不知殿下有没有想过,没有你在,他们会怎么样?”

    凤琪沉默了,半晌没有出声,倘若他真的撑不过去,秋然和丹阳势必落到他人手里,可能是顾微,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萧写意再疼爱孩子,也不可能亲自照顾他们。

    无论什么人,凭空得到一个备受皇帝宠爱的儿子,肯定都会把他紧紧抓住,可是这样的话,他的孩子们长大了,还会知道他们的生身之人是谁吗,而且帝王的恩宠是最不可琢磨的,谁也不知道萧写意以后会不会遇上更钟情的人,若他有了更多的孩子,秋然和丹阳在他心目中,还会那么重要吗。

    见凤琪面露犹豫之色,楚沐羽继续道:“殿下有兴趣听微臣讲个故事吗?”

    凤琪挑挑眉,示意他往下说,楚沐羽便道:“微臣生在鹿城,楚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在当地还是颇有些声望。微臣父亲那代,兄弟比较多,都想着要讨祖父欢心,将来多分些家产。说来也是怪事,微臣出生之前,三位伯父、两位叔父还有父亲加在一起给祖父生了十来个孙女,就是没有孙子,祖母急得不得了,每天烧香拜佛,就想求个孙子。”

    楚沐羽说到这里停顿了下,迟疑片刻方道:“恰在那时,微臣母亲怀孕了,好几个大夫看了都说是个男孙,祖母特别高兴,对母亲照顾有加。谁知到了生产的时候,却是难产,大夫就问父亲,保大还是保小,微臣父母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好,父亲自然舍不得母亲,就说要保大人,但是母亲不愿意,她说不能对不起父亲,两人争执不休,最终的结果就是微臣一出生就没了母亲。”

    “奶娘说,父亲当时抱着微臣,在母亲面前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微臣,祖父祖母也对闻讯赶来外祖父外祖母说,让他们尽管放心。可是后来,父亲娶了继室,继室生了弟弟,对微臣的关注渐渐就淡了。祖母那边,几位伯母和婶娘先开花后结果,也相继生了儿子,祖母膝下孙子多了,也顾不上微臣。微臣的双腿,就是七岁的时候,大冬天被人骗到雪地里玩冻坏的。”

    “若不是遇上师父,微臣只怕连命都没了,师父后来送微臣回家,微臣告诉父亲,骗微臣出去的,是继母身边的人,父亲什么也没有说,微臣便没有留下,又跟着师父回神草堂去了。”楚沐羽怅然道:“普通人家尚且如此,皇家更不用说。皇上不会只有一个儿子,只有殿下在,才能护得两位小殿下平安长大,你若是不在了,他们只会成为他人手中的棋子,结局可想而知。”

    凤琪静静听完,脑海中思绪万千,他和楚沐羽的身世其实颇为相同,卢氏去世的时候,他也只有三岁,所幸凤翔是个念旧的人,君绿川对他们兄妹也没有不轨之心,就是这样,凤瑶在凤老太太身边长大,也被养得有些小家子气,全无卢氏当年的风采,凤琪曾经想过,要是他的母亲还活着,她亲手教出来的妹妹,该是怎样诗书馥郁的女子,可惜只能想想而已。

    旁人家里,不管是斗民之家,还是世家贵族,要争的,不过是些许家产,有人心宽,弟兄几个一人一份,倒也其乐融融,有人心独,想占大头甚至独占全部,就争得死去活来。

    宫里则不同,皇子们要争的皇位,是独一无二不能分割的,除非萧写意以后不生儿子了,否则秋然要走的路,凤琪都不敢想,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哪怕是为了秋然和丹阳。

    “孩子现在生下来,真的能活吗?”不怪凤琪犹豫不决,而是胎儿只有七个半月不到八个月,还是双胎,他怎么想,都觉得凶多吉少,实在拿不定主意。

    “微臣不敢保证两位小殿下一定平安无事,但是比起强行保胎,勉强再拖一段时间,现在诞下孩子,是最好的时机。”楚沐羽详细向凤琪解释道:“再拖下去,孩子未必就能养好,殿下的身体却是耗不起,就是没有‘剪金草’的作用,也很难安产。”

    凤琪闭目沉思,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拿定了主意,“照你说的做吧,我再信你一次。”

    楚沐羽立即唤人进来,他让季萌一起帮忙接生,又让韩修带着两个药童,在隔间熬制药物,备好各色器械,而岸芷汀兰在厨房,早就准备好了热水、浴盆、剪子、干净布巾等物。

    做好所有的准备工作,楚沐羽方拔掉凤琪腹上的银针,疼痛席卷而来,凤琪痛到差点抽搐。

    楚沐羽随即又让岸芷给凤琪喂下韩修刚才熬好的催产药,只有产程尽可能地缩短,他才能用“旋复花”来止血,而不会给凤琪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严重伤害。

    “呃,够了……”腹痛一阵紧似一阵,凤琪勉强喝了半碗药,就再也不想喝。

    “殿下把药喝了,孩子才能快点出来,殿下也能早点解脱不是。”楚沐羽柔声劝道,岸芷和汀兰一个扶着凤琪,一个喂药,费了好一番工夫,才让凤琪把那碗催产药喝完。

    “殿下,你觉得怎么样?”催产药入腹,凤琪的阵痛趋于规律,季萌见他疼痛难忍,就上前为他按压几个穴位减轻痛楚,不然一直这么痛下去,真要生的时候凤琪就该没力气了。

    “有点痛,但是比先前好多了,尚可忍受,唔……”凤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腹中突然袭来的一股疼痛打断,捧腹喘息片刻,他方苦笑道:“看来我还是不要说话比较好,呃……”

