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寻常这个时候早该饿肚子,今日却是出奇地平静,就连倦意也甚少,本以为是心中存着事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还为自己终于到了这种境界不觉有些欣慰,不想竟是没到时候。

    轻纱薄露,衣裳明显有些湿凉的痕迹,看着前面的路口,师兄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这二人到底是要闹到什么时候才肯罢手,明日去邑月阁兴许还要费上一番力气,从进来到现在虽说没有遇上厉害的对手,那些机关让人每一步走的都十分小心谨慎,因为走错一步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即便是寻常一样的步行,却比得上与敌人大战一场还要累心。

    费了不少心力,他们再折腾一番,体力耗尽,那也只能是耗费不必要的时间,但他们若是铁了心要做一件事,几乎也是没有谁能阻止的了,我本一直以为师兄做事都是有分寸的人,如今想来,自从他进了大漠,又或者说他恢复了些前世的记忆,前世的本性慢慢曝露出来,好似变得十分喜欢计较,这吃醋的事,我是经理过不少,男女老少他都会吃醋,虽说被人在乎是幸福着的,但终归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看不清形势,这样下去,众人眼中一想冷傲不羁,淡漠从容的师兄可就生生在我身边毁了。

    大业成不成,师兄变了样,我可不就是成了祸害师兄的罪魁祸首,瞬间变成众矢之的了么。如此想到今后的日子一片昏暗,不禁一哆嗦,回来还得与他好好谈谈。这事对我来说可以算是天大的事了。

    灵德老头瞥眼见我盯着路口发呆,轻哼道“就这么一会没见着就想了?出息”

    “嗯,就是没出息想了”我并不想否认,反正笑也被笑过了,在这老头面前我也没必要装任何,他早就已经将我看的透透彻彻,我又如何装的了。他对我的一个眼神都这般清楚,对邑月阁的事了解的却是甚少。这倒是我想不明白“老头,你在这邑月阁这么久,他们不来,你也从不出去转悠么?”

    “邑月阁都是些年轻小伙和姑娘们呆的地方。我这老头去了倒是碍事的很,还是你这清净”他的眼中没有任何一丝避闪和异样,平静地对我道。

    看着他满头白发,脸上皱纹一把,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眼角额间堆积起来的皱纹就算是在这黑夜里,只有门前一盏微晃的灯光照在他车脸上,还是能清晰地看见岁月落在他身上的痕迹,从见到他到现在我确实是没有好好认认真真的看过他。此刻我看见他这番模样,心中有种莫名的慌乱,即便他此刻还在我眼前。身子骨依旧硬朗,说话的声音甚至比我还要有底气,却总是有种抓不住的不真实的感觉,分明方才他抓着我的手是温热的,我想这兴许就是旁人口中所说,那个人真的在自己心中存下一席之地的时候。你就会在乎他,就像啾啾一样。我怎么也不想他受伤,所以当我意识到灵德老了,似乎比我们更能接近死亡的时候,对这个看的最淡的我也不免有些心慌。

    我们从来就知道人似了还能轮回,因着自己也能记起前世,对自己在这世间的生死看的十分淡然,总觉得这一世不在了还有下一世,若是我们相约,下一世还是能在一起,所以很多事就变得顺其自然,不去强求。

    其实追根究底而言,我们都太年轻,并没有真的想过自己老的那一天会是什么样,所以也没有真的在意过老对于一个人来说势必是到了面对死亡不可回避的时候,兴许下一刻,兴许在明天。

    我其实很想对他说,我还没有记起他,他怎么也得等到我想起他,再畅聊从前,却在他含着笑精神抖擞的面容里,这种丧气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异灵体,其实说白了就是介于生死之间的体质,人活着就是生,便成了鬼魂就是死,而我正好两只脚踩在了两个地方,所以对于死亡的气息最能感受得到,而且真真切切。

    灵德年纪真的大了,他若不是在这阵里呆着了这么久,在外面怕是早就不行了,但是阵里的日子过的比外面快,一来一往定会耗了不少心力,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日出日落悄无声息,他就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墓人,生死已经看透,只是为了守着而守,我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最该遭天堑的那一个,不管灵德是不是我的亲人,我是凭什么让他为了我守在这里,只是前世的一句话,便成了困住他一生的誓约。

