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从没有一个出事了,另外三家能逃过的说法。

    相互之间,因为多年来的姻亲关系,早已经结为一体,难分彼此,可是如今凤姐既然听说了薛家的事情,又涉及到太子,就不得不去找秦可卿说话了。

    这秦可卿,乃是老太太说过,重孙媳妇之中第一得意之人,虽说是养生堂捡来的,可真正身份哪里那么简单?凤姐这一路上可谓是心电急转,出门上轿便去了宁府。

    张宝儿悄悄跟了小半路,发现是去了宁府,便不再跟下去了,回来禀报给了林钰。

    林钰一听,觉得奇了怪,凤姐儿听他说了这个消息,不该立刻去找薛姨妈商量吗?怎么说都是一个王家出来的,至少也该找王夫人说说,没料想竟然是往宁府里跑。

    这一下午,林钰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到了晚间去席上吃饭,这才听见说琏二奶奶是去看东府里小蓉大奶奶了。虽说凤姐跟秦氏向来亲厚,也没道理出了这样的事情就去找秦氏。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凤姐觉得林钰所说的事情不重要,其二,便是这件事与秦氏有关或者秦氏能帮上忙。

    其一没多大的可能。凤姐若是不在意这件事根本就不会问,问了之后也不会是那样的表情,所以只能是第二种推测了。

    可是思来想去,一个秦氏,能跟这事儿有什么关系?

    疑惑一上来就压不下去,林钰这里一面温书,一面观察着荣国府这边的情况。

    恰逢这一日大家眼看着将要开春,打算去逛逛,看看晚梅,林钰跟贾府里几个公子哥儿走在一起,都是大老爷们儿,私底下说的话便有些荤素不忌起来。

    林钰压着没参与,只是偶尔应声,这个时候便听贾宝玉又在说那一套女儿是水做的,男人是泥做的理论,倒让贾琏给反驳住了——

    贾琏道:“你嫂子便是那泥做的女儿!”

    众人立时笑倒,凤辣子的名声大家都清楚,南方来的,泼辣得很,自打娶了凤姐儿,贾琏这日子就艰难了几倍。

    他此刻不过抱怨得一两句,脸上一副悻悻表情,贾蓉等人都是笑不可遏,贾琏自己也不觉得丢脸,没脸没皮惯了,只惦记着那风韵得很的多姑娘,又想着那楼里的美人儿,一时倒晃神了。

    众人还是打趣贾蓉,说他有福气,娶了个漂亮又能干的媳妇儿,只是贾蓉的脸色却有些奇怪,反倒过来捧贾琏,说娶了婶子的贾琏才是有福气。

    林钰在这边听着,越听越觉得奇怪。

    有关于贾府里众人关系的疑问,一直到他去园子里赏梅的时候都还没放下来。

    庶出这边的贾瑞跟贾环是在后面走着,过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走上来,林钰初时也没在意,回头看见张宝儿在后面张望,才觉得奇怪了,停下来问道:“你看什么?”

    张宝儿又看了看后面,看了看前面,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停下来,才附耳在林钰的耳边,道:“奴才瞧见环三爷跟瑞大爷悄悄往后面去了,鬼鬼祟祟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

    林钰望了一眼,果然看见假山后面藏着两个人,还在往里面走,他们都是庶出支族,也没个人管,即便是不一起走,前面贾琏等人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一起来不过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凑个数儿。

    “你整日就知道这些个不着调儿的事……”林钰正想让张宝儿别管那么多,就这样走了,忽然一拍自己腰间,原是在想今日漏了什么东西,不像是玉佩没拿,便道,“我忘了玉佩,你赶紧地回去取来,别想那乌七八糟的了。”

    张宝儿讨了个没趣儿,悻悻地走了,只是回头路的时候,未免经过那假山,还是没忍住悄悄听了一耳朵,这一听可把张宝儿三魂七魄给吓了个没,他躲在后面,等到这二位爷出去了才回去拿玉佩。

    回来的时候,林钰定然是要责斥他腿脚太慢,骂了他一句,张宝儿欲言又止,还是想着回去的路上再说。

    没料到,席间林钰借着醒酒,出来转了一圈,便拉了张宝儿来问:“我瞧着你神情不大对,可是方才遇见什么了?”

    张宝儿瘪着嘴点点头,又不敢说。

    主仆二人这事儿一直憋到回去,这才慢慢说出来。

    张宝儿不说还好,一说却是连林钰也愣住了。

    他眼神转瞬变冷,在屋里踱了两步,回头却看向张宝儿,“此话不假?”

