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监护室里观察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主治医生就表示,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再住院个一周左右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日升日落又是新的一天,时间仍旧在分秒走。

    恍若什么都不曾改变,可只有许静好自己知道,她失去了什么。

    难过吗?伤心吗?

    难过的快死掉了,伤心的也快死掉了。

    可现实的绝望她已经领教过了,没有任何退路,别无选择。

    许静好埋首在电脑屏幕上,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麻木的敲,连她也不知道到底敲出来的都是什么,眼前密密麻麻的字,逐渐转变成他那双沉敛幽深的眸子,里面默默四散的伤心……

    “终于下班了!”

    对面格子间有同事站起来抻懒腰。

    短暂的几分钟,几乎所有人都收拾的东西陆续下班。

    许静好打完卡出了写字楼,有一瞬间站在路边不知在等什么,半天后才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停下,打开后车门坐进去,车窗玻璃上倒映出来她的眉眼有些呆。

    “小姐,去哪儿?”

    前面司机等了半天,不禁回头主动问。

    许静好这才抬起眼睛,恍惚的回,“抱歉!去中山路附近的军区家属……”

    说到一半时又戛然而止,意识到了不对。

    有些涩的牵了牵嘴角,似乎每天回到那里已经快成为一种习惯,那个家承载两人太多回忆了,现在只是还觉得呼吸困难。

    包里的手机响起来,她掏出来,是妹妹许静怡打过来的。

    接起后,许静怡就大大咧咧的说:“喂姐,妈说做了好吃的,让咱俩晚上过去吃呢!我现在正从学校过去,马上到啦!”

    “好,我知道了。”许静好回。

    挂断后,她和司机报上了老道外的地址。

    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出租车打着转向行驶不见时,写字楼侧面的隐蔽位置,一辆挂军牌的吉普车也才缓缓的行驶离开。

    *************************

    许静好一口气爬上顶楼,打开门换鞋。

    许父可能加班还没有回来,厨房里油烟机嗡嗡响着,许母戴围裙的身影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许静好脱掉外套放下包的走过去,有那么一瞬间,她将许母的身影竟然错认为是郁祁城,眼前浮现的是他平时站在灶台前,挽起袖子给她做饭的模样。

    努力的吸气吐气,告诉自己要快点走出来,虽然她知道很艰难。

    正满脸不情愿坐在小板凳上的许静怡,看到她,立马站起来的让出位置,“姐,你回来了,赶快帮咱妈摘豆角!”

    许静好是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懒到死,没说什么的过去。

    “豆角都摘好了没,摘好拿来我洗一下,等会切片过水焯完炒着吃!”许母一边往锅里撒葱花一边询问着,回头却看到空空如也的盆,“静好,这么半天你干啥了,咋一根都没摘出来!”

    许静好手里拿着豆角,神情木讷。

    “静好,你没事吧?”许母见状,不由关切的上前。

    许静好抬眼,看到许母近在咫尺温暖的关切目光,嘴角动了动,心中悲伤宣涌而出,不自觉已经哽咽,“妈,我失恋了!”

    “啊?”在那边偷吃火腿的许静怡率先惊诧出声。

    瞪圆了两个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她,有些怀疑她在开玩笑的样子,可看到她瞬间泛红的眼眶和鼻头,怔了怔,想到其中复杂的关系,也默了下来。

    “你和你男朋友分了?”许母同样惊讶,皱眉问。

    “嗯……”许静好点头,有泪滴落。

    许静怡跑到客厅里拿了包抽纸回来,一连拽了好几张递给她,心疼的安慰,“姐你别哭,给你纸巾擦擦!”

    “谢谢。”许静好看着蹲在面前的妹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没事!”许母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静好,你年纪还小,咱们也不着急结婚,慢慢碰,总会碰到更合适的人!人生路还很长,还有许许多多的可能,别灰心!”

    许静好闻言只是流着泪的摇头。

    她知道一辈子很长,可是爱过他以后怎可能还爱上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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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医院,门诊楼的外科楼层。

    许静好早上上班没多久,就接到许母的电话,说是许父腰疼的实在坚持不住,并且还伴有着严重的腹泻,想要到医院检查一下,她听后就忙请假过来了。

    经过排队挂号等一系列的检查下来后,诊断是多发性肾结石,医生建议是需要住院做手术。

    只不过现在出现些难题,到了年底看病的人太多,已经没有多余的病房,就连走廊里的空牀位据说也都没有了。

    许静好皱眉看着人满为患的医院,将背包暂时交给妹妹许静怡保管,并且说,“静怡,你陪爸妈先等着,我再去和医生协商一下!”

    “嗯!”许静怡点头。

    十多分钟后,许静好再次回来。

    许母上前连忙问,“静好,怎么样?”

    许静好愁眉不展,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我们换个医院吧,看看别的地方有没有位置!”许母也是犯愁的说。

    许静好还是摇头,叹息道,“刚才我让医生帮忙询问了下,看能不能转院过去,只是做肾结石手术比较好的几个医院,也是人牀位紧张!”

