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全担心齐光的身子,半夜的时候好说歹说把齐光劝了回去。齐光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只好先回了房。不过因为心里有事,齐光也睡得不踏实,总想着路离昏迷的场景。

    现在她依稀能够明白为何路离这些时日以来只能靠着昏睡散入睡。

    她想,璟衡大抵是真心喜欢她的。

    因为太喜欢太在乎,所以才到了这种地步。

    她觉得自己可以因为璟衡稍微放低一些自己的底线,譬如这一次。过往的事情便算了,且璟衡也吃了这么多苦。

    齐光想着想着也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便起来了,她草草地洗了把脸,便走去隔壁的厢房。路离睡的房间与她相邻,这个她也是知道的。当时搬进来的时候,她也没有在意这一点,如今更不会在意。

    刘全没有在房间里,但是齐光可以闻到一股浓厚的药味。

    她径自走到榻前。

    路离依旧昏迷着,不过面上却不再是红扑扑的了。她心中一喜,连忙伸手一探,他的额头一片冰凉。此时刘全端着药走进来,含笑道:“兴许是夫人帮公子用酒擦身的缘故,昨天半夜的时候烧终于退了。估摸着傍晚的时候便能醒过来。”

    齐光喜上眉梢。

    她问:“当真?”

    刘全含笑道:“自然是真的了。”顿了下,他又说道:“夫人,我已经吩咐厨房里的人在煎剩下的药了,等公子醒来的时候还请夫人告知公子,一定要把药服下。另外……”

    刘全咽了口唾沫,心中有几分忐忑。

    “我有个不情之请。”

    齐光转过头,看向刘全,说道:“你说吧。”

    刘全小声地道:“公子服用昏睡散一事,想必不愿让夫人知道,对我也是千叮万嘱。还请夫人莫要告知公子此事。”

    齐光沉默了会。

    在刘全以为齐光不会答应的时候,她道:“好。”

    刘全总算松了口气。

    他道:“我去看看苏公子和宋姑娘的伤情。”

    .

    路离醒来的时间比刘全预计的要早了一些,还没有到傍晚时分,他便已经逐渐转醒。路离只觉浑身无力,四肢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好半晌,他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情。

    他连忙坐起,却不小心扯到伤口,他的眉头不由一皱。就在此时,有道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响起。

    “璟衡,你醒来了?”

    随之而来的是浓厚的药味。

    他抬眼一望,只见在他梦中徘徊已久的姑娘站在自己的榻前,笑意盈盈地捧着汤药,她眉眼间的笑意跟梦中如出一辙。

    恍惚间,路离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直到齐光凑前来,他闻到扑鼻的馨香方意识到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他自责地道:“都是我不好,我说了要保护你们俩,结果却让你们都受了惊吓。”

    这一次竟然让张氏得逞了,实在是他人生中的败笔。

    齐光笑道:“都过去了,横竖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便不要再提了。璟衡,你可有感到哪儿不适?左肩会疼吗?”

    路离说道:“不是很疼。”

    话音一落,他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他昏迷醒来后见到的齐光似乎跟之前有些不一样,她的眼神里似乎释怀了一些事情。如今的她会问自己哪里不舒服了……

    就像是不曾发生过齐轩那件事情一样。

    齐光说道:“不疼就好,把药给喝了。”

    路离刚想接过,却不小心碰到左肩的伤口。齐光说道:“你别来了,我来吧。”说着,齐光拿来勺子,一口一口地喂着路离。

    路离更觉古怪。

    喝完药后,他问:“刘全和你说了什么?”

    路离能怎么快猜出来倒也在齐光的预料之中,刘全想要瞒过路离怕是不容易了。不过答应了别人的事情,齐光向来都会做到的。

    虽说不当皇帝了,但金口一开,她从来都不会收回。

    她说道:“你认为他和我说了什么?”

