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千溯传音道,明日一战云准九成会倒戈,让我相助。

    我曦族已灭,独剩个不成器的侄儿流落寻常人家,早没那个心在这乱世中争一把。然给当权者点了一番名,便是想要淡泊清静也无法了。

    云准是个明白人,且有野心。他晓得千溯其人,为友时是千军万马,为敌时便是巍巍高山,只可仰望。若非是趁反抗千溯的势力尚且雄厚,先联合起来将之抹杀,等至反抗势力削减,他便再无胜算。

    而我会帮千溯,则是识时务者为俊杰,魔界之绵延的战乱,只此一役过后大抵就能彻底平息了。

    ……

    这一战,云准之所以会估算出错,是因为他同我一般,都觉千溯他家妹子不过水晶般的人儿,自幼便给千溯捧在手心里,还生怕给捂坏了。

    自古最强大的魔尊千溯,竟有个如此可笑的软肋。

    百年前的一战,千洛成却魔尊一名。

    而千溯之所以会让她上战场,则是因为那一战本就胜券在握,他即便是在战场上,也足以抽空护千洛安全。

    我私以为那一次不过是小公主玩性大发,非要拉着千溯到从未去过的血腥战场上游玩一回,稀里糊涂便得了个魔尊名号。

    谁人不知千洛幼年被千溯藏得天衣无缝,后即便是面世,也几乎同千溯寸步不离。这样一个未经风雨的小丫头,即便承有千家的血脉之力,又怎会有魔尊的实力。水晶琉璃,中看不中用而已。

    ……

    正月十三,我应千溯之令避与空间之内,俯瞰战场前夕两军的对峙,只待他一声令下便可现身。

    云准对于此事丝毫不知,依旧行军于千溯身侧,神情沉静。

    千溯此回并未若过往一般踏着魔龙冰渐而来,不过安逸的坐在麒麟车中,稳稳随着军队前行。

    及至相约的战场,三军待定。

    最后一场的谈判,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凡事若是都能以言语谈妥,魔界也不至于战乱如此之久。

    万马齐喑,唯有几位临于魔界权利之巅的尊者进行着谈判。暴风雨前的宁静,本是窒息一般的肃穆。以我俯瞰之视野,却分外清晰的瞧见纹丝不动的军队之中,有个着雪色衣裙的十二三岁小女孩抱着一把比其身高还要长上许多的黑色镰刀,像是从早前千溯坐在的麒麟车中下来的,小步吭哧吭哧跑着往最前沿的的战场穿梭而去。

    千溯的军队之中,竟未有一人敢阻止她。

    我见这境况,随即也担心起来,千溯怎会让他家心肝儿跑来这等的战场,万一伤着了谁担得起责任。

    更甚于,她踩着冰渐的尾巴,一溜烟跑到了千溯的身后坐下,像是完成了件大事一般,展颜笑着叹了口气。将黑色镰刀横放膝上,便靠在千溯身后不吭声了。

    向来暴躁的冰渐似个绵羊般温顺,即便是给她踩了尾巴,也不过回过头瞧了她一眼便由之去了。

    我看清千洛的容颜,忽而觉着一丝熟悉。

    对方敌军也瞧见的千洛的举措,一时躁动,面容上隐有天助我也的喜色。

    旁近的云准轻笑,”想必主上早知胜负,就连小主上也带了出来。“

    千溯不过回以似笑非笑的一瞥,”洛儿闹着要出来,我也是无法的。“

    我见千洛那时的神色,想她也是听出云准语气中淡淡的不屑。然千溯没有说什么,她也只是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中的镰刀,一句话也没有道,像是一点脾气没有的,乖得很。

    一番走过场的谈判破裂,最终还是交战。

    千洛拎着镰刀倏地站起来,就要从冰渐上跳下去。千溯伸手将之揪回来,拉到身边,低声同她道了几句什么,旋即指了个方向,正是我隐身所在的领域。

    我了悟千溯此举是让我也能过多加照看着千洛,遂也转一缕神识打算系入千洛体内,确保其安全。

    怎想神识入其体内,却好似没入深渊,转瞬便失了联系。

    正是讶异,没一阵耳边却有人传音,声音分明清冽而灵动,掐得出水来的嫩,却非要装出一副老成的感觉来,”唔,出来吧,偷袭云云的,实在上不得台面。“

    那边千溯正好松手,冰渐身下百丈高的虚空,千洛就那么直直坠了下去。我吓了一跳,没一阵又见她若蜜蜂一般高频率的扑腾着透明色的虚幻翅膀升了起来,抱着镰刀咻的蹿入了我这边的战场……

