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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人静,永和亲王府里悬挂着明晃晃的琉璃八角宫灯,墙壁廊柱的影子都被拉得斜长。

    王爷,有贵客到!!

    突然,萨哈步履匆匆地进入兵器库,躬身禀报,也打乱了一派宁静的氛围。

    混账,本王不是说过,今晚不管谁来,都统统不见!淳于炎放下手里擦拭得极亮的银鞭,不客气地斥责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还不快去回绝掉!

    虽说带兵剿灭北部的乱匪,只是一场中小规模的战斗,不需要举办命将大典这么隆重,但是明日清晨吉时,皇上就会派遣官员去奉先殿和武庙祭拜天神和旗纛之神,以求讨伐的路上没有险

    阻,能够大胜匪寇,炎也要一同前往行叩拜大礼。

    这之后,他要回到宫殿向皇上辞行,接受官员躬身祝福后,正式率兵出征。

    所以今晚,他不想见那些老亲王派来的亲信,听他们啰啰嗦嗦没完没了的抱怨,无非就是觉得他贵为亲王,理应得到更好的对待。

    可是炎觉得,现在能留在皇兄身边,得他重用,为他保家卫国,就已经很开心了,还要被怎样的厚待呢?难道还要他继承兄长的帝位吗?简直可笑至极!

    有时候,炎也会后悔自己是不是和那些亲王交往得太过频繁,以至于让他们觉得可以操控自己来做些什么。

    但转眼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都是些老头子了,能闹出什么名堂?便也罢了。

    属下知道,可是王爷,这个人不能不见啊!萨哈说话很少吞吞吐吐,炎注意到他方才禀

    告时,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说出对方的来头,而是以贵客代之。

    到底什么人啊?连你都慌张起来了?难道是景霆瑞?!想到景霆瑞那张冷冰冰的臭脸,炎都

    不免感到诧异。

    回王爷,是景将军来了,不过萨哈的话还没讲完,炎的眼睛里却迸出极耀眼的光芒,脸上也是极度兴奋之色!

    我知道了!但这可能吗?炎似在问萨哈,可是又不等萨哈回答,他就已经迈开腿,就像一阵旋风似的直朝客厅奔去。

    见此情景,萨哈倒也没有很惊讶,也只有那个人能让一向稳重的主子变得如此雀跃,仿佛一下子回归到他原本的年纪。

    就连他最宝贝的兵器也丢一边就走了,萨哈笑着摇头,把银鞭放回铺垫着玄色软绒的橡木匣子,再把兵器库的门锁好,才赶去伺候主子。

    在永和亲王的身边,他从来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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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咚砰咚!

    炎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就像擂鼓一般的激烈,他飞快地穿过最后一道门,却在进入客厅的瞬间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门扉下,刚巧可以看到立在一幅古轴画《骏马图》前的爱卿,他穿着一件素银缎袍,腰间系着一条淡紫色绢带,头发也是用淡紫的丝带绑住,扎成高髻,乌黑的发色突显出耳廓以及脸颊的白里透红。

    爱卿正欣赏着银蹄黑身驰骋如飞的骏马,也就没有注意到炎已经来了,炎不知为何也不想出

    声,就这么痴痴地望着爱卿那款款而立的身影,那宽窄适宜的肩头,那略显纤细的腰肢,从头到脚每一处都透出一股让人目不转睛的俊美!

    爱卿真的长大了,小时候他是那么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乌黑细软的刘海,像花瓣般红润饱满的双唇,曾有新进宫的乳母嬷嬷,把他当成是公主呢。

    现在的爱卿已褪去了幼年时的青涩,下巴变尖了,五官线条更立体了,脸蛋轮廓也不再是圆鼓鼓的了,可是,却英姿勃发,更迷人了。

    炎不但转不开视线,连脚也粘在了原地,他就像一个木头人那样目瞪口呆地站着,但是他的心头却震荡着仿佛电流穿过般的激动,一时间连呼吸都忘了。

    炎儿?爱卿转过头就看到立在门旁的弟弟,渐浓的笑意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朕来看看你。

    臣臣弟叩见皇上!炎这才回过神,感觉耳背都滚烫起来,为了遮掩自己的失礼,连忙下跪请安,不知圣驾到来,未能远迎!实在是!

