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件事情出现,它的后果或者它的起因是人之所不能承受的,那必然是命运驱使,迫不得已这样的一句话!

    所以,迫不得已的这四个字,从来都是借口和理由。

    莫伊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以至于让天朝大祭司离朝去国多年,甚至还在君氏一族所有的血亲身上下下了这样的一个血色鸳鸯咒。可是所有的事情,不应该是有始有终,冤有头债有主的吗?

    如果什么事情都拿迫不得已四个字来作借口,那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付出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报的?那这个世界还何必要国法,何必要公平,何谈因果循环?

    所以,莫伊最见不得听不得的便是一旦有事就拿出迫不得已四个字来作借口。好似这四个字一出口,再大的伤害,再多的不耻,便都变的理所当然,为世人着想。

    这叫无耻,不叫伟大。

    “伊儿!”君淡然似是被莫伊的话语给羞到了,他红着一张脸,局促不安的看了看那位奇怪妇人,小声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我们做的不对,可是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如果但凡还有一点办法,他就不会做出这等事情!

    如果但凡还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他就不会答案大祭司那个无理的要求!

    如果但凡还有一线机会,他也绝舍不得和伊儿和孩子分别……

    可是没有办法,没有回旋的余地,没有那最后一线生机!

    他不得不无耻,不得不隐瞒,不得不利用伊儿和孩子!

    他知道他是卑鄙的,他知道他不配为人父,可是,祖辈一手打下的江山,父皇母后为之付出生命的江山,他的大哥仇恨了他一辈子的江山,绝不能毁在他的手里啊!

    “伊儿,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情,那么今日的你我就走不到这样的一个地步。可是时光如流水,泼出去了就再也回不去。所有的因都会结出果,只是我们要承受的这个果,确实太苦了一点。”

    他的一生,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虽然当伊儿知道最后一个真相的时候或许会有些痛苦,可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大祭司说过,月圆之夜,便是孩子身上符咒的煞气最重的时候。如果能在月圆之夜以足够多的鲜血压制下这份煞气,那孩子这一辈子便也不会如自己那样发癫发狂了!

    君淡然深深的看着莫伊,从她的眉眼到唇角,一点点,一点点的仔细看着,那眸光就好似如果今日不仔细看好记下,便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这样的眸光,让莫伊十分不适。

    这只千年老妖是什么眼神?搞的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错了便是错了,饶是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成为别人一定要原谅你的理由!”别开眼,莫伊不再看君淡然,“今日之事,请你先给我一个合理解释!”

    “好。”

    君淡然快速接了口,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到了最后,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

    扭头看了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升起的月亮,那清冷如水的月色中一轮月已经看不出是圆还是缺。君淡然知道,他所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伊儿至今都对他没有产生特别的依赖和情感,这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说坏事吧,应该是他一个人的坏事。一段虽不刻骨铭心却也轰轰烈烈的爱,他是真实的付出了自己的心的。所有的付出,都是期待回报的。即便他是带着决然的心情,也难免这份世俗的羁绊啊!

    说好事吧,就是伊儿的好事了。没有感情的牵绊,当他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时候,她应该不会太难过绝望吧?而他和她的孩子,则在这件事情彻底结束之后获得新生,君氏一族也将彻底获得新生,这总是好事的。

    只是为什么自己的心,到了此时,竟生出了那么多的不舍呢?

    此时不舍,那当那一刻真的到来,他是否又能真的放弃一切呢?

    ……

    ……

    狠狠的甩了甩头,苦涩一笑,君淡然丢开脑中心头那份扰人的情绪,然后看着莫伊开始缓缓道出一切真相:

    “没错,其实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而已。姑姑早已恢复了记忆,我也一早就通过姑姑告知我的密道进入了落亭居,见到了大祭司,并得知他其实一直就在西雾山守护着你和孩子。菱宫,一直就是大祭司在宫中的寝宫,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大祭司在去北川之前布置好的,姑姑也是大祭司从北川救回来的!”

    “你说的桑中,也确实是大祭司和姑姑的定情之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乡间田野,就是在百花盛开的时候。所以,你说的内应一事是对的,只不过,姑姑不是大祭司的内应,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内应。”

    “姑姑的全名叫做凤菲菲,是凤氏一族上一任家主的嫡女。因为当年之事,从小便被老家主送到了北川,成为北川的护国灵女。目的,便是伺机寻找到北川的镇国之宝——另外半份惊云录。只是不想发生了被北川皇后陷害*于北川皇帝之事,便有了伊儿你的出生。”

    “其实伊儿是最聪明的,早在看到那满池血莲的时候就想到了血莲咒,进而想到血色鸳鸯咒就来自血莲咒。答案也就只有从惊云录中去寻找。只是有一点,我又误导伊儿了。”

