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待调命布署,五日后开拔。”顾宜芳声音低沉,语气难掩喷薄而出的厌恶。

    清王算是大燕朝出了名的头号刺头,不过当年跟着永徽帝东征西讨,树立下不少威望,虽争嫡败于仁宣帝,身边一直有一批死忠追随。按万钟递上来的消息,清王一直嚷嚷着对朝廷,对他这个侄子皇帝的各种不满,突然下此决心,却是那些个死忠使劲儿的撺掇使然。

    大兵压到开平,他第一个要办的绝对不是找个御史言官好好数落数落清王的罪行,把他骂个狗血淋头,名声先给他搞臭。可能的话,他绝对是要撬开清王的脑瓜骨,看看里面是不是进了水,而且是隔了年泛绿的馊水!

    一直以来,先皇也好,他也好,不是不知道清王那尿性,对朝廷再不满,不过骂骂也就罢了,那人优柔寡断,却不是个行大事的。

    所以,他们是抱着济世为怀普渡世人的心在包容清王,尤其他继位,总想着清王年纪五六十了,再蹦跶也蹦哒不了几年,把他靠死也就完了。他是一心一意地对付四大世家。

    现在四大世家让他灭了,七零八落不成气候,大长公主让他灭了,朱维中也死了,朝中朱派一盘散沙,该贬的贬,该踢出京的也都踢出京,朝臣都被梳理的差不多了,他只觉得终于能舒口长气,再没人扯他胳膊腿让他不得伸殿,正爽在当头,清王这个时候反了。

    这个时候?

    他有脑子吗?!

    还给其他公候王爷写信,说他这个皇帝听信小人所言,残害忠臣,更有祸国妖女残害嫔妃。觊觎后位,说要清君侧。

    特么,他怎么不说要清君?

    这么个盛世。居然就敢胡乱嚷嚷着要清君侧!哪怕朱维中没死,或者四大世家还都健在。清王勾搭勾搭他们,两厢给他来个里应外合,他还佩服清王够胆。

    虽然现在他也够胆,可他能说,他根本没脑吗?!

    “去他娘,我真怀疑皇祖当年生他出来的时候,把脑子给留肚子里了,他居然干得出这种必败无疑的勾当。说出他是顾家人,我都替他寒碜!”顾宜芳一提清王造反,立马就精神头十足,腾地一个鲤鱼打挺坐到了榻上,大眼珠子瞪的溜圆,锃明发亮,生生把谢玖到嘴边儿的话给瞪了回去。

    她想说,不是永徽帝个男人生的清王,是清王的母妃吧……

    真要是永徽帝把清王的脑子留肚子里了,这也是个壮举。好吧?

    谢玖抿了抿唇,不是说困了吗?不是说要睡了吗?这炯炯有神,斗志昂扬的态度是怎么一回事?

    终于。她在顾宜芳强烈的眼神攻势下,缓缓起身坐到了他的对面,摆出一副她就是朵解语花,温柔恭谨,而且绝对没话的听众脸。

    顾宜芳冷冷一哼,声音立马高了八度。“他真当他是天纵奇才,百年难遇的明君?要不是皇考一念之仁留下这个祸害膈应我,我何至于大晚上的一想起他来就反胃!”

    他紧紧抓住谢玖的手,“前世他反的时候。好歹边疆摩挲不断,分分钟打起来。他也算是浑水摸鱼了。可现在他也不看看,边疆稳定。朝中朕都收拾的七七八八,现在除了几个只会动嘴皮子的言官,还有几个真敢豁出老命和我扯?清王敢不敢挑个更不可能成事的日子起事?敢不敢直接打进京来把我赶下去,别光打嘴炮?!我真是忍无可忍了,我能容忍神一样的对手,绝对容忍不了猪一样的对手!”

    “前有大长公主造反,这黄花菜还没凉呢,清王又跑出来作死,老顾家祖坟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居然容忍得了这些货!朕这回不像前世那样留着他了,非得给他送下去和顾家列祖列宗好好交流交流,让他们也见识见识!”

    谢玖听得目瞪口呆,皇帝这是刺激大发了,那嘴唇就跟连珠炮似的吧吧没个听,连嘴上的皮都磨起来了。

    一会儿朕,一会儿我,连称呼都乱了套,分明是气大发了。

    她轻轻抬起手,顺着他的胸膛往下给他顺气,“你当心气坏了身子。”

    以往还不觉得,现在和他两情相悦了,她还真怕他这气性大的没边儿,可别气大发了,英年早逝啊。

    “我也就和你说说,当着那么多大臣,我把这些词给甩出去,还不把那些老家伙给惊着?”顾宜芳长叹一口气,感觉憋在胸口那口恶气总算出来了。“多亏有你,不然朕得憋死!”