    而千溯也就若无其事,转朝另一处战场去了。

    我曾见过不少女魔尊,强大者譬如千溯的姐姐千凉,冷艳高贵,一把青伞执于手中,斩万人而血不沾衣,眼中并无半点怜悯,冷凝着,恍似苍生万物只若草芥。

    而千洛则不然,她并无多少嗜血的偏执,眸中清灵,甚至连一丝杀意都无。可挥镰之间,收割人命的手却干脆而利落,那感觉给我很是违和。

    未过一刻,尸横遍野,她已斩两名魔主于镰下,雪衣之上绽开的红梅艳丽如斯,我几乎没有插手的余地。此片战场,一时宁静,未有人再敢上前。

    我见她从款款尸堆上走下,长长的衣摆被血浸湿,恍似蔓延开来、妖冶的曼珠沙华。

    蓦然的抬头,雪白的脸颊上溅着血,她眸光清淡,落在我之所在。原是一个小小的身躯,原是一双清灵纯真的眸,却无端与我一份发自内心的震颤。像是无尽黑暗凉薄的极致,望穿了我的灵魂。

    可她却只是弯眸,朝我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

    那暗黑并非似是毒蛇,给人针芒在刺之感。而是犹若流沙,表面平静无害,一旦涉足便是万劫不复。

    千家的丫头,果真是一枚隐装完美的毒果。

    箭在弦上,早已是不得不发,云准明知事有变故依旧是倒戈了。

    战局发展至今,已是杀红了眼。

    千溯并没有让我过早的现身,一则是如是的局面并不至于让他觉着负担,二则千洛离他所在的战场离得近,而他身边牵制着包括云准在内的三名魔尊,一不留神便容易出岔子。

    千溯虽然没有开口,我亦知道什么与他而言是才最为重要,故凝神注意起千洛的一举一动及周边的境况。

    可即便是在我看来,千洛行动亦算极有分寸,不若一般闭门潜修之徒般自视甚高,也不至于不谙世事,横冲直撞。反倒举止慎重,谋定而后行,周旋于几名魔主于一位魔尊围剿之下,却不见一丝伤痕。以寡抵众亦镇定从容,大有千溯之风。反观对面之人个个狼狈,才是落了下乘。

    如是模样,怎会是一个需得人捧在手心的水晶琉璃,怕是独当一面也绰绰有余了。

    千溯莫不是对她保护过度了?

    彼时的状况极为复杂,就我俯瞰视野所及皆是战乱,偶尔有极引人注目的声响从某个角落发出,引起哗然一片。

    然而众人皆知,所有的成败都在天际之上按兵不动的几位魔尊之间。

    千溯于其中属年纪最轻者,而千洛则是实打实的后辈,即便是提前扎入了战场,对方也无暇顾及了。

    云上墨一般的寂静,地下炼狱般的尸横遍野。

    相对的平静时,空间之中忽而传来一丝轻微的脉动,像是什么按捺不住的鼓动了一下,一瞬又消失了痕迹。

    我怀疑是有与我一般的空间潜匿者,可凝神在查探,却毫无所获。

    并非自夸,掌控空间之法,在整个魔界之内亦不会有胜于我者。遂而这一点痕迹都无的查探结果,让我不禁怀疑是否是因在战场上精神紧绷,产生的幻觉。

    走神的一刹那,凝视处下方战场的众魔动作皆程度不一的滞了滞。

    微妙的感触之中,我转而回头,正见云准一手提着一名重伤的魔尊,面露冷然讥讽扫一眼近身的启悟与莫离,倒退而出。

    后方,千溯只身一人站与虚空之中,阴云席卷,他背后空间犹若镜般寸寸崩裂,一张布满细密利齿的血盆大口从那碎裂的空间中突兀显现,朝其狠狠咬下……

    一切发生得甚快,纵然那短暂的一瞬间,也足够容我出手相助千溯。可彼时的我却因为那被封印在四界之外,虚境中的逆天之物“噬神蟒“的出现而稍作迟疑。

    乱世之中,我从来只盼独善其身,虽然答应千溯相助,却不会轻易为他搭上一条命。

    噬神蟒赫赫的威名,上古时期便可引得仙魔妖鬼四界联手封印,又有谁人不惧?

