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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魂之术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也是皇帝和她都迟迟下不了决心的关键,若不是到了山穷水尽,再无退路,也不会用到此种办法。

    因为她就是秦溱本魂,所以不觉得用这手段有任何愧疚不安,唯独想到秦夫人,她心里却越发酸涩。

    秦夫人不知她就是自家女儿,一旦秦溱出事,就令她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可如果她直言不讳地说出她的身份,做为秦家上下都不十分待见,致使秦妃垮台的皇后却宣称她就是现在这个依然活蹦乱跳的秦溱的鬼魂……如果不是她的亲身经历,她能想出一万种她冒认秦溱的阴谋论。更不要说与秦溱骨肉至亲的秦夫人,信了才有鬼。

    “皇后,臣妇的女儿究竟是何病?她还好吗?”秦夫人见谢玖垂眸不语,只当秦溱是装病却勾出真病来了,连皇后都再三无语,指不定是多言重,当时说话就带出哭音儿。

    谢玖心里咯噔一声,忙道:“秦夫人,你别担心,长夏宫报到含章殿,皇上已经派了御医过去,具体如何我这不也还没见呢。如果病情严重,御医早早便禀到皇上那里了,想来却不碍的,不是什么大病。”

    虽然谢玖一路安慰,秦夫人还是不放心,不过不好驳了皇后的面子,强打起精神应付,只是从她心不在焉的神态看得出,只怕她的心神早飞去了长夏宫。

    此时不过傍晚时分。天色渐暗,各宫门都挂着宫灯,长秋节这一日。整个大燕宫亮如白昼。

    过了不一会儿软轿便停在了长夏宫门口,便是秦夫人一直安守本份地走在谢玖身后,不敢逾矩一步,谢玖也感觉得到秦夫人心急如焚,她两只手都绞在了身前,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庄妃虽带着华阳前去长信宫参宴,长夏宫依然井然有序。

    因为是皇帝的生辰。庄妃也不敢独树一帜起高调,又让宫人们穿麻布衣服。是以长夏宫难得一见地换上了精美的宫装,整个宫的精气神儿立马上了不只一个档次。

    宫人一见皇后莅临,哪里敢有半分怠慢,战战兢兢地照皇后的吩咐。带到了秦溱的房间。

    秦溱的房间与华阳相邻,虽说不如华阳那般宽敞,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却毫不逊色。皇帝三五不时赏赐下来都将屋子里布置的富丽堂皇,别说一同进宫的另两个侍读比不了,便是一般妃嫔也没这等规格。

    秦夫人着急自家女儿的病况,自然没注意到这些。

    她一进屋就见秦溱平躺在榻上,紧闭睡眼,那张小脸瘦的巴掌大小,脸色灰败。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眼泪在眼圈转了几转,终于还是没忍住流了下来。

    似是怕在皇后面前失仪。连忙掏出锦帕把眼泪给擦干。

    谢玖见了心里也不好受,将宫女叫到跟前轻声问:“御医看过,是怎么说的?开了方子?”

    “回皇后,御医开了方子,每日煎服。这些天秦姑娘身体一直不是十分的好,不思饮食。精神萎靡,御医只道秦姑娘身体虚弱。好好将养便可,倒是无甚大碍的。适才秦姑娘醒过来一阵,这是身体又乏了,才睡下的。”

    谢玖点点头,“以后你们更要用心服侍。”

    宫女连忙屈膝领命。

    秦夫人心头一跳,迅速地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轻轻蹙起眉,面色犹豫地道:“小女病了有些时日,常留宫中不但无法承担责任,照顾侍奉华阳公主,反而要麻烦宫中各位贵人,凭地添乱。臣妇想,将小女接回家中养病,一来也免得过了病气,二来小女性情拘谨,到到家中有臣妇亲自照顾,她也放松些,病也好的快些。待到身子养好,再回宫中服侍公主不迟。”

    说的话倒是句句在理,只是皇帝心意已决,哪怕再有理的事,到皇帝那里也没用。

    谢玖轻轻一叹,看了眼面容憔悴的小秦溱,她们也算是费尽苦心地逃离皇宫了,奈何生不逢时。若没有她在其中的纠葛,无论哪个听了这番话,秦溱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断然没有强留在宫里的。

    “到外面说吧,别扰了小秦溱的休息。”

    秦夫人面色顿时一僵,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冒了一层冷汗。

    宫女应皇后吩咐,将人带到东侧暖厢,才坐下便有宫人陆续端上点心茶盏,谢玖轻轻挥退了众人,身边只留安春和柯秀在侧。

    这个气氛,哪有人还有心思饮茶,谢玖轻轻将手在胸前交握,秀眉轻轻蹙起,眼神似有若无地在秦夫人脸上划过。

    她对任何人都没有这种矛盾的感情,又想亲近,又怕亲近,满心孺慕之思,却连个眼神也不敢交汇。

    “皇上知晓小秦溱病情加重,便吩咐了御医不忌用药,悉心照顾。”谢玖淡淡地勾起一抹笑,硬着头皮道:“不管是御医的医术,还是药物,都是宫里更加好些。皇上的意思,是留秦溱在宫里养病,待她身体好些了,再出宫不迟。秦夫人爱女之心,我也能够理解,只是……一切还是以秦溱为重,宫里人多照顾起来也更方便妥帖,秦夫人只管放心。”