    “大祭司不是下此咒之人,相反的,大祭司就是为了解开这个咒,才离朝去国多年,潜心研究血色鸳鸯咒的解法。因为这个咒,是我的姑姑,你的娘亲凤菲菲下的。因为当年姑姑误会大祭司对我母后有情,又见大祭司愿意为我牺牲性命,一怒之下才殃及了整个君氏一族。”

    “至于你为什么会在东陵失贞而有了这个孩子,我告诉过你的是一部分原因,另外最主要的原因是,你的身上流着凤氏一族最精纯的血,这血,是当年凤氏先族替始皇陛下布下血莲咒所用的引子。”

    “我们研究过大祭司寻到的惊云录,发现当年凤氏先族是有意识将惊云录一分为二,就连血莲咒的解法和下咒之法都如此。只是当把姑姑手中的惊云录和大祭司寻来的惊云录合二为一的时候,却又发现合并后的血莲咒竟然就是姑姑无意中练就了的血色鸳鸯咒。”

    “这样的结果吓了我们一跳,也让我们万分欣喜。于是,我们立即按照方子开始解除血色鸳鸯咒,可谁能想到,什么都对了,结果却让人很失望,血色鸳鸯咒,根本就解不开。”

    “后来还是平昌侯周通一语道破天机:解铃还须系铃人。原来,解开血色鸳鸯咒的根本,还是那位凤氏先祖布咒的引子——自身的血!”

    “于是姑姑一遍遍拿自己的血做试验,甚至现在整个凤氏一族的人,我们都一一尝试了个遍,结果却是无人的血,能做引子。”

    “直到大祭司提起伊儿,姑姑才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个被她嫌恶遗弃的你。”说到这里,君淡然的语气有些奇怪,不过他却没有停顿,而是接着说下去。

    “当我们想起伊儿的时候,伊儿已经被北川皇后送上了前去东陵的路上。为确保万无一失,于是我们一边偷偷潜入婚车,趁伊儿熟睡之时取了伊儿的几滴血回来试验,一边派人时刻注意着北川皇后一行的动静。”

    “当发现伊儿的血竟是凤氏一族中唯一可以作为引子的最纯净的血脉的时候,伊儿已经抵达了东陵,住到了北川皇后一行事先安排好的驿馆中,等着第二日便与东陵皇大婚。”

    君淡然一口气说到这里,才稍稍停顿了一下,见莫伊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他才继续说道:“恰好此时我们跟踪北川皇后的人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北川皇后要让你失了清白再与东陵皇成婚,让你在大婚之夜被东陵皇发现并非完璧之身,从而在冷宫中孤独惨死或者东陵皇一怒之下赐你三尺白绫。”

    “不过,我们怎么可能让北川皇后的计策得逞呢?于是我们一番简单商量之后决定,由我来神不知鬼不觉的破坏北川皇后的这个计划,然后再伺机将你带回天朝。只是那夜情况太复杂,到最后,我们竟然假戏真做,成全了我们从小便有的缘分。”

    君淡然说这番话的时候耳朵微微发红,他很自然的想起了那一夜莫伊的娇憨之态和那酣畅淋漓交融的感觉。

    那是他这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哈!

    微微勾起唇角,君淡然陷入那夜的回忆中,“伊儿,你都不知道,那夜的你,有多美,有多媚。我想如果那夜的人不是我,我定然会抓狂,会杀尽那夜看见你这妩媚之姿的每一个人!”

    ……

    ……

    莫伊的耳根子也瞬间好了起来。她也想起了君淡然曾经说过的话:你知不知道,那夜,是你强了我?

    是的,所有的真相,都不如这一件事情来的震撼。只是当这份震撼是建立在阴谋之上,即便再害羞,莫伊也容不得这份震撼再继续下去了。

    冷冷一哼,莫伊斥道:“为了一段荒唐的过去,为了一份飘渺的可能,你们甚至在没有任何把握一定能解开血色鸳鸯咒的时候就贸然毁去了一个女子的清白甚至她的一生,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她有自己的办法能解围?或许她喜欢的就是东陵皇呢?”

    莫伊微微转头,看向那位盘腿而做的奇怪妇人,不,凤菲菲,接着道:“你们这样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就是为君者的权利吗?就是作为生育之恩所索取的回报吗?即便这个人,是你们早已遗弃嫌恶的?这就是你们的为君道,为人母道吗?”

    一个小女孩,五岁而已,说懂事,她或许还没看到人世间的美好,说不懂事,她或许早已尝遍来自亲身母亲带来的邪恶,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被人拿捏在手,如何能逃过那噩梦一般的童年?如何能不变的痴痴傻傻,成为一个傻子?

    摧残一个人,不需要你杀死他,更不需要你费尽心力,只要将她的尊严希望全部踩碎,她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生存下去的意愿,这种折磨,比死还要来的残酷一百倍。

    而这种折磨,恰恰还是来自亲身母亲的遗弃,是亲身母亲亲手将她推入了这火坑之中。

    这样活了十几年的莫伊,怎能不心灰意冷,只求早日了结?

