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宇整个人被翼德君圈在怀里,金铁交鸣的声响和战马的嘶鸣在耳边回旋。陆少宇的视线有些模糊,无数血/肉在拼杀中来回翻滚,不知不觉间他已是泪流满面。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前一秒还麦浪滚滚天青草碧,转瞬间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翼德君的抱着自己手臂很稳,挥动武器的力气惊人。陆少宇透过他被过多的鲜血染黑的藏式袖袍看到无数被狼狈抛掷在芦苇地里的尸体,所有人都毫不在乎的杀人和被杀,表情麻木面目模糊。陆少宇随着翼德君的动作不断的被挪动着,胃部痉挛,浑身虚软。身为一个游戏宅,他绝不相信,眼前这样恍如炼狱的世界是自己所喜欢的游戏。

    对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都市人来说,游戏不过是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自娱自乐。除去花样繁多的游戏主体本身,游戏的意义更多是对生活重压的反抗和自嘲,轻快而随心所欲。也许某些时候游戏不可避免的会成为无数工作室和广告公司的敛财手段和载体,但对绝大多数参与其中的玩家而言,游戏始终都只是无头无尾的黄粱一梦。

    然而,眼前的这些究竟算什么呢?除了恐惧和恶心之外,这场攻城拔寨的古代战争带给陆少宇更多的反而是迷茫和愤怒。不管是谁策划了这样的惨剧,任何一个还有道德和良知底线的人,都有权利为这样的荒谬和不合理感到愤怒,而身为穿越者的自己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在无数突兀涌现的疑问背后,是前所未有的无力和自我否定。在过去二十年的生命里,哪怕是打着点滴在键盘上敲字给妹妹赚取微薄生活费的时候,陆少宇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深刻的痛恨自己的软弱和无能为力。他下意识的蜷缩手脚,就像回归到母体的婴儿,无助而惶恐,时时刻刻都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身体组织都揉进翼德君灼热精悍的胸膛里。

    ——我在做什么?我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又应该做什么?到底有什么事是即便腿脚发软恶心作呕也必须要完成的?雄浑的军鼓声雷霆一般在耳边炸开,瞬息间掩盖了凄厉的哀鸣和残酷的厮杀,是火计的信号。属于这个“世界”的剧情车轮依旧坚强的滚动着,诸葛孔明鬼神莫测的妙计带着改天换地的威能,初秋的芦苇地迎风助火,红光映天。

    熊熊燃烧的芦苇地上,夏侯元让带领的兵士们四散奔逃。投降和被俘者甚众,但更多的士兵还是因为深陷在枯败的芦苇地里,无处可逃,活生生被烧死。滚滚弥漫的黑烟很快遮蔽了视线,即便是早早便跟着翼德君脱离了战场,玄德君压倒性的胜利也一目了然。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怪异气味,当陆少宇意识到这难以忍受的气味来源于被焚烧的尸体之后,终于忍耐不住狼狈的跪倒在地上干呕起来。

    因为多少还对古代的食物有些不适应的缘故,陆少宇穿越过来的这几天吃得并不算多,饶是如此,他也翻来覆去呕吐了四五次,直到整个胃都都只剩下苦涩的酸水才勉强停了下来。惨烈的结果让陆少宇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事实。

    陆少宇作为一个对三国历史一知半解的学/渣,正是因为他不负责任的大开金手指才造成了数万曹军士兵的死亡。哪怕说出这个计策的初衷仅仅只是为了能更好的达成所谓的“游戏完美结局”,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这些士兵的惨死是因为自己才会惨死的事实。

    被迫直面这个不合常理的世界最黑暗的地方,陆少宇在愧疚的同时又诡异的冷静下来。其实,只要所谓的剧情还在继续,那么他说不说出计策,都一样会有人牺牲,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也就只有阵亡士兵的来源了。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眼前的光亮。玄德君醇厚的声线再度在耳边响起:“少宇,第一次上战场,没问题么?”

    说起来,在开战之前,玄德君送来斗篷的时候,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只不过,这一次同样的问题,陆少宇却再也不能没心没肺的继续点头了。陆少宇默默扭头,移开了视线,因为对自己无话可说,他只能选择沉默。

    “这就是战争,虽然对现在的你而言,光是接受这么残酷的事实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但……你的计策至少挽救了我们的性命。不管怎样,请不要忘记这点。”玄德君的富有魅力的声线就好像是一个开关,无数玄德军的士兵们开始欢呼起来,高喊着陆少宇的名字:“军师大人神机妙算,只要有军师大人在我们便战无不胜!”

