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行是当初牵头成立的。

    其中的干股,一般人只知道户部占了三成。而这三成给户部带来的收入,已经是让户部上下十分的开心,在各个衙门要费用的时候,也再没有像从前一样急吼吼的跳脚骂人,态度好的太多了。只是银子依旧难讨就是了。

    至于其他的股,人们猜测到有一部分是直接进了万元帝私库。至于剩余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全部都在太子殿下手中。因为一来太子当初有这个财力组建这个商行,二来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其实私下里打听过了,都没有参合进去。

    恐怕谁也想不到,花袭人居然会有一成干股这么多。要知道,她那时候才是一个小小的市井商女,在京城这片深水里,丝毫翻不起浪花。

    就是他自己,也是听到太子偶尔提了一句留了心,才知道了,从来没有往外说起过。至于清和郡主,若非郭夫人过来提,她也是一直被蒙在鼓中。

    这一成干股,代表着太子对花袭人的看重。

    闹到太子那里,太子只会以为是他逼迫的。他收着那笔银子,有几次太子身边的那个罗大总管,几次就开玩笑地提醒他不要贪心。那未必就不是太子的提醒。

    想到这里,任平生更加着恼,一时间觉得花袭人果然是长在市井的,居然同父母长辈耍心机。又如此的难缠。

    “太子殿下未必愿意商行的股份外流出去。”任平生耐住心思对花袭人道:“出不出让,你一个人决定不了。”

    好吧。

    这是一个强权凌驾于律法之上的社会。

    花袭人闻言无法再坚持了。她也瞧出来了,这坐在上首的两位,脸色可都有些不好看了。应该不是因为她将补偿算给了任少容而面色不好。至于为什么,她一时没有想到。

    但貌似她这个提议,有些不对劲儿。

    花袭人见状便听从了任平生的意思。笑道:“是我思虑不周。那就请父亲替我问一问太子殿下吧。我是真心想分些东西给容儿妹妹的。”

    “我们知道。”任平生摆摆手,道:“夜了,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起风了。路上仔细些,别滑了。”

    有了这个差错。这一家人的饭后温馨时光也到了头。他和清和郡主都没有心思在应对下去。

    小辈们的先后离开之后,清和郡主终于重重地放下了茶盏。茶盏底儿磕在红木清漆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沉闷。

    任平生皱起眉。

    起风了。

    风从院子中盘旋经过,呜呜地直响。

    一声清脆的“哗啦”声音夹在风的呜呜声中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清和郡主高扬起声音,是有些气急了的尖锐。

    一个婢女连忙跪在了门口,俯地不敢出声。只是一个不能进入内室侍候的三等丫鬟。李妈妈从她身边绕进来,忙请罪道:“是这个小丫头不利索。不小心摔了盘子。郡主恕罪。”

    “怎么连个盘子也端不好!”清和郡主怒道:“我这院子不留这样没用的人!罚她去厨房做事去!”

    李妈妈一愣,有些迟疑。

    这个小丫头,是同她拐着弯儿关系的人。她是帮着安排进正院来,却并不敢安排的太明显,让她从粗使丫鬟做起,做了三个月才提拔成三等丫鬟,而后再一步步地提上去……只要她不出大错儿,是个机灵的,谁也挑不出她的理儿。

    李妈妈安排的稳妥,这丫头也算个有眼色肯用心的。平日里表现很好,不知今天怎么失手打碎了盘子。

    打碎盘子本不过是小事。

    又不是多么名贵的瓷器,且也不是给主子用的。只是她们自己用的瓷器,能有多大的事儿?

    清和郡主平日里待下人都还算和善,发生这种事情问一声也就算过去了,怎么今天罚的这么重?

    “怎么?”清和郡主见李妈妈迟疑,冷声道:“难道我还罚不得她?”

    “没。是老奴的错。老奴这就去安排。”李妈妈闻言知道这是这丫头倒霉,逢上了清和郡主不高兴的时候,忙应下来,躬身行礼后退,到了那小丫头身边低斥了一声。而后便见那小丫头默默地磕了三个头。爬起来摸了眼泪同李妈妈一起离开了。

    走离了正房很远,李妈妈才回身道:“眼泪擦擦。哭有什么用。”

    “妈妈救我,我不想去厨房啊……”那小丫头边擦眼泪边哀求道。

    李妈妈又训斥了她一声。叹道:“是你不走运,恰巧遇上了郡主心中着恼又发不出来的时候。你也别哭了,去厨房待上一阵子,我再替你想想法子。”

    “县主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年纪都比县主大,肯定要放出来嫁人的。她身边肯定会有缺。世子爷身边也一样会有机会,你自己用点儿心多学着,埋没不了你。”

    那丫头一听才放下了心,擦干了眼泪,好奇地问道:“妈妈,今儿郡主这是怎么了?都迁怒到我们这些人头上了?”