    一刹那的犹豫,眼前飘然而过一缕雪白残影,掺杂浓郁的血腥之气。恍似一朵白玉兰翩然而落,护在千溯身后,无声息的碎裂开来……

    这大概就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场景了。

    千洛慌乱担忧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半边身子便被卡进了巨大而狰狞的蛇首之中,雪白的衣裙转瞬被血色浸染透,

    那似鲨般的倒齿下,徒留一副极度的血腥破碎的画面。

    千洛约莫是活不成了,我远远观望时,悄然的如是想着。

    而千溯在迟一步、堪堪回首的那一霎,是为在我所见的第一次,他面容上的漫不经心之态尽数破碎……

    下一刻,凛然而起的煞气破开重重阴云,天地之间映射着碧华剑身幻影,若苍古的魔煞古龙带着极致的威压自九天斩下。

    仿佛足以开天辟地的那一剑,无声无息的没入了噬神蛇骨之中。浩瀚的气势下,偏偏一丝波动都无,丝毫未能伤及本就岌岌可危的千洛。

    唯有狂暴龙啸声钻入脑海,刹那间犹若海浪激荡,吞尽了噬神蟒身上所有的生机。

    所过之处,血肉好似被什么徒然吸干吞噬一般,噬神蟒除却蛇首,其尚且还未能挣脱空间桎梏的躯体皆在刹那间脱干成却一张完整的蛇皮,搭耸在蛇骨之上,再无声息。

    万籁俱静……

    千溯手执碧华踩在蛇骨之上,眸底若淬了血,面无表情的形容,恍似前所未有的暴怒。

    我心中微微一颤,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尘埃落定,吞天蟒身死之后,千溯抽离碧华,却恍如看不见身边残喘的千洛一般,要从她身侧走过。

    我尚且来不及反应,便见着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忽而的伸出,轻轻扯住了千溯带血的衣衫。

    那样轻微的力道亦让他停了下来。

    千洛动了动唇,虽然血液不住的从口中涌出,模糊了口齿。那细小微弱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扩散开来,好似央求一般,牵着千溯的衣角,小声道着,”别生气……”

    我想,或许在看了千溯手段凌厉解决掉噬神蟒之后,她以为自己多此一举,白白害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可……为什么如是的境况,却要她先来讨好呢?

    千溯轻轻拂开千洛的手,依旧是没有偏头看她。方才的盛怒却好似被蓦然击溃一般,深深收敛入血色沉寂的瞳中。低眸时不算温柔,也不算冷清,低低同她道了一句,“别说话。”

    言语后淡然移眸,那样沉寂的眼神便落在了我的身上,没甚情绪的凝视着。

    我背脊之上也是一阵阵的寒,像是窥见什么可怖之物,灵魂巨震,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现身在那一片战场废墟的边缘。

    千洛立刻乖乖闭了嘴,不及溢出唇口的血液却止不住,拼命的往回咽着。

    无声息间,我背后却已经淌了一层冷汗,一步步的靠近其二者。说不定……

    我自然知道,千溯绝不会就此放弃千洛,活剥魔尊的内丹,是如今救下她最好的法子。

    而千洛,本该是由我来照料她的安全。且而,我的确没把握同千溯正面硬抗。

    一步步临近,心中几近崩溃之时,人群之中忽而躁动。

    我随之抬首,看见远端弥漫而起的火墙在空中聚拢,合成一个包裹这方整片区域的囚笼,极致的高温让整片空间转瞬的干燥起来,那样炙热艳丽的天色映衬着千溯的血瞳,好似一派炼狱。

    而在那炼狱之巅,千溯头一回沾染了鲜血的紫袍轻轻浮动,像是灭世的魔君,未有了往日三分戏谑的笑,冷寂如斯,又仿佛认真着的一字一顿,“一起殉葬,还是供奉几个内丹给我?”

    言语何其的张狂,夺人内丹本就是天诛之行,他竟还敢当着众魔之面直言而出。

    人群的骚动转瞬归为死寂,诸多的目光有意无意,有点怯弱而深怀恐惧的落在在场的几个魔尊身上,包括我。

    我压制住内心的不安,死死克制住将视线从千溯身上移开的冲动,安然的站定在千洛身边。

    万众瞩目下,第一枚被夺取的内丹,便是云准。

    连自尽都不能的被卸掉所有能卸的关节,惊惧的颤抖着,从容尽失,撕心裂肺的痛吼。

    十万魔军,竟无一人敢上前救人,连那两名与云准同盟的魔尊,也惊恐万状的四散逃开,骇得脸色煞白。

    这个过程似乎进行得极久,等那一声声刺入人灵魂的惨叫终于没了声响的时候,第二波的骚动才起来。即便是小喽啰也开始人人自危,因为千洛能不能救活还是另一说。

    一人之力,吓退十万魔军便是如今的境况了。

    火笼汇聚,千溯似乎丝毫不担心想要的东西会逃开。

    当他带着一身血腥走近我与千洛这方的时候,我手心再度开始冒汗。

    千溯就那么看着我,没有一点表情,亦叫人看不出想法。依旧是没有看千洛一眼,将那尚且还温热着的内丹放在我的手心,淡淡道,“帮她炼化。”

