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过的自然是慕府的人,一夕之间痛失了爱子,爱女负伤,先帝也已经去了,如今的慕府,虽说是躲过了一场浩劫,但等待他们的,却是更为惨重的改朝换代。

    最是清楚不过的,就是新帝不可能永远是他们一派的人。当初的联盟,不过是权宜之计,为了能保住慕府临时的安危,保住新帝与当今太后的位置才要这样寻求同盟,而慕府在那样的状况之下无疑是最危险同时也是最有实力的结盟同伴,但眼下,却成了最危险的一个存在。

    这是慕绾棠心中所想的。因为她还不知道,先帝已经为了保住慕府与自己的六子,下了一道死令,也是因为三子詠琏能接下这道死令,答应保住慕氏一脉与裕王的永世安全,这才让先帝立为储君,成为当今圣上。

    可是她不知道。

    终于找到了慕之清。

    当慕绾棠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到她一脸的淡然,仿佛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的血色,看起来却是奇异地散发出别样的光彩。

    慕绾棠捏紧了手里的匕首,却没有上前去。

    看到慕之清的瞬间,脑中终于是清醒了许多。她知道,现在自己绝对不能将她杀了。先帝祭祀期间,她作为先帝宠爱的侄女,若是在这个紧要关头让宫里出现了血腥,那便定然是罪不可赎,连慕府也会受到一定的牵连。

    所以她不会动手。

    慕之清淡然地笑着看着慕绾棠。嘴角扬起了嘲讽的笑容:“怎么?你三哥死了,你都不想为他报仇?”起身走近了慕绾棠,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哦。对了。你那么聪明,当然知道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对我动手。呵呵……”

    慕之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慕绾棠皱着眉头看着她,眼底有着浓烈的仇恨,却拼命遏制自己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刺进她的心脏的冲动。慕之清陡然瞪大了眼睛,看着慕绾棠道:“你还是那么的自私,为了你自己自身。你什么做不出来?你三哥那么疼你,为了你死。你居然能这样沉得住气,你说说,你是不是冷血的?!”

    “你心里从来都只有你自己!”

    “为了保全你自己,你有什么是做不出的!”

    一句句逼迫着慕绾棠。慕绾棠看着已经接近疯狂的慕之清,着实是忍不住冲动,刚要扬起手,只见慕之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得逞的笑容,接着便是凛冽的寒光一闪,连慕绾棠都呼吸一滞。

    只见慕之清朝着她倒下,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住她,却让身后一个有力的臂膀一拉,让她自己倒在了地上。那个声音在她耳边道:“与你无关。”

    慕绾棠回头一瞧,却见左仪堂一如初见的模样,白衣飘袂。眼中蕴着无限的雾气,可他身边却跟着一个九公主。

    慕绾棠闭上了眼睛,仿佛根本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看。

    她是死了,可是死了的人能活着回来吗?三哥再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眼前,再也不会拿手指弹自己的额头。什么都已经没有了,到最后就会和眼前这个令人厌恶的女人一样。化作一抔黄土。

    因为九公主与准驸马爷也在场,事情再一次变得复杂了起来,但同时也变得简单了许多。北阑闫这次总归是迟了一步,只能是随着裕王的亲队一道进来,看到左仪堂的那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但心中挂念慕绾棠,上前去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样的事不能说不大,太后也惊动了。因着先帝离去,太后也是无心用膳,干脆便传了慕绾棠等人过来,想要问问这件事。

    北阑闫总担心她没能恢复过来,低声道:“太后总归是不会为难你,别担心。”

    慕绾棠机械地点了点头。在杀了慕之清之前,她无论是如何都是一个人,但慕之清死后,仿佛她的生命便已经变得不再多彩,如同傀儡一般。

    慕绾棠走进了那辉煌的大殿。因着还在先帝的丧期,太后也还没能移居慈宁宫,只在从前的梨棠宫里头暂且先住着。

    慕绾棠走进大殿,行了礼,只听闻上头的声音中透着无以言说的疲累,道:“起来吧。”

    身旁的人都尽数散去,慕绾棠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素镐的太后再也不见从前的风姿,因着皮肤身段保养的甚好,看着倒也不疲惫,只那脸上已经隐隐透出了一些无力,已经没有了当初在太皇太后宫里见到的那个惠妃一般的姿态。

    惠妃看着她,半日了,才问一句:“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该死。”慕绾棠的神色淡淡,说起这样的话来也是淡然。太后微垂的目光终于看向她,道:“你知道这是在先帝守灵的时候,你居然让后宫见了血腥之事。”

    “太后莫非是弄错了?”慕绾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太后:“臣女的匕首好好的在臣女手上握着,怎么说是臣女杀了她?”