    路离打量着齐光的神色,问:“……昏睡散?”话音一落,无需齐光再开口,他便肯定地道:“果真如此。”方才他说出昏睡散时,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显然是知情的。

    路离说道:“我……我并没有经常服用,我之后也没有怎么服用了。”

    他知道这是心病。

    心病只能心药医。

    可是没由来的,假齐光上吊的场景总会在不经意间就跑进他的脑海里。路离知道自己这是害怕哪一天齐光会比自己先行离去,或是遭到暗算死在自己的面前。

    单是想想他便已经无法接受,倘若真的发生了……

    路离无法想象。

    齐光看着他,不说话。

    路离说道:“我真的不会再服用了……”

    齐光说道:“所以你夜里便不睡了么?”路离刚想说些什么,齐光就打断了,她伸手抚上他的手背,五指轻轻地扣住。

    她道:“璟衡,我原谅你了。”

    他愣住了。

    他一直在盼着齐光对他说这句话,可是终于等到了的时候,他却是愣住了。路离看着齐光,竟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甚至在想。

    他……还在做梦吧?

    齐光不由失笑。她说道:“你怎么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路离老实地回答:“我原以为你起码要两三年的时间才会原谅我。”

    齐光说道:“我原来的确是这么想的,可是我后来想到了一件事。我欠你一份原谅,当初我许你的。我说出口的话,从来都不会收回。”

    不过齐光倒是有些好奇,她问:“为何你之前不用?”

    路离笑道:“当时即便用了,你也不是真心真意释怀。当初向你讨了一份原谅,其实我也没想过要真的用它。就算当真要用,也是作为台阶给你用。”

    他可知道他的齐光有皇帝的骄傲,皇帝哪能认错,倒不如自己先给个台阶,倒时候她想收回自己原先的话了,他便送上这个台阶。

    她顺理成章地踩上,他便也欢喜。

    .

    路离的身子始终底子在,休养了三四天便痊愈了。

    他开始接手府邸的事情。

    周青犯了大错,用人不当,而且还是多次。他本该不会再用周青的,但是齐光愿意给周青一个机会,他便也顺着她的意思。

    这几日周青的确很是勤快,事事都做得极好,也很有效率。

    周青又往府邸里新添了十个护院,还请了许多打手,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着整座府邸。这一会就算再有敌人来袭,也保证他们插翅难飞!

    路离见状,对周青也还算满意,过去的事情便也没有再提。

    自此,周青晓得一事。

    府里做主的不是公子,公子的任何决定只要夫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能推翻。周青记住了这一点,决定以后要多点拍夫人的马屁。

    周青向路离禀报一事。

    “公子,地牢里的张氏和……”周青原本想说路离两字,但考虑到公子的名字,他又改口道:“她的儿子要如何处置?”

    这事情周青之前也请示过齐光。

    虽说关在地牢里了,但是张氏诡计多端,难保之后会出纰漏,越早解决便越好。倘若是其他人,周青早已先斩后奏了。可是张氏和她儿子有些特别,毕竟和路离算得上是有血缘关系的。

    齐光也想到了这一点,遂让周青多派人看着他们母子俩,等路离身子好后再做决定。

    路离说道:“去地牢。”

    府邸里的地牢极小。

    路离之前买下这座宅邸的时候也没想过这个小地牢可以派上用场,于是也没让人来打理过这里。如今一进来便闻到一股酸臭的味道。

    他打量了下,方发现酸臭的味道是由张氏和她儿子身下传来的。

    两人被关了好几天,吃喝拉撒都在地牢里解决,发出臭味的是什么也不言而喻了。张氏被关了好几日,此时没力气瞪路离了,她甚至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路离让其他人退下。

    登时,窄小的地牢里便只剩下三个人。

    路离开口说道:“本来念在你与父亲过去的情谊里,我是该放你一条生路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惦记上吾妻,但凡是伤害吾妻之人,便只有一条死路。”

    顿了下,他冷声道:“不,应该说,连想也不能。”

    张氏心如死灰。

    路离似是想起什么,扬起唇角,微笑道:“其实我还有一事跟父亲有关的,我想你应该很想知道。”

    果不其然,张氏的眼神微亮。

    路离慢悠悠地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他见过太多人在临死前翻身的,靠的就是对方多嘴所说的秘密,以为对方将死所以便毫无顾忌。他从不干这样的傻事,便让他们带着怨恨下地府吧,想来遇见了父亲,父亲自然会告诉她这个秘密。

    兴许她知道后,会后悔她这些时日的所作所为。

    只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路离踏着缓慢的步子离开了地牢。

    周青侯在外面,他问:“公子要如何处置他们?”

    路离没有出声,只是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下。

    周青明了,他应声道:“公子,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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