    只是上天总是公平的。她带走了真莫伊,却又将她的灵魂带入了这具躯体中,让她来为真莫伊寻一个真相,找一个解开心结的机会。而对她,则又是让她感觉什么呢?

    亲情?有情?还是爱情?

    ……

    ……

    十多年前,她被自己最信任的姐妹所害,尝遍了各种折磨,这个孩子,却还是硬生生的挺了过来,硬生生的活了下来,甚至在以后的岁月中承受住了那么多的痛苦,隐忍而坚强的活着。

    若非这一场刻意的安排啊……

    凤菲菲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君家小儿,想起了当他看到她的那一刻,那种如野狼看见鲜肉的眼神。她的眼角便湿润起来了。

    若非这一场刻意的安排,她的人生,他的人生,都或许就是相夫教子,相敬如宾,虽不是太幸福,但也该是能平稳的过完一生吧?

    可是现在呢?当那个月圆之夜到来之时,她的人生,那个孩子的人生,都注定了要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命运驱使。

    他们不该怨怼任何人。

    盘腿而坐的凤菲菲忽而长长一声叹息,接了莫伊先前的话语,“所有设计你的事情,都是我一手设定的,目的,便是用你的血赎罪,赎我十多年前一个冲动犯下的罪。这是你的孽,也是你的缘,可是,终归是我做错了。”

    世人皆云冲冠一怒为红颜,她的冲冠一怒,却是为了一个男人。

    而可笑的是,她所认为的怒,竟是完全不存在的一份假象,一个笑话。

    这,远比她所受的任何折磨都来的揪心,来的切肤之痛。

    “所以,我不配做你的母亲。”凤菲菲总结性的叹口气,眼眸定定的看着冷眼看着她和君淡然的莫伊。“伊儿,你不要恨我!”

    莫伊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而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竟然还是她这辈子的生身母亲!

    她忽而就为真的莫伊感到悲凉了。

    饶是上辈子她再落魄,上天终归是没有夺走她的父爱母爱,让她即便缺少,也是不曾有这般不堪面对。

    可是真莫伊呢?连亲生母亲都能如此利用她,漠视所谓的亲情,到最后还无耻的要求她不要恨她,就更不要说那个糊涂到该死的北川皇帝,她的亲身父亲了。

    这样的人生,何其悲凉,何其惨淡?

    这样的人生,确实是死了比活着要幸福。

    “不要恨你?”莫伊很认真的看着凤菲菲的眼眸,冷冷一笑,“请问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恨你?”

    “你……”凤菲菲脸色一白,刚欲反嘴,却被一道男声给压了下去,“你确实不配做伊儿的母亲!”

    接着凤菲菲的话语响起的,是一道男声。一道淡淡的,冷冷的,几乎能冻死人的男声。

    “君落钰!”凤菲菲几乎是反射性的一叫,扭头看向小楼外。

    一身玄色衣袍,腰佩长剑,头束金冠,眉目如画,星眸如炬。风尘仆仆的他,显然是刚刚赶到这里。

    “你怎么来了?”君淡然也第一时间就看向君落钰,皱眉,有些不悦。

    “这里有值得我来的人,我便来了。”君落钰的视线穿过君淡然和凤菲菲,落在了静静立在屋内的莫伊身上,灿烂一笑。

    “关于伊儿的事情,本尊早就同你说清楚了。皇兄大可不必再多此一举。”君淡然以为君落钰的到来是为着莫伊东陵失贞一事。

    对于那夜同样出现在驿馆中的君落钰,他和君淡然的彼此解释都是为了血色鸳鸯咒,只不过他不是为了莫伊的血是解咒的引子一事。

    他给出的答案是——伊儿能在他发狂的时候,轻易安抚了他。

    如今,只要大祭司和凤菲菲能合力破解了血色鸳鸯咒,那君落钰就再也没有靠近伊儿的借口了。

    君落钰对伊儿的心思,他早在樱花节上就看的明明白白了。这种自家碗中的肉被一头狼惦记的感觉,真的不好。

    所以君淡然看到君落钰的第一反应就是立马将这头来意不善的狼赶紧撵走。

    “皇兄想必是误会了。我今日来,不是为了血色鸳鸯咒一事,而是为了替伊儿的孩子能顺利渡过月圆之夜的劫数。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是不是?”

    君落钰这句话说的很大声,甚至都打破了他一贯的清冷声线,让内屋的莫伊听的清清楚楚。

    “什么叫月圆之夜的劫数?”莫伊的头在君落钰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轰的一下似要炸开,因为她真的一直忽略了一件事情。

    君淡然等一行人做这么多的事情,可不就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最纯净的血脉?而被白狐天醒认定为始皇转世的孩子,岂不是是比她还更加好的选择?

    浑身的寒毛陡然竖起,莫伊几乎是声嘶力竭:“君淡然,你作何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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