    太后的眼睛眯了眯:“你居然能让一个准驸马来替你背这个罪!好一个县主!”

    “太后的话臣女便不明白了,那个女子是想要刺杀九公主的贱婢,驸马爷为了九公主的安危因而才出手的,怎么就变成了替臣女背罪名?”

    局势已经明朗,太后与新帝自然会因为慕家而心存忌惮,且根本就没有人告知她先帝的口谕,为了自保,她也不得不与太后对着干。至少,自己死了,谁也不会连累。

    这样就最好了。

    太后看着她,随后轻轻地叹气,嘴角上扬了起来:“你与大长公主年轻的时候,倒真是一个风范。”然后拿起身边的盒子:“这里头放着的是先皇的口谕,哀家与皇帝都在上头盖了凤印与玉玺,你拿着瞧一瞧。”

    慕绾棠心中疑惑太后突然变了主意,但心底又好奇是什么,便去接过来打开瞧了瞧,一瞬间瞳孔都放大了不少。

    这是先皇的口谕,处处都在为慕家与裕王做打算。这是先皇在醒来后的回光返照,太后低低地道:“先皇醒来后的每一刻,都在为你们慕府与裕王做尽了打算,那每一份的殚精竭力,你可知道哀家与皇帝,有多羡慕?”

    慕绾棠一愣,从未想过太后会同自己说这样的话,不免当时便是一愣,太后却仿佛不想理会,继续道:“谽妃到底是幸运的,终是去在了先帝的前头。”

    慕绾棠疑惑地看着太后,却不知是什么事,只从太后有些凄婉的神色中,隐隐瞧见了她对先帝的用情至深,可从先帝最后那一分一秒的殚精竭虑中才发现,先帝的心,并没有在她这里。

    “杀人的事情哀家自会解决。不过,你记住,这次是哀家最后一次帮你,看在先帝的份上。往后你若是再肆意妄为,哀家便会秉公处置。”太后恢复了从前的模样,吩咐了一同,仿佛是极累了:“你去吧。”

    她知道,以慕绾棠的心性,自然能明白,一定能明白。

    慕绾棠拿着先帝的口谕,退出了梨棠宫。

    太后看着她走出了梨棠宫,喃喃道:“姐姐,我总算是替你保住了詠裕,算是还了你的恩情吧。”

    缓了缓,唤了人进来道:“去慈宁宫。”

    慈宁宫,如今是那位疯了的太皇太后的住所。

    慕绾棠走了出去,这一日日发生的事太多,她一时间无法承受,看着眼前刺眼的阳光,仿佛此生的力气终于用尽了,那日日相斗的人也已经不在了,最疼爱自己的三哥也已经不见了。伴随着先帝守灵哭灵的结束,仿佛这一切都随着先帝一道去了,再也不见。

    出宫前,听闻在慈宁宫的太皇太后去了。元锦替她梳头的时候,道:“听闻太皇太后去前,太后曾去宫中瞧过太皇太后,不知道是不是与太后有关。”

    慕绾棠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淡然地笑了:“与咱们无关。”

    睿亲王依旧逍遥,但暗里势力却已经完全被裕王与北阑闫圈禁起来,也就是说,他现在就只是闲散王爷一个,再也无法生事。而新帝的第一日早朝开始,便已经不断地有重臣上书斥责睿亲王的所作所为,加之夜平儿用毒的事牵扯出来,追究起来查了下去,在睿亲王的府内发现了幺芋的引子,新帝勃然大怒,削了睿亲王的爵位,放逐为平民,送到了慕家的地盘西北边塞去。

    已经是十月初七,秋季的阳光多少透着些凄凉的意味。慕绾棠喝着莲子汤,皱眉道:“嗯,糖不够。”

    北阑闫宠溺地又加了半勺糖在她的碗里,笑道:“吃了这么多的糖,仔细牙疼。”

    慕绾棠瞥了他一眼:“不就喜欢吃甜食么?这么小气做什么?糖也不愿意给我多加。”说着,自己伸手去想要一勺糖,北阑闫拿开了糖碗:“不许!先给我喝完。日日吃那么些甜的东西,下回便要将你的甜食都给禁了才好!”

    慕绾棠这才住手,不甘不愿地喝起了自己碗里的莲子汤。

    待她将汤都喝完了,北阑闫才一边剥了葡萄一边道:“睿亲王也死了,刘府也气数已尽了,咱们总算是给三弟报仇了。”

    慕绾棠的神色突然一暗,复又明朗起来:“许久没有去看珈延大师了,明儿咱们去福罗寺一趟好不好?”

    北阑闫宠溺地挂了她的鼻子一下:“听你的。”(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相门有女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禁忌书屋只为原作者英这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英这并收藏相门有女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