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县令手执惊堂木,大声道:“兀那妇人,有何冤屈?”

    陈二娘强忍泪水,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把事情说了一遍。

    权县令听了,看着边上众人,问道:“你们是何人?”

    李村长率先站了出来,行礼道:“回禀父母大人,草民是青乐镇首山村村长李老儿。”陈氏族长拄着拐杖,道:“草民是同村的陈氏族长陈老儿。”余下人等一一报了姓名。

    权县令皱眉道:“谁是张云?”

    张云走上前去,重新回道:“民女张云,拜见父母大人。”

    权县令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年不过十三四,虽然布衣钗环,却端的是姿容秀丽,怪不得米德看上她。这米德太能找事了,这姑娘给他当女儿还差不多。再这样给自己找麻烦,少不得得让他吃个苦头。若不是看在他妹妹的份上,早就把他法办了。

    “张氏女,你同样身为被告,老老实实把事情交代一遍最好。否则,决不轻饶!”

    “是。”张云心中无畏,再次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李婆婆也上前做了证。

    接下来陈美丽上前,她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因此不像先前慌乱,只是回道什么也不知。

    县令提审众人一遍,见再无可问,便道:“那孩子何在?”

    陈大上前道:“小儿停在家中。”

    权县令听了,吩咐衙役。一边命人快马去把小豆的尸体抬来,一面命人把陈美丽的大哥陈辅材召来。

    陈大夫妇心中不愿儿子死后还受这样的折腾,只是为了昭雪,只能如此。

    陈辅材很快就被衙役带到。他当时正在自家的点心铺里,不想竟然有官兵传他问话。他不明所以,吩咐掌柜的看好店铺,忙准备了银票塞在怀里,才出了店铺。半路上给衙役塞了钱。得之自己竟然摊上这样的事,连道晦气,心道真是身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看着堂下一身锦色团袍的陈辅材。权县令一拍惊堂木,面色威严:“陈辅材,你可知罪?”

    陈辅材跪在地上,面色惊讶,道:“教父母大人得知,不知草民所犯何罪?”

    “青乐镇首山村村民状告你昨日乱驰马车,撞死幼子。你这杀才,安敢装傻?”权县令怒道。

    陈辅材神色一黯,忙磕头道:“草民实在不知道大人说的何事?草民昨日确实去了首山村看妹妹,可是来回并没有看见什么幼童。”

    “你这狠心的贼人。我儿子不过四五岁,竟然被你这混蛋撞得丧了命。我可怎么活啊......”陈二娘哭道。

    陈辅材心虚不已,原来这就是那小男孩儿的娘亲,唉,自己倒霉。不过就撞了一下,怎么就把他撞死了?

    这边胶着不下,外面就见衙役抱了一个被子过来,里面正是夭折的小豆。

    县令忙命仵作上前检查。仵作遵命上前,净了净手,开始检查。

    片刻后,仵作回道:“死者额头发青。眉眼有於痕,且鼻内有血,显然遭受撞击。背部有青痕,手肘蹭烂,大腿骨轻裂,显然是马匹等飞速撞击导致颅腔震荡。颅腔震荡严重导致出血。血流入鼻腔,后来肯定是因为颠簸震荡,两下相加,数个时辰后死亡。”

    权县令道:“陈辅材,你还敢狡辩?”

    陈大夫妇一震。后来他们还抱着儿子跑了那么久,颠簸......

    陈辅材脸色煞白。陈美丽上前道:“回禀父母大人。这张云也有马车,而且她跟民妇不和,因此栽赃到民妇的大哥身上也有可能。”

    张云心中一震,这陈美丽太恶毒了!毕竟是一个村子里的,自己又不曾得罪她,何以这样诬陷自己,把自己往死里推。

    陈美丽心中得意,她一向看不上张云这个外乡来的逃荒女,谁知逃荒女也有发达的一日,让她心中意难平。这次看她栽不栽!只是大哥,不,一定要救他。

    村里人俱是不可思议,李婆婆都作证了,还有假不成?

    “大人,草民受此折辱,定是草民平日里缺乏诚心,不受圣人庇佑。草民愿意捐献白银一百两,资助县学。”陈辅材忙道。

    权县令本来摇摆不定,忽听此言,心中有了计较。这两家相互扯皮,明面上看起来那小姑娘的证据更多,可是捐助县学,可是能提高自己的政绩......

    权县令正要说话,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嗤笑:“是不是折辱言之尚早,不过你若是愿意捐助县学,倒是功德一件。”

    一个身穿黑色披风的青年男子大踏步走了进来,来人正是谢玄。

    “刚才这些证词本官也听见了。”谢玄面无表情,沉声问道,“不知权大人以为如何?”