    也许是偷盗古人计策让陆少宇觉得愧疚,又或者是这突如其来的声望和感激让陆少宇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一刻,陆少宇忘记了自己习惯性的精/分和吐槽,甚至没办法在保持自己的面瘫脸。他茫然的在人群里寻找翼德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重新清醒过来。不论眼前的一切再怎么惨烈,他依旧只是抱着系统穿越到一款文字冒险类游戏中,任务完成之后还能重新让一切都回到原点。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即便有狗血恶俗的英雄救美情节,系统君无时无刻的神展开也一如既往,因为某纯萌的主角,再次丢失了自己的攻略对象,所谓的同生共死之后来一发,完完全全只是某人一厢情愿的幻想而已。

    曹操进攻新野城的结果正如陆少宇在史书中看到的一样,以玄德军的胜利而告终。被火计焚烧掉粮草的夏侯部队狼狈返回许都。回城的路途上,玄德军的士兵们大都表情欢快,脚步轻松,只有陆少宇一人因为没能第一时间见到翼德君阳光般耀眼的犬齿而抑郁寡欢。

    当夜,新野全城都沉浸在胜利的喧闹里。歌舞、丝竹、笑语,劫后余生和家人朋友团聚的众人都情绪高涨,陆少宇缓慢的在城中踱步,遇到的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都笑着和他打招呼。

    他心情沉重的往翼德院子里那颗歪脖子树走了过去。如果剧情无法抗拒,那他至少也要在有限的空间里,探听更多有用的信息。更何况,撇开私心不说,陆少宇也必须去感谢一下翼德君在战场上对自己的保护,至于这样下意识的行为,会不会变相的演变成喜闻乐见的投怀送抱,这就不是某蠢萌主角的智商能考虑到的了。

    陆少宇浑浑噩噩的走在空荡荡的院落里,身体和精神的负荷都到了极限的临界点。翼德君稍稍有些偏僻的院子里,没有不见一丝灯光,只要漫天的繁星照亮了绿意盎然的大树。

    “少宇,打完仗你也累了,所以想到树上来休息一下么?”爽朗的声线意外的让陆少宇低落的心情明朗了许多,也许自己缺少的正是翼德君这样的单纯和乐观吧。想到这里,陆少宇脸上的神色更柔和了几分,嘴角难得的扬起了一个微妙的角度,随即重重的点头:“翼德君,谢谢你今天在战场保护我,我想和你一起休息可以么?”

    “嗯嗯,当然了,没想到你的计策会这么厉害。我对你刮目相看了哟,说不好你是比玄德大哥还厉害的家伙呢,看来那个孔明也确实不简单啊。不过,这样一来你也能好好确定自己的心意,决定留在玄德大哥身边辅佐他了吧。”

    “大概是吧。”陆少宇昂着头直视翼德君月光下气宇轩昂的眉眼,声音很低。

    “回答的不怎么爽快呢?难道说你还是不能接受玄德大哥?”翼德君从树杈上伸出手来把陆少宇拉上去,和他并排躺在一起,淡蓝色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按照这个国家的常识来说,也许我的想法会有些奇怪,明明是敌对关系,还会觉得不忍心什么的……”清冷的月光下翼德君的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很难把他和战场上那个制造了无数尸体的英武将军联系在一起,正因为翼德君这份毫不掩饰的纯粹,让陆少宇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毕竟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倾诉对象。

    “就算奇怪又有什么关系,常识这种东西又不是普天通用的。你不就和我一样觉得在树上休息很自在,一点也不奇怪么?”翼德君一脸惬意的把胳膊枕在脑后,高大的身体完全伸展开来,线条利落姿态矫健。陆少宇神色僵硬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辛苦的把“我当然觉得在树上休息很奇怪”这样的吐槽吞回肚子里。

    “你本来就是异国人,用自己的思考方式就好了。至于别人接不接受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如果你内心真的怜悯敌人的话,是不是也意味着就算被侵略也能心甘情愿的接受?就算你现在容身的这座新野城被敌人占领烧毁也能无动于衷么?”

    “当然不是这样!”陆少宇觉得翼德君完全是在曲解自己的意思,忍不住生气的大声打断他。然而翼德就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愤怒一样,自顾自的往下说:“杀死敌人会觉得于心不忍,不反抗被侵略又觉得很生气,那你到底想怎么做?”

    “其实,只要敌人都不来侵略不就好了么?”陆少宇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却找不出更聪明的答案。

    “难道你打算成为这个世界的神么?连敌人都要依照你的意愿来行动?”翼德君侧过身用长长的手臂把陆少宇圈进自己怀里,浅蓝的眸子里,暗色涌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就连那两颗闪亮的犬齿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狡黠。

    “我从没那样想过啊。”陆少宇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拯救天下苍生的话题会突然就向宗教迷信疯狂奔去。翼德君灼热的吐息已经直直落进颈窝里,让他一阵颤栗。不过,这样突如其来的暧昧,只是一闪即逝。陆少宇还来不及失神,翼德君就重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实在是太可惜了,这种时候你难道不应该爽快的回答,我就是想成为可以随意操纵人心的神么?”

    眼前这个完全和二货属性不搭边的翼德君让陆少宇有些陌生的同时,更多的却是心动。细细回想起来,今晚的对话,翼德君似乎每一句都意有所指,暗藏机锋。就好像在新婚之夜被揭开红盖头的新娘一样,一个全新而真实的张飞正在洗练的月光下展示在眼前,这样的认知让陆少宇忍不住心跳如鼓,淡蓝色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瘦小的倒影,陆少宇不满足自己在翼德君眼底的渺小,一个翻身坐到他肌肉紧实的小腹上:“在操纵人心之前,我能先得到你的真心么,翼德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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