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臭小收回目光,扶着墙就要走的时候,墙上的光动了一下,里头有了个影子。这个影子淡淡的,在墙正中间。晃来晃去的动着。有影子就有东西在前边,臭小扭身看看,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个影子从哪儿来?

    回到官庄的秦瑞丰,没用多少工夫就换回了几年工夫才脱去的农村小子的土气,跟着小时候一搭耍的那群娃娃钻了山沟接着翻梁,趁着天气好,他们耍遍了官庄跟前的沟沟岔岔,倒是没敢再到堆台梁跟前靠近。一来是臭小怕家里知道了给自己惹麻烦,二来他上回的时候也确实叫吓着了,黑呼呼的圪洞里,捞摸着的帽壳子听姥爷说居然是日本人戴过的。本来想问一下的,可是就因为上堆台梁的这件事,他叫爹好好收拾了一顿,日怪的是从来都护着他的爷爷居然没有出声,拄着棍子慢腾腾走了。最后爹还叫他在脑子里死死记住,不准靠近那个堆台梁半步。问也问不出来为什么,心里是想知道的,不过长大些之后人学的乖巧,再说就算是自己想去,余下的娃娃也没人陪着他去,多没意思,还是作罢了。臭小也不是没有试过叫娃娃们陪着他去,甚至还用从县城带回来的好吃的哄过这些人,没用。肯定是这些人家里的大人教训过他们,可从这些娃娃嘴里也没问到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日本人是赖人,上课的时候老师说过得。大概是,臭小觉得自己想通这件事,也就不再上心了。官庄还有很多好耍的,非得上堆台梁吗?

    大姨的娃娃也回到了官庄。住在姥爷家里,这兄弟来的正是时候,两人以前也就是见过几面,还没有在一搭好好耍过。这个叫春儿的表哥,那是从小就在山上长大。用表哥的话说,只要上了山,就没有他不能耍的东西。这叫臭小很高兴,可是他领着表哥爬进了对面的山上的时候,表哥说这就是些土圪堆,根本算不上山。两人缠着姥爷给做了两个弹弓。一个比一个用的皮子厚,一个比一个宽,臭小抢到了那个最大的,结果还拉不开。两人挂着弹弓在沟里带着娃娃们窜了好几天,就一个战果:犯晕的一只老家雀(当地人把雀读作qiao。三声。其实就是麻雀,现在已经很难看到了)叫他们敲到了一条腿。这只老家雀成了两人的耍货,腿上拴了绳子,在院子里边跳边飞。本来臭小是要给绳子上拴疙瘩石头的,可娘娘说腿都断了还能飞动?鸟儿从来家里就不吃不喝,到处跑,躲人。

    这天上午,天气也不是很好。看着灰蒙蒙的的,空气还很潮湿。爷爷说伏天的天气就是这样。在家里没意思,还是接着逗鸟。臭小用树枝扎了个架子。连轱辘都没有,却当做车,准备到院里给鸟拴上,来个老家雀拉车。在院里到处寻了半天,没看着鸟儿,表哥却来了。两人接着寻。表哥踩到了鸡窝上朝着院墙隔壁看看,大声叫起臭小来。鸟儿什么时候没出声到了隔壁。鸟是要抓回来的,还等着看他拉车呢!两人想也没想。就要从弓家大门进去。

    弓家大门铁桶一样关着,进不去。上头的那个锁也不知道是谁挂上去的,表哥看看说锁眼儿都锈上了。回院里想法子,站在鸡窝上倒是能爬上墙,可是墙那边一丈多高没法下去,这条道儿走不通。过不去,可是鸟儿在那边的叫声就像是挠心一样,一阵来一下,一阵来一下。两人围着弓家的院子,从门口到自家院子里,接着到了窑顶上,看了个遍,最后打算从半坡上那条通共没有一尺宽的小道儿爬上房顶,在从房顶上下去。想到了法子,两人没敢耽误一点工夫,赶紧动起来。表哥稍微大些,想到了要准备下,悄悄回家捎了个和泥垒墙的小铲子出来,一个接一个从上场的边边上掏出了脚能踩实的小洼洼,两人一千一后,慢慢往弓家的西房房顶那边靠过去。