    好啦!你看朕的装束便知朕是便装来的,哪来的圣驾让你迎接?爱卿笑眯眯地走过去扶起弟弟,不要一见面,就给哥哥我这么大的礼数,快起来说话吧。

    您听到爱卿满含笑意的声音,炎心头的激动与恍惚也逐渐平稳,便想到了更现实的事,那就是皇上微服出宫,也未带仪仗侍卫,是否安全?

    但他关切的话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了站在客厅花架旁的景霆瑞,他穿的也是便服,暗蓝绸衫很挺括,腰间悬佩蚩尤剑。高大魁梧的人穿交领绸衫时总会显得特别壮实,甚至是笨重,萨哈便是如此。

    可穿在景霆瑞的身上并不会出现那样的窘态,那长长的柔软衣摆,只是突显他个子颀长身姿挺拔,要不是炎曾经看到他裸着上半身练武,是不会相信那层精致的衣料底下,有着极为扎实的肌肉。

    这两人若是走在大街上,一定会被认为是王府公子和皇家护卫吧,倒也不会有什么人胆敢接近,尤其是景霆瑞那冷若玄冰的视线投射过来,就会让人觉得头皮发悚。

    王爷。景霆瑞这时也开口了,声音低沉地躬身行礼。

    哦,景将军。炎也抬手回礼,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嗯我们就去那边小坐。爱卿指了指屋外的一处廊檐下,那里有着朱红凭栏和盛开的月季

    花,不过他的话更像是说给景霆瑞听的,因为后者轻点了点头,就出去屋外守候。

    皇兄,您可真辛苦,不论去到哪儿,都得带着这么大的一座冰山,您不觉得冷吗?炎陪着爱卿来到廊下,这儿月色明亮,星光熠熠,夜风中散溢着淡淡的花香。

    冰山?冷?爱卿想了想,忽然明白过来,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哪有。

    真的嘛。炎跟着笑了。

    其实瑞瑞咳!是景将军,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冰冷。爱卿脸孔红扑扑地解释道。

    这里也没别人,皇兄,您就按你喜欢的方式说话吧。炎同样纵容着爱卿,哪怕他叫着情敌的名字,也只要皇兄高兴就成。

    好!爱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你知道么?从小就叫惯了的,要改口还真难,而且,你不觉得叫瑞瑞更加顺口吗?

    要说顺口和好听,臣弟觉得‘卿儿’更好。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兄长了,他微微一笑,再一次甜甜地叫道,卿儿。

    好乖!爱卿也像儿时那样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弟弟的脑袋,但现在炎长得比他高了,他得把胳膊抬高才行。

    不过,炎也很配合,他弯低身子,让爱卿摸自己的脑袋,这是一幅非常滑稽却又很温馨的画面,兄弟二人相视一笑,接着,索性大笑起来。

    长大了就是长大了,看你,多有父皇当年的风范!爱卿也不再自称朕,他喜欢以哥哥的身份和炎待在一起。

    不管我长得多高,个头多壮,我对您的心意还是一样没变。炎痴痴地凝望着爱卿,发誓般地说道,还有,我一定会尽快铲除那些匪徒,回到您身边的。

    炎儿,打仗就是拼命,对方也是那样想的,所以,你万万不可以急切求胜。爱卿看着弟弟那张酷似父皇,却青出于蓝胜于蓝的面庞,为了我,你可要好好地保护自己!

    我知道,我会让自己毫发无伤的回来,不会让您失望。炎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这一刻,爱卿的注意力只在他的身上,没有别人,这让炎觉得就算此刻战死,也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你从来就没让我失望过,你总是那么地优秀。爱卿笑了,作为弟弟,炎完美无缺。作为臣子,他也十分有见识担当。

    要论功勋,我是远远不够‘优秀’的。炎并不是自谦,而是他向来留在皇城,甚少外出打仗,也就称不上战功卓著了。

    你还小嘛。爱卿柔声地说,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管你想做大将军,还是大学士,都有机会的。

    卿儿,我已经十七岁了,空有一身武艺也不行,我只有建立更多的功勋,才能在您的心里,获得更重的分量。

    炎,你在我的心里,还能怎么重要呢?爱卿听到弟弟的这番话,感到了极大的惊讶和困惑,因为皇弟和皇妹们对他来说,是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任何人也无法替代他们的位置!