    我救了他的命,肯定不是为了用自己亲手布的阵再耗尽他的性命,这是不该,也不能够的事,而且灵德老头只是坐在这小小的阵里就能知晓外面任何动静,可见他的能耐,所以若是有法子,能续了他的命,我不贪心,也不需要太多,只是他自己在看尽大梁江山人世之后觉得够了那便可以了。

    转眼,灵德面上似有探究地看了我一眼“你这慌神的毛病我也算是领教了,难怪四殿下这么反感,话说到一半便想了旁的事,实则叫人心里膈应的慌”

    “你这老头,成天到底是怎么收集到我的消息,就连这个你都知道”这分明是只有我和师兄两个人的时候说的话,他怎么就能知道呢?故作生气地讶异“难道你连我们私房话都听,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灵德老头面上一阵窘色,转头不看我“要不是担心你,我何必止于此做这种事,你当我老头子吃饱了撑得”

    我勾着嘴角微微一笑,想着原来这么些年自己独自一人,听风看雨,那时候真的以为只有自己一人,不想这么多年沉静的年岁的背后竟然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如今想来幸好没有在那种时候变坏,否则让这些看着自己的人该多难受。

    灵德兴许是觉得自己听了旁人的私房话被逮着了,老人家总会觉得这是掉面子的事,有些尴尬地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因着心里想着想着便多了份感动,不觉皱了皱眉间,也沉默不言。

    周围终于又渐渐想起夜间该有的虫叫声,悉悉索索在草丛里来来回回。

    这时候在火房一直不停忙活的刘子走了过来,一身黑色劲装上没有一丝慌乱的痕迹,甚至是柴火油烟的味道一概没有,根本没有像是在火房忙了这么久的人。

    见我转身,恭敬低声道“小姐,饭好了”

    “你忙活了这么久,怎么也没见着你生个火炒个菜的声音”虽说我是没做过菜,但在灵风山的那些日子也没少趴在火房巴巴等着婧儿烧好菜,起码还是懂做菜要生活还要热炒的道理。

    六子尴尬地咳了咳“属下,不会炒菜”

    倒是在我惊讶声出去之前,灵德老头险些从轮椅上摔下来,对着六子急吼吼“你忙活了半天竟然不会烧菜,那你这饭都做了些什么”

    “回天师,腌黄瓜,腌萝卜,腌青笋,凉拌野菜。。。”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比得上泥地里叫嚣的虫子。

    而这菜名报出来真是让老头脸色越发难看,伸手一拍椅背,大怒“你让我这老头子荤腥不沾也就罢了,连口热菜都吃不到,这不是存心要气死我么”

    六子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知道自己所做的事不会如老头的意思,只管闷声挨骂。

    “你说说你,这腌黄瓜,腌萝卜,我老头子自己不会做,还用得着等你这么久,一口热菜没有也罢了,尽是腌菜,腌菜吃多要折寿的你不知道啊,我没有几年好活了你存心要我死的快是不是,尽是腌菜也就罢了,我能忍,都是腌菜你总得陪个粥吧,粥呢,一口热粥也没有,那咸死人的腌菜怎么入口?”灵德老头几乎要暴跳站起来,只见胡子上下抖动地厉害,口中唾沫横飞,恨不得要将六子淹没。

    六子几不可闻地弱弱道了声“咸菜并不是很咸还能入口”

    我不禁扶了扶额,我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发现六子也是个奇葩,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还不知死活地活上浇油。

    “你这侍从要来何用?不会烧菜,不会做饭,只会腌个咸菜,那咸菜还真真不咸,他能做什么?”灵德老头似乎被六子这句话气得不知何处发火,便朝唯一在场的我直直指来。

    我心想着,这又关我何事,不满地回他“他能杀人就行了,我都不晓得他还会做个咸菜,这也算是额外惊喜,有赏”

    六子抬眼看了看灵德老头,恭敬地对我低低道“多谢小姐”

    我们这一唱一和,气得老头干脆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病歪歪地扭头提气带上轮椅,朝自己屋里去了,口中依旧不甘心“这叫什么事,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吃顿饭也这么不易,还是早早死了算了”

    我挑了挑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他听到“没我们自己还不是一样过来了,难道你这么些年都不吃不喝活到现在么”虽说这话说的有些没有良心,但却是眼下也只有六子会做菜,若是老头子不想将就,那就只能自己动手做了。

    灵德扶着背脊的手一顿,沉沉地哼了声,似乎意识到我说的话又一次让自己陷入了尴尬,一把年纪却又不好就这么收了自己脾气,只得这么甩甩衣袖回了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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