    从下头看着这条道儿不好走,走起来还行。两人很顺利到了房顶上,却遇到了问题。房顶上的瓦片一疙瘩接着一疙瘩,一条条过去,十分不好走。两人正慢慢走的时候,娘娘在那边叫起了臭小的名字,老人还手搭凉棚看。亏得娘娘眼神不好,还没等她看见的时候,这两小子就身子一低趴在了房顶上。娘娘没看见他们,出门口寻去了,两人准备起来接着走。臭小站起来,前头的表哥滑了几下愣是没站起来,鞋底子沾上了瓦片上的绿苔苔,滑叽叽的,根本爬不起来。臭小猫腰拉表哥,脚底下也打起滑来。他顾不上表哥,赶紧两手捞摸能抓住的东西,可是房顶上除了都是瓦片之外,没什么多余的。要说什么能抓住,大概就是房顶上两边那两个怪模怪样的玩意儿了,可是眼下哪儿够得见呢。脚底下乱动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再站不住跌倒了。身子实实在在跌在了瓦片上,一棱一棱的瓦片圪楞硌到了胸口的骨头,疼的人气都喘不上来。臭小看看这个情形,还不赖,起码没有滑下院里去。要不一丈多高,跌下去还不得成了好几疙瘩?

    身上水出了些,倒还不至于吓着。就是胸口头硌得慌,臭小动动身子试试,没事就准备往起站。手抠住瓦片的缝儿,一使劲儿,腿开始曲起来,吃住那股子劲儿。臭小感觉自己是能起来的,他朝着表哥笑笑,说看你笨的,就跟偷蜜的狗熊一样。其实他也没有见过狗熊,就在老师发的书上念过一篇课文《偷蜂蜜的贼》里看过那个插图,跟趴在他跟前不敢动的表哥一模一样。这股子笑叫表哥很恼火,他用手打了一下臭小,臭小机灵一躲,就听的身子底下咯咯吱吱的响动,他叫表哥停手,表哥还不依不饶。接着一下打了过来。这回臭小没有再躲,他正在用心听着这个声音哪儿来的。表哥的手结结实实落在他脖子里的时候,身子底下一松,臭小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黄尘土暗。鼻子、嘴里、眼里都进了土,感觉像是地动山摇,接着没忽眨眼的工夫,他身子就趴在了冰凉的面面上,疼的臭小一口气就愣是提不上来。

    半天没动静,臭小疼的提不上起来。心说这该不会就是死了吧?大概就是,自己肯定是从房顶上跌下来了,一丈多高,能死不了。这下坏了,还没有跟家里人说上一声。自己就没了。他开始怨起那只烂鸟来,也不知道娘要知道自己死了怎么办。身子底下凉凉的,臭小感觉见自己都要发僵了。脑子里头一顿乱想的时候,有个声音小声叫他的名字。臭小没事听姥爷讲过,人死就是因为有黑白无常来把魂儿给叫走了,是不是黑白无常来了。这个声音没停,怎么还有些带着哭腔?他细听,声音从上头来的。稍微动动。身子翻了过啦。臭小看看自己周围,敢情自己没死,心里一阵高兴。气也能喘上来了。气能上来,脑子就清楚了,上头有声音,肯定是表哥的。至于不敢大声叫唤,是怕家里大人知道。借着从上头那个黑窟里落下来的光线,他支棱着身子看看。到处都是土,也看不机明这是在个什么地处。身子跟前乱七八糟扔着的扑克牌,这是在个炕上吧。他爬起来看见了炕底下的炕口子。果然。

    臭小抬起脖子往上叫,外头的表哥费劲儿得从黑窟边上露出个脑袋来,问他摔坏没有。臭小想吓唬他一下,装着自己有条腿不能动了,他用手拽拽腿,说大概是折了。一句话就把上头的表哥给吓哭了,臭小笑得不行,可想到表哥这一哭要是叫家里人知道了,就麻烦了。他跟表哥说是假的,叫他在房顶上等着,臭小站起来就准备出西房。顶上的表哥高兴了,趴在边上看他。臭小接着笑话他胆子小,可是脚底下迈出去的那一步叫他心里一颤,腿真的很疼。臭小嘴上的小一下子没了,他没做声,接着悄悄装着没事往上看了看,表哥没看出来,还一个劲儿叫他赶紧寻那个鸟。臭小收回目光,扶着墙就要走的时候,墙上的光动了一下,里头有了个影子。这个影子淡淡的,在墙正中间。晃来晃去的动着。有影子就有东西在前边,臭小扭身看看,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个影子从哪儿来?看看影子还越来越重了,上头趴着的表哥叫唤起来,提醒臭小。两人眼盯着,这个一人高左右的影子从墙上像是钻出来一样,出现在两人面前。影子自顾自乱动,闹得堆满的臭小反倒是不敢动。他不耐烦的给表哥说早就看见了,省的他在上头叫唤个没完。