    张宝儿连忙点头,道:“哪里敢说假话,奴才当时也是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的。这贾府也真是……”

    有够乱成一锅粥的。

    剩下的话,张宝儿没胆子说出来,林钰自然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你把嘴巴给我关严实了,若是出了事儿,我拿你是问,此事不能声张,你只当是什么也不知道,我自会处理。”

    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样。

    他就说怎么凤姐儿得知一出事了,就往宁府里跑,原来是跟这秦氏有关。

    这样一推算,其实也对。

    薛瓒是太子的朋党之一,连着整个薛家都是依附于太子,四大家族同气连枝,没道理分别支持了不同的皇子。更何况四大家族根深叶茂,自然是直接支持明面上最有胜算的那一个。若是秦氏这反身份当真,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不过贾蓉跟凤姐儿,贾珍跟自己的儿媳,这关系,真是乱了个没边儿了。

    那贾瑞又跟凤姐儿不清不楚。

    张宝儿听到的消息其实很简单,不过是贾环知道了贾瑞对凤姐儿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借着要威胁贾瑞给他二十两银子,贾瑞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两人争吵之间无意透露了许多的秘密。

    第一个便是贾珍跟自己儿媳秦氏之间的苟且,二者却是贾环骂贾瑞癞蛤1蟆想吃天鹅肉,说贾蓉那才是凤姐儿正经的侄儿,就算是勾搭,也轮不到贾瑞,这一来便是爆出了凤姐儿跟贾蓉之间还有那么点暧昧来。至于最后秦氏的身份,却是之前说贾珍跟秦氏的时候提起的。

    贾府里的人,似乎都知道贾珍跟他儿媳之间的事情,根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只是秦氏身份毕竟不同,说贾蓉自己戴了绿帽子也没办法声张,只能出去勾搭凤姐儿,转脸又给贾琏戴了绿帽子。

    这些个帽子高来高去,这贾府里还有几个男人没戴帽子?

    自打知道了这消息,林钰已经下了决心,到时候不管林如海怎么想,还是先把黛玉给带回去,至于贾府这一锅粥,能搅和一阵便搅和一阵,不能搅和……

    那就随缘。

    自此,林钰安下心来,距离礼部春闱之试不过仅有三日,转眼即逝。

    在赶考之前一天,林钰接到了四川那边的来信,薛瓒已经回到金陵,而四川官场进行大洗牌之后,林钰的银两以姜复的名义,终于开始了钱生钱的买卖。那一片鬼井,终于开打了。

    主持打井事情的,不过是个毛头小伙,据说没什么本事,不少盐商都等着看笑话。

    岂料这背后坐镇的其实是沈无盐,第一口井出卤没炸井的时候,众人只当是姜复这边瞎猫撞见死耗子,可是随着第二口井,三口井陆续地出来,所有人都觉得被人生生在脸上拍了一巴掌。

    这出来的哪里是卤水,根本就是雪花银!

    远在金陵的薛瓒听了这消息,原本就刚刚养好身子,又给气倒下了。

    可同时,薛姨妈这边却是已经要准备发难了。

    在薛宝钗的怂恿之下,薛姨妈苦心对薛蟠说教了许久,薛蟠也逐渐了解到,薛家的权力应该握在自己的手中,现在叔叔出了这样大的差错,买了一片井亏本了又卖出去,惹了一身腥臊不说,还坏了太子爷的事儿,更可恨的是,现在那一片盐场竟然又能出卤了,说说这薛瓒干的是什么事儿?

    这家族就算是交到薛瓒的手上也不能让人放心了,趁着这段时间没事,薛姨妈这边带着一双儿女便杀回了金陵,要跟薛瓒清算总账去。

    林钰出发去礼部的这一天,正好也是薛姨妈出发的这一天。

    天气真好,刚刚开春,路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书生举子,林钰到考场的时间还比较早,贡院外面排了长队,林钰却在外面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邬先生?”

    邬思道转过脸便瞧见林钰,咦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贡院,却道:“原来是林老爷家的公子,听闻您在江南也是颇有才名,前几年才见过,区区小人,公子竟然还记得。”

    这邬思道是个有名望的,林钰哪里敢妄自托大,只是觉得奇怪,“您不是在宋荦大人的手下吗?怎生出现在此地?”

    这里是礼部会试,邬思道一个师爷,来这里做个什么?

    邬思道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站着一群带刀侍卫,只比了一个“四”的手势,“我现在在这位爷手下做事了,主子刚从江南治水回来,会逢礼部春闱,也帮着来看看,皇上说让爷轻松轻松。”

    这减压的法子倒是妙极。

    林钰拱手,看到那边队伍渐渐短了,临近要进去的时候,便道:“在下这就要进考场了,不能跟先生多聊,实是憾事。”

    “不妨事,还祝愿公子高中。”

    “借您吉言。”

    林钰转身欲走,不过脑海之中电光火石地掠过了沈无盐的影子,于是停住脚步,道:“不知道会试结束,您可还在此处?”

    邬思道隐约觉得林钰表情有几分高深莫测起来,想了想,只道一声,“应该是在的。”

    林钰道:“那到时候再同您说事儿。是件趣事儿。”

    邬思道这里被吊起了胃口,回去胤禛那边,被胤禛问起,他如实说了,胤禛想起先头沈无盐那边递过来的情报,道:“林如海这儿子,也是个有野心的主儿。你且在外面等他,过得三日乃听。”

    于是邬思道领命,等到春闱结束那一日,依旧在外面等林钰,林钰出来的时候浑身轻松,经义策论信手拈来,比旁人不知如意了多少。他见识广博,下笔如有神助,见到邬思道的时候还笑了一声。

    心知邬思道是来干什么的,他只轻悄悄走过去附耳一句,便转身走了,跟不认识邬思道一样,上了马车,回荣国府去。

    邬思道整个人却完全愣住了,就像是当初林钰听了张宝儿的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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