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进入河水退却后的农忙季节,泛滥的尼罗河恢复温顺静谧的样子之后,留下的是一片肥沃的淤泥,来年谷物在这片丰饶的土地上生长出来后,不但足够整个国家的消耗,还有余裕出口国外。因此,埃及有近东的粮仓之称。

    也正因为如此,河此时是埃及整个朝廷内官员们最为忙碌的时期。因为有大量的具备文字记录和基本几何知识的书记官要被派到全国各省,丈量已经分不清哪块是哪家的土地,调解邻里的纠纷,可能的话还要帮忙劝架,带几块光荣的瘀伤回来。

    在这样的背景下,去世的图坦卡蒙法老的葬礼相对要精简得许多,何况皇妃和宰相之间有巨大分歧。

    在外朝和后宫达成共识之后,阿伊同意为图坦卡蒙法老修建停放棺木所用的万年庙,至于最后是进入金字塔还是国王谷,就看未来哪方占上风了。

    无一例外,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先法老的归宿大约还是在国王谷里。尤其是在皇太后任命阿伊为葬礼主持人,按照一般的惯例,葬礼主持人都有成为法老的资格,这样的做法已经告诉众人私下的猜测或许是对的。

    在可惜那位年轻的阿肯娜媚皇妃的同时,已有人猜到阿伊之所以不急着让金字塔竣工,恐怕是把那座相对小巧的金字塔留给自己用的。

    很多人打从心里看不起阿伊,但那又如何呢?

    他活得够长,而图坦卡蒙太过短命,哪怕只是这么一点,他就稳操胜券了。

    图坦卡蒙的尸体经过三十天被制成木乃伊,这已经是死亡之家全体加班加点的结果,且经过皇家礼仪官的仔细查验,没有一丝敷衍的痕迹,结果让人十分满意。

    葬礼当天法老的木乃伊被放至在一个纯金的船型棺床上,棺床放在一个木撬上,下面撒了盐粒,由牛来拖动。

    仪式开始之后,庞大的送葬队伍主要皇太后、皇妃、各位大臣奴仆以及冥神奥西里斯的祭司组成,每个人都系着白布头带,穿亚麻长袍,脚上踏着白拖鞋,女眷身上没有任何首饰,男人则剔去头发和胡须以表哀伤。

    大祭司身后跟着一群小祭司,大多数是女性,她们是天生的演员,负责在围观的平民的注视下表演各种悲伤过度、捶胸顿足的哀悼之情,被卫兵隔绝在一定距离之外的平民感受到庄严而悲伤的气氛,常常也在这样表演的催化下,想起在图坦卡蒙治下的安居乐业,真心实意地撒上几滴泪水。

    法老的送葬队伍由阿伊带领一直送到尼罗河边,木乃伊在尼罗河东岸乘坚韧的纸莎草纸驳船(称为冥王奥西里斯之舟)驶向西岸。埃及人视尼罗河东岸是太阳升起的地方,象征生,而尼罗河西岸是日落的方向,代表死后世界。

    那里有一个规模不大的金字塔工地,工地上的工人已经全部停工,从南边努比亚进口的大石块被整齐地码放在沙地上,工地北面一个崭新的万年庙伫立在那里。在决定法老最终的去向之前,他都会暂时待在这座万年庙里。

    在木乃伊进入由石块围起来的石心墓室埋葬前,祭司还要主持进行一项重要的仪式:开口仪式。

    由阿肯娜媚给图坦卡蒙法老的木乃伊送上正义之心的护身符,再反复念诵净化咒语,给木乃伊浑身抹上松脂圣油,保证死者在死后的世界里能恢复一切生前的能力,并获得重生。

    木乃伊连同四个盛放内脏的罐子被放入纯金的人形棺之中,荷鲁斯的四个儿子分别掌管着法老的内脏,人头罐保管肝脏、狒狒头罐保管肺脏、豺狼头罐保管胃脏、鹰头罐保管肠子。

    奴仆们把各种法老生前所用的家具、珍宝和爱物一同放入墓室,再由石匠将墓门封死。

    因为气氛十分压抑,一众人出了墓室之后情绪都很低落,均是一言不发。侍女们手腕酸疼地给浑身大汗的皇太后打扇,皇太后缓过一阵气来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突然大惊失色:“阿肯娜媚呢?”

    石匠们马上停止了封门的动作,大门又重新敞开,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阿伊身上,阿伊作为今天主持葬礼的人,只好摸了摸自己新剔的光头和下巴,硬着头皮复又步入墓室去找阿肯娜媚。

    墓室里有外面的光线射入,其实并不黑暗,但却瘆人。

    图坦卡蒙生前使用的,或者为死后准备的珍宝全都被搜罗了来填充墓室的富余空间,甚至还有仿造法老生前最爱的那架已经撞毁的马车,整个墓室俨然就像平日供法老起居的夏宫,无论墙上的壁画还是那些熟悉的器具都一模一样,就好像图坦卡蒙……他还活着一样。

    阿伊因为这想法突地浑身打了个冷战,觉得四肢瞬间抖落得笔笔直,整个都僵住了。

    他叫了几声“皇妃”没人应答,阿伊无法,只好去掀暂未封死的木乃伊棺材。木乃伊戴着一张沉甸甸的纯金面具,面具惟妙惟肖,精细之处在于工匠给那双活灵活现的眸子安上了一对黑色水晶的眼睛,只要有一丝光线,眼睛就会如活人一般熠熠生辉,令阿伊从始至终都不敢直视。