    见凤琪面色苍白、冷汗淋漓,季萌和楚沐羽都知道他绝对没有他自己所说那般轻松,不过他精神好,还有余力跟他们开玩笑,说来也是好事,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透出些许轻松。

    现在的阵痛强度不大,间隔时间也长,还有季萌按摩穴位帮助缓解,凤琪倒还也能接受,他躺在床上任由季萌为他按摩腰腹,不痛时就和他们聊上几句,痛了就死死拽住衣襟,闷声不吭。

    天快黑的时候,凤琪竟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季萌和楚沐羽都认为他先休息下也好,能恢复点体力,不然等会儿第二碗催产药下去,药效就不是这么温柔了,体力不足恐怕还承受不起。

    季萌又为凤琪把了把脉,感觉脉象虽然有些虚浮,但是胎息还算有力,暂时应当无碍,于是心下稍稍放宽,对楚沐羽道:“楚兄,你先去歇会儿,殿下这里我守着,有事叫你。”

    楚沐羽身体不好,季萌担心他关键时刻熬不住,趁凤琪现在的情况还算平稳,就让他先去休息。楚沐羽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推辞,唤来药童推他去了隔间,在炕上小憩了片刻。

    韩修在旁边看着药童熬药,方子都是楚沐羽事先写好的,写了好几张,针对的是不同情况。韩修心里明白,为了这几张方子,楚沐羽可是熬了好几个通宵,翻阅了无数医书。

    韩修犹豫片刻,伸出了手,抚上楚沐羽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目中尽是关切之意。

    由于心头挂着凤琪,楚沐羽未能睡得踏实,只略躺了躺,稍微养了养神便起来了,此时凤琪已经醒了,想来是阵痛开始剧烈,他在外面都能听到他若有若无的痛吟。

    楚沐羽不敢耽搁,连忙穿戴整齐,让韩修推着他进了里屋,去查看凤琪的情况。

    “大概需要多久?”比起季萌,凤琪明显更亲近楚沐羽,有话都是问他。

    “最迟天亮之前,殿下就能见到孩子了。”这是楚沐羽有把握的最后期限。

    “这么久,呃……”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凤琪身子一紧,下意识地大口喘起气来。

    “殿下,别这样。”楚沐羽见状立即阻止他,“要憋住气,小口小口呼吸,这样舒服点。”

    季萌也在旁边解释,天亮之前能生下孩子不算久了,男子的身体条件不比女子,初产生个两天、三天的,大有人在,凤琪若能大半天就生下双胞胎,要算是非常顺利的。

    凤琪不再说话,他照着楚沐羽说的方法做了,小口小口地吸气、呼气,感觉真的好了很多,至少不会觉得喘不过气来。闲暇之余他还在想,萧写意回宫看到孩子,会是怎样惊喜的表情。

    “嗯……”但是很快,这样的法子就不管用了,更加猛烈的痛苦像是海潮一般席卷而来,凤琪双目紧闭,指甲深深抠进棉被,他不想被人看见自己脆弱不堪的表情。

    趁着凤琪痛得无力,季萌和楚沐羽褪下他的亵裤,检查了他的身体,发现痛了一个下午,产穴已经开到两指,出血的情况比起最开始的时候,也有了好转。

    汀兰准时送来晚膳,凤琪腹内翻江倒海,痛得五荤六素,哪里还能吃得下去东西,他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吃,让汀兰把东西端出去,汀兰无措地看着楚沐羽。

    但是为了让凤琪保存体力,岸芷汀兰还是在楚沐羽的要求下,强行给他喂了半碗乳鸽汤,凤琪喝得很痛苦,喝到一半阵痛袭来,还被呛得咳嗽不止,岸芷汀兰这才不敢喂了。

    “啊……”肚子又沉又涨,疼痛撕心裂肺,孩子不停地在腹中躁动、翻转,想要寻找一个出口,那种猛烈的撞击像是要把他的腰坠断,凤琪再也忍耐不住,抓着身下的床褥嘶喊出来。

    偏偏楚沐羽还不肯放过他,他伸出手,在凤琪腹上用力按压,像是要把他的肚子挤破。大概是痛得太狠了,凤琪竟然挣扎着坐起身来,用力往外一推,根本没管推的是谁。

    楚沐羽原是为了摸清凤琪的胎位,才让韩修把他抱到床边坐下,凤琪突然一推,他不加防备,向后倒去,正好落入韩修的怀抱,摔倒是没摔着,就是姿势有些尴尬。

    若在平时,季萌肯定要调笑他们几句的,如今时机不当,谁都没有心思废话,韩修把楚沐羽抱回轮椅上坐下,问他有没有伤着,得到否定的回答就出去端药了。

    狂风暴雨一直在外间守着,他们武功高强,耳力灵敏,凤琪的呼痛声自然听得清晰,狂风始终面无表情,暴雨却有些不安,他扯扯狂风的衣袖,小声道:“师兄,是不是生孩子都这么疼?”

    狂风不解,茫然地摇头,他又没生过,他怎么知道疼不疼,再说暴雨也不用生,他担心这个问题做什么,难道他有喜欢的人了,他抬手揉揉暴雨的脑袋,面上的表情颇有些复杂。

    没能从狂风口中得到答案,暴雨有点失望,一个人蹲在桌子下面自言自语,“怎么办呢,师兄说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拍疼,不想生啊,可是我也怕疼啊,好麻烦,呜呜……”

    暴雨正在胡思乱想,吉祥尖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奴婢叩见皇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他立即抬头看狂风,顾微怎么突然来了,他来做什么的,他们要不要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点更新,晚上说不定会有二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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