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孟最近很苦恼。

    他先是想着跟随齐光过来大魏,以报当初的恩情。可是没想到向来结实的他,一到大魏就开始水土不服。一个小女娃子都好端端的,偏偏他这个魁梧壮汉上吐下泻的,委实丢人。

    于是他只好讪讪地向齐光辞别。

    所幸齐光没有计较,爽快地应承了他的要求。不过就是顺便扔给了他一个最后的任务,将宋湄安全送回大周的万州香郡。

    元孟也答应得爽快。

    横竖自己也是要回大周的,回京城时也要路过香郡,之前跟宋湄也相处过,于是乎元孟热情地招呼了宋湄上车,并且拍胸口答应齐光,一定平平安安地将宋湄送回家,保证一根发丝也不少。若是少了一根,他元孟把头削下来给菀菀当玩偶!

    只不过元孟没有想到,之前相处时的宋湄整天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一样,虽然有些吵,但也算是热闹。他年过四旬了,也格外喜欢热闹。

    可是这一回,宋湄从一上马车开始便不停地哭,哭得元孟做梦时只觉女鬼缠身,一直哭着在喊,苏承宇你这个混蛋。

    元孟不太清楚宋湄与苏承宇之间的事情,不过为了安慰宋湄,他只好跟着宋湄一起骂苏承宇。

    又过了几日,宋湄不哭了,反倒是时不时叨叨絮絮地念着苏承宇。

    元孟听得耳朵都能生茧子了,心中感慨着情之一字委实可怕!可怕之极呀!元孟盼着快点回到大周,好完成这一桩痛苦的差事。

    一日下雨时,元孟寻了家客栈稍作歇息。雨停后,宋湄却迟迟没有离开厢房。元孟有了以往的经验,知道她肯定又在厢房里絮絮叨叨的把时间也忘记了。

    于是元孟贴心地不去打扰她。

    一个时辰过后,宋湄还是没有出来。

    元孟开始察觉出不对劲,一敲宋湄的门,没有人应答。他心下大惊,猛地推开门。房间里窗子大开,而宋湄的细软都在榻上,案几上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茶水。

    元孟翻了翻宋湄的细软。

    钱财俱在。

    他大惊失色,以他多年的经验来说,宋湄肯定是被人劫走了。

    .

    元孟私下里找了宋湄好几日,皆无果时,他只好灰溜溜地折回明阳城。他第一时间找的人不是齐光,也不是路离,而是苏承宇。

    苏承宇听后,脸色都变了。

    “她……她不见了?”

    元孟点头。

    “苏公子,宋姑娘不见了,她的细软包袱都在,一点东西也没有少。我问过周围的人,他们都说没有见到一个这样的姑娘,所以我想着应该是被人劫走了。这些时日以来,宋姑娘一直在念叨着你,所以我想兴许你会知道她的下落。”

    毕竟男女之间的事情,他老人家也难以揣摩。

    说不定是小打小闹之类的。

    苏承宇的脸色变得难看。

    听到宋湄不见的消息,他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大脑也是一片慌乱,一个好的主意也想不出来,更想不到在大魏里,有谁会去针对一个异国的姑娘。

    宋湄初来大魏,谁也不认识,又怎么可能会树敌?

    “苏公子?”

    元孟连着唤了几声,半晌,苏承宇才回过神来。他稳定住心神,说道:“你先在我这里留下来,我去一趟皇子府。”

    .

    皇子府。

    打从来了大魏后,齐光便从未走出过皇子府。数月未见自己的女儿,齐光恨不得天天可以与菀菀腻歪着,甚至夜里头也是与菀菀睡在一块。

    路离还曾经为此小小地醋了一番。

    不过菀菀无意识地喊了一声“爹”后,路离便心花怒放,夫妻俩快快活活地与菀菀同睡一榻。

    菀菀睡中间,两人便夹着菀菀。

    最近齐光一直在教菀菀喊娘,一想到之前菀菀喊了齐轩舅舅,如今又含了路离爹爹,却连半个“娘”字也没有喊出口,齐光便心有不平。

    她时常陪着菀菀坐在铺了柔软的羊毛软毡上。

    然后,她在角落里打着拍子。

    菀菀便摇摇晃晃地向她爬去,嘴里咿咿呀呀的,偶尔还哼着奇怪的曲调。爬到齐光怀里的时候,她“呀呀”了一声,齐光说:“喊娘,菀菀乖。”

    “呀呀。”

    “娘。”

    “呀呀,呀呀呀呀呀……”

    路离此时走了进来,见状,不由莞尔。他脱了鞋袜,在毡子的另外一角坐下,笑吟吟地说:“菀菀,过来爹爹这里。”

    他拍着手掌,打出有节奏的拍子。

    菀菀像是被触动了什么似的,又开始“咿咿呀呀”地从齐光怀里挣脱出来,摇摇晃晃地爬向路离。

    “呀呀。”

    路离抱起了菀菀,夸奖道:“我们的菀菀真聪明,喊一声爹。”

    “呀呀。”

    齐光挪动到路离身边,路离空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肢,轻声问道:“菀菀还是没有喊娘?”