    “怎么说话呢!”李妈妈训斥道:“要不是你自己手笨摔了盘子,主子能找到你?”

    “我错了,妈妈,是我错了。”小丫头连忙道歉,心中越发地好奇,撒娇道:“妈妈给我提个醒儿呗?我总要知道自己犯了什么吧?妈妈您老一直都在里面侍候,肯定知道,是不是?我保证谁也不传……”

    李妈妈被这么个小丫头抓了手臂一摇,有些心软,心中的确也憋了一些话想要找人说几句,就只当是给小丫头稍微提点儿别不知就里地惹出更大的祸事,口中轻叹道:“这个府中,除了归花院中的那一位,还有谁敢惹郡主不高兴……”

    但李妈妈并不细说,叹息了几声,见眼前这小丫头依旧眼巴巴地盯着自己呢,就轻轻打了她一下,道:“你心中有数就行了,打听的太清楚,是要替谁操心呢!”

    “赶紧下去吧你!”

    李妈妈打发了小丫头,回头悄悄地走到内室外,听见郡主正同侯爷说话,便守住了门口,没有立即进去。

    屋内。

    清和郡主美目含了水光,恼恨地看着任平生,问他道:“难道在侯爷眼中,我就是这么个斤斤计较的,舍了那几千两银子的东西就跟割我肉似得,非要想着赚回来!我既然说了给她,那就会痛痛快快地给她,就不会要她一个大子儿!”

    “我这不也是看着你付出了这么多,那丫头却连句母亲也不肯叫你,心中替你觉得不公?”任平生皱眉,道:“她那么多的银子白白地放着不花不用,却让你出了私房补贴,这是什么道理?那是你给容儿置办的东西!”

    “以我说,你也是太尽心了一些。”任平生道:“大面上不丢分子,以京城嫁女的规矩,你出个六十抬像模像样的嫁妆,已经足够体面了!”

    “侯爷这是觉得,我是自找苦吃?”清和郡主眼中的泪滑下来,低泣道:“我这都是为了谁?她是你女儿,身上又没淌着我的血,我巴不得她离的远远的,再不回来才好呢!”

    “若不是太子看重她,若不是为了武阳侯府的名声,我做什么要自讨苦吃!”清和郡主恼恨地道:“容儿归我操心,她也归我操心!”

    清和郡主恼花袭人,却是更恼任平生——

    花袭人是谁?

    花袭人是他武阳侯任平生的女儿!说句不好听的,跟她清和郡主没关系!

    今日,她为了这个府的体面着想,将给容儿备下的东西给了花袭人,以她的私产出息一时半会儿的确有些吃力再给容儿备下好东西……但无论是花袭人也好,还是任少容也好,可都是他任家的女儿!

    尤其是花袭人!

    任家女儿的嫁妆,什么时候非要由她这个当娘的全额来置办了!

    任平生既然觉得她吃了亏,若是提出从武阳侯府的公产上、抑或从他自己的口袋里补偿她,她肯定会觉得十分感动什么都值了!而这个男人去想从花袭人那里拿钱来补偿给她是个什么道理!

    他怎么会这么想!

    他这是打从心中就没将花袭人当自个女儿呢吧!

    活该被自个女儿将一军,闹成如今下不了台!

    清和郡主心中愤怒不已,却都不好意思说出口!要脸不要脸!

    任平生却是不知清和郡主因为这个恼了他,只以为她只是在恼花袭人,见到她眼泪落下来,心不禁软了下来——

    在他印象中,他从未见过清和郡主落泪。他们最开始的那几年,清和郡主总是开怀大方的,面上什么时候都总有笑意;后来几年她冷淡下来,**坚持,甚至有些强硬……却从未落过泪。

    任平生心神有些恍惚,不知不觉就拿出了手绢,在眼前这个落泪的女人面上轻轻擦拭。

    清和郡主的身躯一下子僵硬起来,所有的眼泪都吓回到了肚子里,睁大眼睛看着任平生。

    任平生回了神,收回手臂,柔声道:“清和,这些年,是我辜负了你……今后,我们在一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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