    尤其是,从小就很爱粘着自己的炎儿,在爱卿的心目中,有种特殊的,类似长兄如父的亲密情感,一直以来对他都是格外地厚待。

    只要比那个家伙重要就好!炎显得负气地说道,他对您的态度,也比对旁人的不同。

    还有一句话炎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每当爱卿和景霆瑞在一起时,旁人就会无法插入进去,变得多

    余!

    有时候,炎就会有这样的感觉,他想要爱卿更多的关注自己,而不是只要景霆瑞一出现,就会转

    移视线,虽然景霆瑞谈得都是国家政事,但炎还是觉得他很碍眼!

    那是因为朕是皇上,瑞瑞对朕自然会不同一些。爱卿试图解释,但他没办法坦白告诉炎,自己和瑞瑞的关系。

    ——会很不好意思,根本没法启齿!

    不过,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爱卿还记得,为了能和自己单独在一起,炎总是把乳母嬷嬷以及宫女都赶走。

    这么黏人的弟弟,爱卿从来都不会厌烦,反而觉得他可爱得不行!

    过了十岁之后,炎儿的心思很多花在了习武和读书上,有时候,还让爱卿觉得寂寞呢,但原来弟弟一直都没有变,现在想想,他总是与瑞瑞针锋相对,难道只是吃醋吗?

    不,就算您不是皇帝,他对您的态度也是不同的。炎依然执着于那个问题,我是说,除了您,他谁也不放在眼里,实在太张狂了!

    哈哈,如果是这样的话,炎儿你不也是一样吗?爱卿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你刚才还说要我更看重你呢。

    您要这么说的话,我确实也这样。炎红了脸,露出羞涩,但还是说道,不过,我与他还是不同,我对您

    好了,你若想改变瑞瑞‘目中无人’的态度,首先,你也得改变你自己的。爱卿微微笑着,不要一见到瑞瑞,就没有好脸色,就像方才,你们相互招呼时,你的脸色可有够臭的,所以,

    只要你对他友善些,瑞瑞也会对你好的。

    谢皇兄的教诲,不过,我并不在乎他对我是什么态度,只是,如果我们友好,能让皇兄您开心的话,要我怎么做都行。

    瞧你说的,又不是让你上刀山,下火海!爱卿举手轻拍一下炎的脑门,你要真的长大才好。

    哎呀。炎明明不疼却紧捂着额头,装作很痛的样子。

    怎么了?很疼吗?我没有下重手啊!爱卿很快上当,一副着急又心疼的样子看着弟弟。

    噗!哈哈哈!炎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还伸手握住爱卿的手,您怎么总是会上这种当呢?您也要真的长大才好啊。

    可恶!都是当将军的人了,还戏弄我!爱卿装作生气地抽回手,背转身去。

    炎立刻就道歉了,别生气了,皇兄,大不了,下次不玩了。

    不,下次下次还要玩。爱卿回过头,看着炎说道等你回来,我们再玩小时候的游戏。

    像去温太师那里偷考题吗?炎窃笑着。

    才不是!爱卿瞪了他一眼,说道,像打雪仗啊,堆雪人,等你回来时,睢阳该下大雪

    了。

    好,一言为定!炎伸出右手小拇指,一脸愉快地道,拉勾。

    呵。爱卿笑着伸手过去,炎却突然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

    炎?爱卿不由一愣。

    就让我抱抱你嘛,皇兄。炎撒娇般地说,我可是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都要记住,皇兄在等你回来。爱卿伸手,鼓舞般地拍抚弟弟的脊背。

    嗯。炎极轻声地应道,那嗓音里竟有一丝哽咽,兄弟二人谁也没有先松开手的意思,直到有一道冷冰冰的,仿佛生铁一样的声音插入进来。

    皇上,时间不早了,您该回宫了。景霆瑞不知是何时过来的,他站在门廊的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么快?爱卿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亲王府停留了近半个时辰。

    臣弟明早再来见您,向您辞行。炎是说到做到,立刻改善了对景霆瑞的态度,那就是从针锋相对,到视而不见。

    好吧,你也早点休息,别熬夜了。爱卿依依不舍地点点头,这才随景霆瑞离去。

    萨哈!炎叫道。

    属下在。萨哈其实一直都在附近待命。

    暗中护送皇上回宫,不得有误。炎的脸上已经没有那柔情似水的神情,完全是亲王的肃穆姿态。

    是,王爷!

    萨哈立马去了,炎却一直停留在檐下,夜风袭袭,花香阵阵,望着方才爱卿还站立着的地方,他的心情是久久都不能平静。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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