    “那怎么办!”许母不知如何是好了。

    看了眼靠坐在椅子上很难受的许父,许静好安抚着许母,“妈你别急,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我可以给爷爷打电话……”

    像是这样类似的情况,对有钱和有权的人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

    只不过若是没有必要的话,她不想开这个口。

    从妹妹手里拿回包,翻出手机正准备拨号码时,有名身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径直走到了她面前,“许静好小姐是吗?”

    “我是……”许静好愣了愣。

    “哪位是病人?”眼镜医生又问。

    “是我爸爸!”许静好指了指椅子的许父。

    眼镜医生点头,跟身旁的护士交代了句什么,随即道,“你们先跟我过来吧!”

    许静好一家四口发懵的跟着对方走,穿过空中长廊直接到了后面的住院部,又乘坐电梯,到达的是高级病房的楼层,最终停留在最里边的一间病房前。

    随着门被推开,里面放着张看起来很舒适的病牀,还设有独立的卫生间,空间很大,设施也很完善,病牀上放着件蓝白相间干净的病号服。

    眼镜医生开口对她说,“许小姐,你父亲暂时住在这间病房,我是他的主治医生,会尽快安排手术,有护士等会来常规检查后吊瓶!你们先让病人换衣服入住吧,然后再去个人办理住院手续!”

    “好好,我这就去!”许母立即点头出去。

    许静好一脸放不解,问:“不是说没有病房吗?”

    她那会儿还刚跟医生墨迹了许久,也始终说是没有空余的病房。

    “院长亲自打招呼,给你们挪出来了!”眼镜医生回答说。

    院长?

    许静好皱眉。

    她哪里能有那么大的架子,而且她给林老爷子的电话还没有拨出去……

    忽然想到了什么,许静好朝着妹妹许静怡看过去,果然,后者对上她的视线顿时就移开了,心虚的左右闪躲。

    “静怡!”她凝声喊。

    “咳。”许静怡见瞒不住,也只好老实交代,“的确是我!我给姐夫打了个电话……”

    许静好听到她嘴里的“姐夫”二字时,心口一窒。

    “是我给你小姑父打了个电话!”许静怡也是发现,连忙改口。

    只是说出来效果似乎不太好,这又间接提醒了他们现在回不去的关系,许静怡挠了挠头,“呃,是我给郁祁城打了个电话……”

    “我去帮妈排队交费!”

    越说也错,眼看着她越来越黯的神色,许静怡忙借口跑开了。

    许静好环视着病房,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心头像是有只小兽在噬咬。

    他的办事倒快速,和妹妹许静怡前后通话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可这十来分钟里,他却把事情都给安排好了。

    手指停留在郁祁城三个字上,最终没有拨打过去。

    *************************

    隔天傍晚,许静好又请了两天假待在医院。

    那位戴眼镜的医生给许父安排了明天动手术,虽然知道是小手术,但她得看到许父从手术台上平安下来,心里才算是放心。

    病房里很热闹,白娉婷提着果篮过来看许父了。

    下班时对方打电话约她一起吃饭,得知情况后,就立即过来了。

    白娉婷性格本身就活泼,虽然身上背负了很多伤心事,但依旧逗得许父不时笑声连连,暂时忘记了明天手术的紧张。

    许母洗完水果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敲门进来。

    原本以为是护士并没在意,不成想却是一道高大的身影。

    立领三排扣的黑色大衣,深色的长裤塞在军靴里,郁祁城的出现太具有存在感了,病房里的空间似是都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变得狭小起来。

    许静好垂在腿侧的手,一根根攥起。

    “今天这是怎么了?客人还真不少,祁城,你怎么会过来?快坐快坐!”

    许母放下洗好的水果,惊讶的笑着,又皱眉看向杵在沙发不动的大女儿,斥道:“静好,怎么这么没礼貌,还不赶快招呼!”

    许静好看了眼父母,似是才回身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将旁边的椅子搬到郁祁城面前,对上那双沉敛幽深的眸子,只是短暂的相交,她就感觉鼻间一酸,匆匆忙忙的移开。

    她声音很低,“小姑父……你坐!”

    “谢谢。”郁祁城沉声回。

    白娉婷意识到什么,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并且没让她送,出了病房就将她推回去了。

    许静好关上门,重新走回去,听见许母正对着他在说,“祁城,我都听静怡说了,这次能有病房及时动手术,多亏了你跟院长打招呼!就是你今天不来,我r后也要亲自道谢!”

    “不是什么大事。”郁祁城淡声说,“有个战友,和这里院长是亲戚。”

    他解释的非常简单,没有半点邀功的意思。

    “那也是多亏有你的关系,不然现在可能连走廊的牀位都占不上!”许母仍旧感激不已。

    “是啊,祁城,得谢谢你!”许父在旁边也是附和。

    “不用客气。”郁祁城表示。

    看了眼病牀上许父的气色,他又问,“明天动手术吗?”