    当贴上那余温尚在的内丹,我的手还是不自觉的僵了一下,想必千溯亦感知到了。

    内丹原本可以生吞,可一则千洛没有意识,二则千溯让我帮其炼化,就是让我无条件渡煞气救渡千洛,且而这么才不会有相斥的后遗症,三则,据闻千洛从没吃过人,千溯自然不会让她来生吞内丹。

    就在我点头,从千溯身边走开的一瞬,天际之上,方才那两重伤的魔尊之一便自我放弃,自爆而亡了。

    血雨纷飞,却没人敢来亦或是有那个闲心唏嘘一句。

    这样的局面……

    我心中叹息一声,扶上了千洛的手臂,闭眼吞下了云准的那枚内丹,将炼化之力再尽数转到她体内。

    第一枚内丹还没炼化完毕,第二枚内丹很快便被递过来了。

    我并没有抬头,伸手欲接,却给凭空而来的一只手扣住了手腕。

    我那时戒备着千溯,只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有了格外敏感的反应,骇然之下预备挥袖回击,却顾及千洛,生生忍下,导致辗转给那人夺走了手中的内丹。

    千溯就在我身侧,既没有动手,亦没有言语。

    “生剥内丹总归是阴损之法,千溯魔尊不畏天劫,心魔又要如何?”开口之人墨发如瀑,蓝衣淡泊宁静,自成一派的风轻云淡,眸中似深谭无波,同这个血腥的战场看上去半点瓜葛都无。”两枚已然足够。”

    最让人惊讶的是,他居然是个仙。

    我本以为千溯如今的心境早已是容不得一点浪费时间的反抗,可他见着那仙尊之后,神情却忽而的安定下来,良久,沉沉道,“帝君为何而来?”

    我心中一惊,帝君?!

    “我将她交还给你,并不是让她保护着你受伤的。“

    多带谴责的言语,千溯听罢却未有丝毫的动怒,甚至于较之方才面色要好了许多,”听闻帝君一手炼药之术登峰造极?”

    ……

    敌方三名中坚力量的魔尊皆以身死,战局再无逆转之可能。

    可最后千溯却只是任由帝君抱着千洛离开,并没有同去。

    老实说,这种现实我有点难以接受。

    因为方才我给千洛渡气的时候,连扶了扶她身子,千溯都微微的皱了下眉。

    且而对方还是仙界帝君,同魔界没有半分干系的人。纵然他言语间,仿佛同千洛颇为熟稔的样子。

    ……

    我万没想到的是,夜寻帝君将千洛带回了离镜宫,而千溯则只身一人的去了冥界,好似彻底宽心的放手交给了旁人。

    千洛重伤,一直没有意识,我有时候担心,便会偶尔的去看她。看她紧紧抓住夜寻的手,偶尔开口唤的却是哥哥。

    每每此时我都会幸灾乐祸,又偏心的以为千洛这么才好,夜寻与我而言,与魔界而言都不过外人。

    这么一段日子,夜寻帝君的举措的确担待得起千溯的放心,几乎是一人的揽下了千洛所有的事。可我兢兢业业的守在一边,却未见他有什么过多的亲昵之举。

    不过寻常照料,除了在治疗上十分的走心,照料上却并没有格外的体贴,叫我实在摸不透期间缘由。

    千溯一年后才回来,带着上古遗物尘镜。

    我起初并不懂他的用意,却在一次小酌之后,稍作窥探。

    彼时刚满周岁的木槿缩着身子的趴在他膝上睡去,千溯望着夜寻屋内的灯光,忽而道,魔尊主战,而仙族主守,战则穷极锋芒,守则窥探命理,庇佑一方。只可惜,我生来非仙。

    冰渐同样趴在一边,微微抬首望了一眼千溯。

    窥探命理,尘镜便是这个用处。

    我想,与他而言在周全的保护也有个若一年前战场般的万一。但这个万一,却是可以通过掌控天命预知,然后避免的。

    ……

    夜寻帝君翌日便就离开了,下午时分,千洛转醒。

    千溯事后只字不提夜寻,千洛当初捧着夜寻的手唤了一年的千溯,自然也就不会多想。

    我以为,千溯虽然老奸巨猾,但总的来说还是个有诚信义气的人,他这么对夜寻,我觉着……

    十分的得体。

    只待被分配了创造新世的任务之后,我寻思着怕是有些年见不到天日,便将想说的一些话同他交代了,”我曾同你道,多年前给人在绝境之下伸手相救过,后来才认出那人便是千洛,预备着还是以身相许算了。只是千洛如今年龄尚小,我也并不着急,不过我要为你苦力这么些年,便提前申请一下排队,可成?”

    千溯似笑非笑的扫我一眼,竟然漫不经心的应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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