    齐光道:“没有,当初也不知江德忠是如何教的,才五六个月便喊了一声舅。如今都快九个月了,却连娘也不会喊。”似是想起什么,她说道:“兴许是之前被带来大魏时,受了惊吓。前些时日的夜里她一直在哭,如今总算有所好转。”

    路离道:“莫急,再过些时日便好了。”

    菀菀挥舞着小胳膊,小手掌搭在了齐光的身上,五指一握,紧紧地抓住了齐光的衣裳,黑溜溜的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齐光。

    齐光的担忧登时烟消云散。

    被她这般看着,她只觉心里头轻飘飘的。

    路离揽紧了齐光。

    一会后,有人在外头敲了敲门。“何事?”“殿下,苏公子求见,说是有急事。”

    路离看了齐光一眼,说:“让他在厅堂里候着。”

    “是。”

    片刻后,路离与齐光一道出现在厅堂。齐光第一眼就发现向来一丝不苟的苏承宇此刻头发竟有几分凌乱,不等路离开口,他就直接说道:“璟衡,湄湄不见了。”

    此话一出,齐光愣住了。

    什么叫做宋湄不见了?

    苏承宇直勾勾地看着他。

    路离却笑道:“莫非你怀疑是我做的?”

    苏承宇没有接话。听到宋湄不见了,他第一个怀疑的人是路离。他在路离身边待了不短的时间,也曾当过一阵子的挚友,他对他再清楚不过。

    他完全有捉走宋湄的动机。

    比如让他完完全全听命于他,以宋湄为诱饵。

    忽有一道轻笑声响起,苏承宇看向了齐光。只听齐光笑道:“苏承宇,你心中果真是有宋湄的。听到她不见了,你心乱了。有句话怎么说……”她顿了下,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承宇微怔。

    路离淡淡地道:“宋姑娘不见了,你不该来找我的。你该去宫里找十二皇子。”

    似是想到什么,苏承宇面色大变。

    他苦笑着道:“璟衡,我是心乱了,对不住,我不该怀疑你的。我只是……只是想不出到底有谁会带走了她。”

    他拱手作揖,道:“多谢。”

    说罢,他迅速离去。看着苏承宇匆匆离开的背影,齐光收回目光,说:“你怎么知道是云臻?”

    路离道:“他之前说过要与我为敌,第一步必然是将我身边之人都夺了去。在大周时,苏承宇向来护着我,而他又曾将苏承宇当作兄长,他要抢的第一个人定然是苏承宇。”

    齐光道:“所以要想苏承宇站在他那一边,他便捉走宋湄?”

    “……大抵如此吧。”

    路离叹了声,呢喃道:“他始终年少,还不懂何为喜怒不形于色,脸上将想法写得一清二楚。”言语间,竟是有几分失望。

    .

    清华轩。

    云臻站在窗边,负手而立。

    他身后站了个人,正低声禀报着什么。云臻闻言,问道:“宋湄安置好了?”顾山回道:“回殿下的话,已经安置好了,就算六皇子有再大的能耐也绝对找不出她来。”

    云臻似是想起什么,又说道:“莫要对她动手,她是控制苏承宇的利器。”

    顾山道:“谨遵殿下之命,此回幸亏殿下想起了宋湄此人,不然也无法从六皇子身边挖走苏承宇。苏承宇心细如尘,又有计谋,以前便极得陛下信宠,如今归来大魏,陛下对苏承宇更是信宠有加。能得苏承宇在陛下面前美言,而六皇子又对周人执迷不悟,假以时日,一经对比,陛下定能知道殿下才是最好的太子人选。”

    云臻笑了声。

    他踱步离开窗边,袖手行到案边。他缓缓地倒了杯茶,浅尝数口后,说道:“苏承宇,这仅仅是第一步。我会将他身边所有的人和物都一一抢来,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么离谱!”

    顾山看着云臻阴沉下的脸,不禁诧异不已。

    不过短短一段时日,云臻竟变化得如此大,整个人的气场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思及此,顾山不禁有些担忧。当初皇后选择十二皇子,是因为十二皇子容易掌控,可如今事情却有些出乎意料……

    十二皇子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奔就不复回了。

    云臻的目光扫向顾山。

    “你说是不是?”

    他的目光阴冷之极,明明是开春的季节,可顾山只觉背后有冷汗冒出,冷飕飕的。他清清嗓子,连忙附和道:“殿下说的是,总有一日六皇子会后悔的,不认十二皇子定是六皇子此生最大的错误。”

    云臻仰脖大笑。

    顾山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来他得禀报皇后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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