    权县令心中一禀,站了起来,改口道:“下官以为,此案还有重重疑点,需要详加审问。”

    谢玄点头:“既如此,本官在此旁听,请权大人断案。”

    权大人后背一阵湿凉,坐了下来。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权县令冷眼看了堂下众人一眼,“当然,本官也不会放掉任何一个犯法之徒!”

    权县令拿了令签,就要上刑具。

    谢玄见此,眉头一皱,看向张云:“张氏女,本官问你,你的马车昨日可曾用过?”

    张云道:“不曾。”

    权县令见谢玄问话,只好暂停。

    “来人。”谢玄招过手下,低语几句。手下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儿,手下跑了回来,又低声回复几句。

    谢玄剑眉一竖,冷声道:“大胆的陈辅材,真是狗胆包天!去院里看看你的马车,何以马车左侧断了横杆?”

    “不可能!”陈辅材大声道,跑了出去。

    他呆呆的看着凭空出现在县衙的马车,见马车左侧断了一根横杆,愤怒道:“谁敢诬陷我?明明是右边,横栏也没有断......”

    话音未落,陈辅材就意识自己着了道。

    谢玄站在门口,无声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眸散发出一丝冷光。陈辅材不由自主跪了下去,口道:“大人饶命!”

    权县令一身冷汗,想不到谢玄片刻间就破了案子,幸好自己刚才来不及说话,否则......

    陈美丽瘫倒地上,哭道:“大哥,你不该拉看我啊!”张云松了一口气,感激的看向谢玄。按理说张云应该跪谢的,可惜她来到这里,几乎没碰见过什么大人物,自身也没有跪拜的意识,所以只是用眼睛“感激”了一下。

    谢玄略略点头,回身坐下。

    陈辅材自知事情败漏,只好实话实说:“草民昨日去首山村走亲戚,赶路着急,因此在一个拐角处撞到了一个四五岁的幼童。当时草民立即就下来了,还给了那幼童一盒点心,安慰了一番。草民见他除了衣服有些脏,脸上磕了一下,并无别的伤痕,走路说话也利索,就离开了。想不到今日就接到这样的消息。可叹!可怜!”

    权县令清了清嗓子,道:“陈辅材,你本不是故意伤人致死,后来却隐瞒实情,罪加一等。本官叛你流徙三千里,即刻上奏朝廷。”

    陈辅材擦了一头冷汗,还好,不是死罪,那么可以用赎金抵押的。

    “陈大,你夫妇也有失职,若是你们让幼童安放,请大夫看顾,或许可保一线生机。只是本官念你们失去幼子,就不做责罚。”权县令道,“责令陈辅材赔偿陈大家纹银一百两,即可生效。”

    陈大夫妇后悔不迭。陈二娘急火攻心,昏了过去。仵作上前把脉,道:“这位夫人可能得了喜脉,如今气血两亏,还请找大夫开些安胎药为好。”

    陈家人听了这样事,不知是喜是悲,搀扶着缓缓站了起来。

    张云不忍,道:“说不定是小豆回来了......”

    小豆?陈大的眼睛泛出光亮,抱着陈二娘出了县衙,小豆的爷爷奶奶相互搀扶着,跟在后面。

    陈辅材看着堂上端坐的谢玄,心中不由的害怕,低声道:“草民愿意受罚,希望以金赎罪。并捐出一百两资助县学,五十两供奉寺庙,以赎罪孽。”

    权县令见谢玄并无异色,批准之。

    张云是被冤枉的,自然无罪释放。

    陈辅材得了命令,忙垂着手退了出去,后面自有人跟他交接。陈美丽跟在后面,溜了出去。

    余下的人一一退了下去。

    谢玄领着手下,除了大堂。

    “多谢大人!”张云跟上去,谢道。

    “分内之事,何谢之有?”谢玄看了她一眼,踏步走了。后面的手下正是上次的黑衣汉子,他看着张云,摇了摇头,忙跟上去走了。

    “大云,咱们该走了。”红梅领着小峰小秀,喊张云。

    张云回过神来,笑了笑,安排马车,送众人回去。

    此时早已经过了中午,张云无事一身轻,买了一堆烧饼包子,分给众人。众人心中赧然,张云才是最冤枉的一个,如今却不仅接送大伙儿来回,还负责给大家买吃的。

    好歹这一桩官司完了,只是可怜陈大家失了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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