    葬礼结束的时候,阿肯娜媚落在众人后面,这阴暗的墓室在旁人看来可怕,在她看来却充满着图坦卡蒙的气息。外头炙热的阳光和贪婪的人们如此危险,墓室反而令她觉得安全。

    众人都忽略了黑暗里还站着一个女人,墓室大门关上的时候,阿肯娜媚启开黄金人形棺的盖子,一次又一次贪看那张黄金面具。然后鬼使神差的,她想要再亲近一次图坦卡蒙,就像二人幼时的恶作剧,吓坏所有人。她牵起木乃伊的手,并排躺了进去。

    因此阿伊所看到的就是,法老枯瘦的木乃伊身边,是一个美得让人几乎忘了呼吸的美女。她柔软而娇嫩的胳膊环绕在木乃伊身上,好像要给木乃伊注入生命的活力。

    见有人掀开棺材盖子,她笑盈盈地朝阿伊望去。一个活生生的美人搂着一具干瘪的死尸,还诡异地朝他笑,碧绿的眸子和木乃伊那双璀璨的眼睛似乎都望着阿伊,看得阿伊浑身汗毛倒竖起来。

    “宰相看什么呢?”阿肯娜媚嗔怪着开口,粗噶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墓室内,仿佛是死亡国度的来客:“为什么要打扰我和法老说话呢?”

    火把“啪嗒”掉在地上,阿伊一路怪吼大叫着冲了出去。直到阿伊想起自己的职责,看到墓室门口一大群人惊讶万分地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才恍惚自己可能又被阿肯娜媚耍了,这个女人,竟然丧心病狂到和木乃伊躺进一个棺材里。

    “疯女人!”阿伊喃喃自语。

    然后他回头看见阿肯娜媚优雅地从棺材里爬出来,好像那不是棺材,是一张华丽舒适的大床。阿伊咬牙将耻辱憋了回去,说服自己这个皇妃如今精神已经不大正常。但看在她那张伤心至极却仍然不失楚楚可怜、娇柔婉转的脸蛋,他觉得自己尚且可以忍耐。

    等他做了法老,这个美人就可以任意玩弄了,脑子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要长着那张脸就行了。

    就像皇太后现在做作地感慨一样:“请不要责怪阿肯娜媚,她只是太伤心了,图坦卡蒙法老实在死得太早了。”

    墓室的门正式封闭,所有人聚集到万年庙外临时搭建的大棚里就餐,那里准备了清凉的啤酒、芳香的开胃椰枣干和能够饱腹的水果馅儿的糕饼。

    准备这些的厨子很有心,还体贴入微地将蛋糕做成了金字塔的模样。又累又饿又从底比斯一路行来走了那么远的路,众人坐下吃喝就忘记自己先前在干什么了。何况以埃及人的观念,进入永生之国原本就是一件值得祝福的好事。

    阿肯娜媚坐在角落里,只偶尔拿干燥的薄唇沾一沾水,滴水不进,更不要说吃东西。

    众人看着她麻木的表情,喧哗声就渐渐安静了下来,皇太后劝了几劝,她只说没胃口。阿伊暗骂一声“矫情”,起身坐了过去,众人大约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迟早的事情,这两人不久之后就是新任的法老夫妇了。

    霍姆海布就坐在皇太后的下首,手里玩转着牛角杯,好像目不斜视的样子,其实心中不知已转过多少想法。

    门殿长老一心一意地吃着糕饼,眼前没有任何真正的罪行发生,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和他全无关系。

    阿伊的手慢慢摸到阿肯娜媚光着的手臂上,然后扶在她的背后,粗粝的感觉就像砂纸一样,阿肯娜媚觉得自己挨着一条毒蛇。

    她恨阿伊,要除去阿伊,是因为阿伊此人迫不及待地在法老的阴庙前就迫不及待地展露自己的恶欲。

    “喝一口酒吧,皇妃。”阿伊“呵呵”笑了:“润润喉咙,不够的话多喝几杯,很快就忘记烦恼了。”

    他看着恭敬,却几乎是强迫地把酒杯递到阿肯娜媚嘴边,皇太后目不斜视,因为她吃准阿伊不会乱来,阿肯娜媚接受了这杯酒的话,也算是接受了阿伊的好意。

    阿肯娜媚当然不会接受,她的手一挥,那只酒杯就被打开,掉在铺展的草席上,全数浇在阿伊的长袍下摆上。

    阿伊的脸铁青,他想掐住阿肯娜媚的脖子,掐得她说不出话来,看她怎么违抗自己。哪怕还没有举行登基仪式,如今后宫里就这母女二人,他就算今夜就对阿肯娜媚做什么,也没人阻止得了。

    耶尔古拜却突然站了出来:“日头已经偏了,宰相大人,我们该启程回底比斯了。”

    九位高官之一的文书总监,也是唯一一个手上没有实权守着一大堆卷宗的官员。阿伊眯起眼睛,不知道是赞赏耶尔古拜及时打了圆场,还是记恨他出言给阿肯娜媚解围,在一个众人静默的环境里,耶尔古拜是唯一的那个出头的人。

    “文书总监呐,”阿伊阴测测地笑:“很好,我记住你了。”

    耶尔古拜朝皇妃伸出手,扶着阿肯娜媚起来,朝着阿伊得体地笑:“感谢宰相大人的记挂,让我为您分忧,今天就由我送皇妃回宫。天气酷热,宰相大人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阿肯娜媚就要逆袭了,在赛那沙来之前,她就会独自干掉阿伊,我要让她在没有人帮助的情况下做成这件事,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啦。

    看到大家想念图图,图图死去的那章点击高出一大截,我就放点好东西给大家轻松一下。

    图图的龙内裤,墓室里放了四十几条,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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