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飘出香味,糖醋排骨在锅里咕嘟咕嘟收着汁,再过一会儿就能出锅了。我把围裙摘下,把冬瓜玉米汤端上了饭桌,奈良玩儿着手机,不时发笑。

    一切都平静平常得让我心慌。

    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我不想去猜测,只是他现在的表现很反常,我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处理这件事了。奈良已经了解透了我,他要是讨好一下或是搅和一下,我会比现在更加有安全感。

    他眯着眼睛吃着饭,心满意足,一点也看不出伤心或是烦恼的情绪。

    “奈良”

    “汤今天煮淡了点,不过很好喝。”他脸颊微鼓,嚼动着,下嘴唇有些油亮,“你怎么不吃?”

    “我以为我已经说清楚了,”我略低了低头,“这样吧,要么你搬出去,要么我搬出去。”

    他终于放下碗筷,笑了笑,说:“什么都别说,陪我吃完这顿饭,好不好?”

    他的眸子深深的,像快要枯了的井水,我鬼使神差地拿起碗筷,很顺从地吃饭,味同嚼蜡。我本该强硬拒绝的,就像他说的,越是拖拉越是残忍,可是,一个跟我生活了一年多,几乎要结婚的人,我又怎么会那般铁石心肠,连这样的要求都拒绝。

    我喜欢吃糖醋排骨,他也喜欢。

    “或许这是最后一次吃你做的东西了,”他的嘴角扯得僵硬,“你做什么都很好吃,却是最后一次了,真舍不得。”

    “我知道有些事情你接受不了,有些事情会让你觉得我很狡猾,可是。我不爱你的话,又怎么会如此。”

    听着他平静的诉说,心底百般滋味。低着头不敢抬眼,我怕眼泪会藏不住。

    “望夏啊。我喜欢了你两年,你却说你从没爱过我,呵呵。”

    “吃饭吧。”我哽咽着,多一句话我都会承受不住的。

    一顿最后的晚餐就这么过去,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在一边默默帮衬着,他的衣服,他的书。他的一切。

    角落里有一只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折叠漂亮的袜子,团状的,条状的,都是奈良的旧袜子,我不许他扔掉,他问我为什么,我说,等哪天你离开了,我就把这些袜子都给你打包带走。把你的脚印,你的脚气都带走。

    奈良其实没有脚气。

    “想不到,还真成了真。”他在我身后冷不丁开口。我微微吓了一跳,用一个结实的袋子一一装好,回头挤出一个笑脸,说:“我多有远见。”

    他忽然间抱住了我,抱得太紧以至于我吓得尖叫,感觉到他没有恶意之后,我的肌肉才放松了下来,他抱了很久很久,或者是我感觉他抱了很久。

    他的吻落在我的唇边。我扭了头,他近乎乞求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最后一次都不可以吗?”

    好吧。我承认那一刻我心软了,彻底软了。我受不了他的眼神,更受不了他故意放低姿态的声音。

    女人都是听觉的动物,这不能怪我。

    但那也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之一,因为前一秒我刚放松警惕,让他有机可趁,后一秒我就听到了陶沙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他那戒备又受伤的眼神像一把利剑刺进心脏,我连忙推开奈良,想要解释,可是陶沙像头愤怒的狮子一样迅捷而果断,扑上去跟奈良撕扯起来。

    奈良毫不惧怕,很敏捷地躲了过去,两个人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腿,纠缠撕扯在一起,我吓哭了,求他们不要打,可是我腿抖得根本无力阻止。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来不及思考局面就已经不可控制了。

    直到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他们才注意到蹲坐在地上哭得脸花掉的我,奈良把我扶了起来,小声安慰着,眼睛不时瞥向陶沙,他依旧愤怒,眼角红肿。

    我多想解释说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可事实却是那样,脑袋一歪,靠到了奈良的肩上。

    “你看,她信任我,你是第三者,陶沙,别挣扎了。”

    “是吗?”陶沙看了我一眼,口气却出乎我意料地讽刺,直觉告诉我,事情一定不简单,莫名其妙地,我竟然不那么难过了,甚至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全感。他接着说:“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多少次?告诉我这个时候过来,看到这一幕,我完全不会意外。刚才我的戏演得怎么样,跟你比起来,好像好欠了点?”

    奈良神色陡然一变,抱着我的肩膀的手也缩了一下。这话把我的泪水给止住了,转头看了看奈良,又看了看陶沙,完全看不出他想干什么。

    “以前也是我太傻,竟没想到你是这样有手段,不过现在不会了。”

    陶沙硬生生把我从奈良已经僵掉的怀抱里夺了过去,居高临下地示威:“我跟望夏的感情从来就不是诡计能破坏的,收拾好你的东西,滚吧。”

    直到奈良的那声冷哼和背影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还是有点愣,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陶沙狠狠敲了我脑门一下,说,你这个白痴。

    “干嘛打我!”我护住脑袋开始反击,最终把他推倒在沙发上,骑在他身上作威作福,“让你打我!你要是敢再这样对我,我就跟别人跑了!”

    “跟别人?”他轻而易举地把我的双手钳住,眼睛里的波光闪烁,“你还是没有自觉啊。”

    天旋地转,我被他反压在身下,处处受制于人,他舔着唇,笑得淫荡,说:“想到你跟他也在这里做过,我就浑身不爽。”

    我努力辩解:“谁告诉你我跟他在这里做过!”