    说完,一把上前抱住谢玖,脸蛋轻轻地在她的肩膀上来回磨蹭。

    谢玖也被他这久违的求安慰标准动作给磨的心里软成一滩水,干脆把他当成小石头一样,摸\摸头,顺顺背。

    “陛下,渴吗?我给你倒点儿水喝?”话音才落,便觉肩膀一疼,顾宜芳冷哼一声,松了口,抬头看向她。“你是笑话朕话多?”

    谢玖白了他一眼,扑到他身上,狠狠就是一口。

    “你惯会倒打一耙,人家明明就是看你嘴唇有些干,心疼你,想给你倒水喝——”说着,她就要起身,谁知却被他双肩铁钳一般,紧紧揽在怀里。“你干嘛?”这一声娇滴滴的,问的百转千回,把顾宜芳的心都给转晕了头。

    “朕很快就会回来,在这之前,好好照顾自己。”他沉声道。

    谢玖微微一怔,轻轻在他怀里点头。“你万事小心。”

    哪怕是顾宜芳心知肚明前世之事,谢玖也不过是只知道个结果,可她居然就这么绷的住,丝毫没有劝他不要去,或者为何一定要去的意思。

    “为何不问朕为何一定要御驾亲征?”他轻声问。

    谢玖怔怔地抬头,目光却是一片清明。

    “你选择御驾亲征,必定有一定要这样做的道理。我问与不问,都不重要,我只希望你无病无痛地平安回来就够了。”

    虽然现在景元帝宠她,对着她总有发不完的各种牢骚。但凡她有心都能写出十几册的景元朝大臣秘史,皇帝吐糟典藏版。大燕朝的前朝后宫的秘闻灌到脑子里的都快装不下了,实在没有心力再追着那种没有营养的问题追着问。

    说好了是帝后琴瑟合鸣。一个不好传出去,她就是后\宫干政。

    最重要的。她不想顾宜芳有这样的想法,连让这想法冒头的机会,她都不想由她亲手送上去。

    顾宜芳深深地看着她,忽地一叹。

    “若非必要,朕真舍不得你。”

    清王那作死的货虽说是个脑子装不满野心的,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财大气粗,他若非亲临,还真怕一顿糖衣炮弹就把他的先锋将领都给裹到那边。

    毕竟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不只史书清清楚楚写着,就是在当朝不甚久远的几十年前,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

    庆明帝的皇位说到底也是金子砸出来的。

    当时的皇帝是庆明帝的长兄,肆忌这个异母弟\弟战功赫赫,私下授意他自认的心腹在战场下黑手,谁知那心腹掉头就全都告诉了庆明帝。庆明帝一听就恼了,他在边疆拼死拼活打仗,没落着好也就罢了,居然还要防着来自皇帝满满的恶意。

    当下拍板与鲁国和谈,转身留下一半兵力镇守。然后一路杀回了京师。

    被皇帝源源不断派上前和庆明帝对阵的,不是死于庆明帝的铁骑之下,就是被金银功势给击垮。纷纷倒戈,以致打到最后一阶段,一路大开城门投降,皇帝睡梦就被守门的将领擅自做主开了京师的大门,引庆明帝入城,直接杀到了宫里逼皇帝写下了禅位诏书。

    有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顾宜芳是不会给清王这样的机会,虽然清王和庆明帝是没得比的。

    内阁大臣意见并不统一,有三个人同意皇帝御驾亲征。也都是拿庆明帝举例子,可另外两个更关心皇帝的安危。认为朝中能人辈出,拿下一个智力明显不十分足够的清王不在话下。

    只是清王怎么也是皇亲国戚。如果只是一般人造反作乱,派哪个去却是无所谓的。只一牵扯到皇族,旁人动的心思就不一样,一来担心清王拿银子砸人,二来他也担心派去的人被他给搓磨成软骨头,见了皇亲就束手束脚施展不开。

    谢玖迈开大长腿下榻,倒了杯温水递到顾宜芳嘴边,他抓着她的手一口喝见了底。

    果然说得口干舌燥吧?

    谢玖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举着空杯子返身放回桌案,谁知才走没两步,顾宜芳的腿就跟了过来,她只觉屁股下方被狠狠踹了一脚,忍不住就“哎哟”叫了一声,转头横眉立目冲向顾宜芳。

    顾宜芳瞠目结舌,也没料到使出这么大的劲,连忙从榻上爬下来,一把抱住她的屁股伸巴掌就开始揉了起来。

    “唉呀,你说你那么长的腿,怎么步子迈的那样小,但凡你走快一步,也不至于踹的这样实诚。”他一边揉一边问。“疼吗?朕真不是存心的,那腿……就那么上去了,你说你笑朕干什么?”

    谢玖深吸一口气,紧紧攥着手中的水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没拿杯砸皇帝脸上。

    他说的也叫人话?!

    明明是他恼羞成怒,使大了踹她身上。她不是胡搅蛮缠的人,解释清楚也就得了,可他偏偏一推六二五,好像全是她的错!

    就这尿性,还什么御驾亲征,还征什么?皇帝直接自己包邮到开平,说死清王也足够了!

    退一万步,说不死他也膈应死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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