    “对,安排的明天下午。”许父笑着点头回答。

    “我刚才过来时问过了主治医生,说虽然是多发结石,但好在结石不大,手术也并不会有任何风险,这个可以放心。而且那位主治医生我很认识,他的医术很好。”郁祁城沉声缓缓的说道。

    许母听后不禁连叹,“哎呀,你还帮忙操心这个,这让我们怎么好意思!”

    “应该的。”郁祁城朝她看过去。

    被他视线扫在身上,许静好喉咙发紧,她知道他话里说的应该并不是指他们在许父许母面前呈现出来的关系,而是另一层饱含深意的。

    就是因为她听得懂,所以才感觉心里难受。

    又聊了有几句,郁祁城接了个电话,然后说要离开了。

    许静好在他起身时,抿嘴说,“……我送你!”

    “好。”郁祁城看过来,点头。

    *************************

    许父所住的病房在最里面,距离电梯有一段距离。

    许静好跟着他的步伐往前走,多么期待这条路能够走不完,哪怕这样一言不发的跟随在他身边也好,但是冷酷的现实却在提醒着她。

    很快到了电梯前,正从底楼一层层上升。

    郁祁城从兜里掏出个烟盒,拿出根叼在嘴里,随即又伸手去掏打火机点燃。

    两人在一起时,她就把烟里尼古丁能毒死只老鼠的话挂在嘴边,劝说他少抽烟,有时见他拿出烟时,往往会伸手上前抢的不给他抽。

    只是瞬间,许静好差点就没有控制住自己。

    紧攥着手指,她找到借口说,“小姑父,医院里不能抽烟!”

    “嗯。”郁祁城闻言,没有点燃的拿了下来。

    电梯门在此时拉开,有人从里面走出来,然后两人再相继的前后走进去。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怜惜,给了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狭小的空间里从十多层下降,中途都没有人按。

    许静好侧头,从旁边反光的梯壁里,偷偷的望他。

    之前在病房里她没有敢细看,不过是才过了两三天的时间罢了,他憔悴了许多。

    线条硬朗的五官,轮廓似乎更深刻了,明明依旧是不苟言笑,眉眼之间却平生多了一股心碎之意。

    许静好感觉眼眶不受控制的就热了,酸涩的,涨涨的,好在她是佯装打量电梯的,藏匿着不让他发现。

    这种感觉真的很痛苦。

    想爱,却不能爱。不能继续爱。

    “叮”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抵达到一楼大厅,有人等在外面,他们不得不从里面出来。

    眼看着走出了大厅,许静好双手在背后交握了半晌,暗暗调整了数遍呼吸,才蠕动嘴角开口,“小姑父,我不知道静怡给你打了电话……谢谢你!”

    “一定要跟我这么客气?”郁祁城眸光凝过去。

    “……”许静好抿嘴。

    他就是有简单的一句话能让她想掉泪的本事。

    郁祁城手里还拿着那根烟,哪怕此时走出了大厅,他也没有抽,而是问她,“最近这两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许静好违心的回,打起精神回问,“你呐?”

    郁祁城没有回答她,只是沉默不语的望着她。

    “好好吃饭,你都有些瘦了。”许久,他沉声的说了句。

    “我知道了。”许静好点头。

    刚刚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都不管用,此时痛的都快喘不上气。

    送他到了挂军牌的吉普前,郁祁城掏出车钥匙,却迟迟没有上车的意思,回过身像往常一样,“你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许静好吞了两口唾沫,点头的转身。

    一步步的往住院大楼走,哪怕进了里面,也依然感觉到后背他幽深的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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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手术的当天晚上,外面夜色初降。

    许父的手术非常顺利,从手术室推出来后睡了一觉,到了傍晚的时候才醒过来,妹妹许静怡最近有毕业论文要准备,提早回学校去了。

    晚饭过后,许静好去医生办公室再次确认了一下注意事项,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已经多了个人,推门的动作迟滞了些。

    和昨天相比换了身衣服,敞开着羽绒服,里面是个高领的毛衣,唯一不变的是脚下蹬着的那双军靴。

    许静好关上门,默默的打了声招呼后坐在窗边的沙发上,佯装摆弄着自己的事情,听见他在和许父许母聊着,很多时候都是夫妻俩在说,他的话很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郁祁城看了眼表后说,“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好!那你开车注意安全!”许母随即忽然又对大女儿说,“静好,你也回去吧!你爸这边手术完了也没什么事,有我陪着就行,你明天不是要回去上班了?早点休息!”

    “嗯。”许静好点头,拿起了包。

    从病房里出来,这个时间走廊里的灯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在地面上。

    走动的医生和护士很少,有些像是他们分手那天晚上的画面。

    “小姑父。”

    许静好走了两步,喊他。

    在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自己时,她咬着嘴唇说,“你不用这样每天都过来!”

    “我只是路过,顺便来看一眼。”郁祁城沉声解释,只是解释完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借口未免太让人难以信服。

    “我们已经结束了……”心好像整个被拧了起来,许静好涩声。

    “我知道。”郁祁城喉结动了动。

    许静好对上他背着光的幽深眸子,像是外面冬夜里没有月色的夜空,找不到半丝光,当听到他接下来的一句时差点哭出来,那样低,“我只是想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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