    “没有吗?那正好,这个地方只能是我跟你的。”说完他就要动手解开我的衣服,我被被他挠到痒痒肉,差点没笑岔气儿,喊道:“非礼啦!”

    刚喊完就被他一个深吻制服了,缠绵甜蜜。好像小时候很喜欢吃的麦芽糖,闭上眼睛,好像世界都是甜的。

    他闷声哼着。嗓音低哑,充满诱惑。忽上忽下忽远忽近,像猫爪子一样一下一下挠在心坎上,他就是我的心坎。

    我伸腿缠上他的腰身,他绷紧了身子深深看着我,我笑得很坏,说:“奈良可比你自控力好多了。”

    他下意识地往身下看了一眼,在我的唇上轻轻地,却带着惩罚意味。咬了一口,说:“是吗,那我要多加把劲,把他从你脑袋里的记忆完全抹掉才行,尤其是,关于上床的记忆。”

    别问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么纯洁善良的好孩子怎么可能讲给你们听。

    不过,陶沙发起狠来,奈良亲自上阵估计也顶不住。呵呵,我都玷污了男同志这么久了。怎么腐女思想还是不能根除?这是病,得治啊。

    第二天,如约到公司。

    蒋武见到我。高兴得跟只猫见到激光灯一样,上蹿下跳的。他确实有折腾的资本,因为就冲他那张脸,再折腾也不会有人厌烦。

    只不过,他收到我给他的礼物之后,他的笑容就僵住了。

    “结婚请帖?”蒋武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木讷,他的食指修长,一看就是锦衣玉食惯了的。我微笑着,给所有同事都发了请柬。恭喜声不断。

    “你要跟奈良结婚了?”蒋武看着我,我点了点请柬上的名字。说:“看清楚了。”

    “靠!陶沙又是谁?”

    我立刻捂住他的嘴,他挣扎一番我才放了手。我义正言辞地说:“你是公众人物,就算是在公司也不能这么不注意形象,还‘靠’咧!爆粗口是你一个阳光偶像艺人应该做的事情吗?你上个月跟小甜甜的绯闻还不够你得意的是吗?”

    “你真啰嗦。”他把请柬拍在桌面上,我收拾了下个礼拜某新闻发布会的资料,正要回办公室,蒋武拉住了我。

    那眼神清澈闪亮,丝毫不像一个年近三十的男艺人该有的眼神,他故作神秘地说:“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吓住,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不过享受**罢了。”

    啥?

    “别这么看我。”他胸有成竹地揽过我的肩膀,把我拉到角落,他清冽的香水味把我紧紧环绕,“你们女人不都喜欢这种偶像剧情节吗。所以现在是嫌我不够直接不够刺激?那我就给你刺激,婚外情也很有意思,是吧。”

    我愣了两秒,然后得出一个明确的结论:此人有病。臆想症,妥妥的。

    我没着急着推开他,仰头直视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说:“你这傻逼。”

    蒋武估计没料到我是这反映,反倒有点吃不消,随即笑了笑,说:“你才是傻逼。”

    “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呢!”我撸了撸袖子,“都说了公众人物要注意形象,你爆什么粗口!”

    说完,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

    蒋武皱眉,吼道:“你不是也爆了!”

    我又一掌拍到他脑门上,面无表情:“我是我,你是你!不想当明星,不想挣钱,不想泡漂亮妹子,那你随便爆!”

    他终于炸毛了:“不许打我!”

    如来神掌第三式,我依旧淡定如菊:“打你咋了,打你是为你好,不打不长记性。”

    “靠,你真像我妈”

    “你说啥?”

    “没什么没什么”

    同事a:全公司敢对武哥动手的,也就何望夏了吧。

    同事b:嗯。也不知道武哥怎么会对她言听计从的,该不会是有什么艳照在她手上吧?

    同事c:艳照?!谁有?跪求!

    同事a:你巴结巴结何望夏,她肯定有。

    同事b:忽然间觉得何望夏好女神,虽然长得不漂亮,但真的好女神。

    同事c:谁能给我武哥的艳照,谁就是女神!

    同事a、b:此话有理!

    上班时间很短,除了跟蒋武的服装设计和妆容设计沟通,还有下一部电影的洽谈准备工作,今天算是清淡跨越,远远比不上那些日子,偶像光环过于强烈,十个脑袋也应付不过来。

    人么,都是喜新厌旧的。

    现在也好,他需要时间去沉淀,他有潜力的,只是看他怎么走了。

    下午五点,准时下班,蒋武要送我回去,我说,我老公在家等我,你送我不方便。他坚持要送,说,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说。

    在车上,风景一闪而过,好像这些年的时间,昨天还在大学,还在戏协演戏,还看得到年轻的脸,还吹着风,在海边踩沙子。

    “要幸福啊。”他破天荒开着车,破天荒说这种煽情的话。

    我心底一动,说:“我答应你。”

    那时候的侧脸印在我脑海里,深深地,很少有人像他那样触动我。我数数看,顾此,言清让,顾栋,陶沙嘛,也算吧。

    当然,还有奈良

    时间带走了很多东西,也给与了很多东西,哀叹的同时也应该庆幸,如果不是它,你又怎么看得出谁是值得的,谁是不值得的。

    我向来愚笨,所以不敢冒险,就算它要宰割我,我也只能寻一个最舒服的姿势,任它宰割,至少能减少一点疼痛。我不是那种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去跟时间对抗的人,那样会有赢过时间的,也有输过时间的。但输的人往往很惨,我宁愿中庸。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又跟别人很不一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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