    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秦夫人手指紧紧抠着手心,一阵钻心之痛骤起。

    “可是太后——”

    谢玖抬手,打断秦夫人的话,不想等她说完,再由自己一条一条地驳斥她的话。“太后听到小秦溱病了,也和皇上的意思一般无二。让秦溱养好身体,再行出宫。”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垂眸道:“秦夫人不必急在一时。我相信小秦溱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秦夫人顿时面色陡变,一片惨白。

    “皇后娘娘!”她腾地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低低的垂下,姿态摆到最低,呈无比恭谨状。“小女还小,在宫里虽有宫人照拂,臣妇哪里放心得下?求娘娘念臣妇一片慈母之心,就让臣妇带小女回家吧——”

    她顿了顿,几经犹豫才继续道:“小女这病不知几日才好。臣妇打算带小女回乡下的庄子上养病,乡下空气新鲜。若是小女喜欢,臣妇想将她留下,直到及笄之年嫁到远在青州便订下亲事的同知之子。”

    这却不是单纯地要将秦溱带回去养病,分明是在暗示她秦府愿意退让。甚至远离京师了!

    她活了一辈子,怎么不知有那么个同知之子的未婚夫?时间紧迫,秦夫人却未必当真结下这门亲,不过是碍于彼此的脸面,扯出这么个人,示意不管什么原因,她都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卷进宫廷争斗。

    谢玖倏地紧紧攥住冰凉的椅子扶手,心脏顿时一紧。

    秦氏虽然倒了,秦溱顶着公主侍读的名义进宫。人员配置都是县主的份例,皇帝隔三差五陆续地赏赐下来,圣宠昭昭。比华阳也不少多少。

    如果说秦溱用荷叶灰诈病,谢玖还能理解秦夫人不想看着自家女儿卷进华阳公主这一派,在找退路,那么现在当着皇后的面明晃晃地指出情愿远走他乡,一时间,她却找不到何以至此的理由。

    谢玖知道。外界一向认定秦氏之死,由她一手操纵。

    可是秦府再如惊弓之鸟。也该知道,秦家本就无权无势,根本对她造不成任何威胁。连华阳她都能容得,又怎会向秦溱这样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下手?

    ……究竟是哪里出错了,造成秦夫人这般惶恐不可终日?

    “快扶秦夫人起来。”谢玖声音发紧。

    柯秀连忙上前,却不料秦夫人铁了心跪到地上,她一扶根本没有扶起来——

    “求皇后娘娘成全。”秦夫人一头磕到地上。

    谢玖知道,她不松口,秦夫人是跟她硬拗到底了。

    “你……”谢玖起身,本打算亲自扶她起来,谁知才站起来,就只觉脑袋一阵晕眩,若不是安春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只怕就一步扑倒在地。

    “娘娘。”安春脸色煞白,这时柯秀也没心思理秦夫人站不站起来了,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皇后跟前,与安春一左一右将谢玖架着重新坐回椅子上。

    “柯秀,去请郑御医过来。”

    不待柯秀点头,谢玖便轻轻摆手,面色只比安春吓的小脸更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像是敷了厚厚的一层粉。

    “无事,我是起的有些急了。”她最近风寒,头晕晕沉沉的,有几次也是这样的感觉,因此她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像安春想的那么严重,好像又像前阵子突然晕倒个三五天。

    许是让皇帝的反应给吓的过了头,现下她只打声喷嚏,晃晃脑袋,旁边的宫人都像她一个喷嚏就能把自己打死似的。

    “秦夫人,你不必惶恐。”谢玖缓缓起身,走到秦夫人身旁蹲下,眼瞅着秦夫人嘴角轻轻向下抿,这是秦夫人极力忍耐情绪时的小动作,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轻轻叹道:“秦氏亲手杀了大皇子,才致皇上震怒,令秦氏进了冷宫。秦氏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她自作自受,与你们秦府无关。皇上知道,我也知道……按说,我不该与你说这些,但见秦夫人似有误会,为免龃龉,我便亲口向你解释。皇上是疼爱华阳,这才召秦溱入宫相陪,想必你也听说了,华阳最近不管是性格还是待人处事,都有极大的进步,这固然有庄妃的功劳,几个侍读的影响也是功不可没。”

    “我,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心思,亦不像外界相传的那么心狠手辣,秦夫人……只管放心。”

    换成二一个人,这番剖白谢玖是无论如何也懒得说出口的,可面前跪伏在地,以慈母之心宁可得罪皇上也要保护自己女儿的娘亲,谢玖尚有一分理智在,否则当真便要脱口而出,她就是秦夫人的女儿了。

    却见秦夫人低垂着头,两滴眼泪跌落到了地上,身体微微发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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