    影子除了出来的时候日怪些,也没什么日怪处。臭小在跟前呆了一顿,没耐心了。他大着胆子上去在墙上抹了一把,墙上的白皮跟着落到地上一片,接着影子就没了。这下臭小愣住了,他给表哥一说,表哥叫他别寻鸟了,赶紧想法子上来吧。臭小看看房顶上,心说你以为我不愿意?我能上的去吗?反正来都来了,把鸟儿寻着回去,不是更好吗?这一小阵臭小没迈腿,影子也吸引了他的注意,都有些忘了腿的事。一迈开时的疼痛叫他心里又害怕起来。该不会真坏了吧,臭小到底是个娃娃,他打定主意不说,很快的寻到了那个在房檐底下快死了的鸟儿,提溜着鸟腿甩了好几下把鸟扔了上去,打发表哥先走了。他给表哥说的自己有好法子出去。等表哥真走了,他才发起愁来,有个屁路走啊。一丈高低的墙,他就是个鸟也是个腿有了毛病的鸟儿,还能飞过去不成?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腿丝丝儿抽动着疼,臭小拖着腿到处寻道儿时,发觉这个院子里还真有有意思的地处。比如它顶的角上,立着的人人都不一样。不光是这些,院里到处有刻着人人的地处,臭小认不出来是什么人人,反正刻得挺不少。

    这时大门外头表哥叫他,问他怎么还没出来。臭小才想起自己赶紧出去是正经。他给表哥说自己很快就出去了,两只眼接着开始到处寻摸,还真叫他看见个大概能出去的地处。这院子靠着西房的圪角里,有堵墙是土坯垒起来的,看着跟院子其他地处的砖墙从上到下不一样,应该是后来才有的。他冒着要过去看看,嘿,还有个眼儿能从这头看过去,那边正好是西房的门口。他用手抠抠土,不难。当下他给表哥说了自己的想法,叫表哥从外头扔进来小铲子,他独自开始挖起来。亏得土墙不是很厚,他挖开了墙钻了回来。把挡在墙边的几根木头椽子搬开又放好之后,在心里跳得快要跌出来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腿也没那么疼了,臭小拍拍腿上的土,跟表哥商议好不说今儿说的事之后,就散了。

    路过表哥放在房檐底下的鸟跟前的时候,臭小看了都开始一下接着一下蹬腿儿的小玩意儿一眼,这还拉什么车啊。想想因为这鸟差点摔死,臭小拽住鸟腿上的绳子,胳膊使劲儿转了几圈,一松手,鸟就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就跟疙瘩石头一样落到门外沟里去了。

    没敢跟家里人说,吃过晌午饭之后就睡了。梦里再次经历的跌落的臭小,满身上出的都是水。一下醒来,脑子机明过来之后,心儿高兴:不是真的。自己没事。外头表哥叫他出去耍呢,臭小爬起来看看柜子上的座钟,都五点多了。怎么睡了这么长工夫?一骨碌起来往地上一跳,臭小摔倒了,趴在地上的他腿上传过来一阵酸疼,想站起来却一点劲儿也使不上。再看两条腿,其中的一条,粗的把蓝条条的裤子衬的满满的。粗细快赶上一根房顶的大梁。这下。臭小再也顶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这是要残废啊。

    听到哭声,表哥从院里进来一看,也愣住了。臭小家里没人,爷爷一天因为不放心四叔到地里支哈老夹子,拄着棍子走了。娘娘带着四婶兴许也到外头沟里去了。臭小冲着愣住一劲儿看他粗腿的表哥说,你憨了,看看姥爷姥娘在不,叫他们去。表哥反应过来跑走了,剩下臭小呲着牙把自己身子挪到了炕跟前靠着墙坐了起来,他想起在学校看过的电影里的革命英雄,负伤之后不就是这么挪动的吗?这边腿老粗,那边臭小脑子还在乱想。

    一阵哭天叫地,不用问,肯定是姥娘来了,全官庄数她的嗓门最大。姥娘宽宽的身板子先从门里一出现,臭小哭得更厉害了。姥娘一看他的腿粗成那样,脑子想都没想,嘴里叫唤着活祖宗,上去一把把臭小的那条裤腿给撕开了,嫌热没穿裤衩的臭小,小牛牛一下子露了出来。这下他哭得更厉害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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