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给两位将军赐座。.”爱卿声调沉稳地说,并没有因为突来的紧急军情就露出慌乱。

    “谢皇上。”景霆瑞对此暗暗赞赏,要是最初登基时的爱卿,恐怕会惊讶得从御座内立刻起身吧。

    相比空有一身本领,却意气用事、敌我不分的炎,爱卿成长迅速,变得很有担当。

    “前日早朝上,安若省的府尹唐柳金还上奏说,已拿下流寇七十二人,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北部要塞突起兵变的?”爱卿神情肃然,询问景霆瑞道。

    “回皇上,唐大人收到的情报不假,但那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末将手里的奏报,是半月前的,刚才送达。”景霆瑞起身回话道,并把奏报呈上。

    爱卿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北部一处名为“龙潭岗”的山地要塞,关有匪寇五十二人,后又抓到二十人,共计七十二人,因人数众多,要塞首领罗将军,为防止他们密谋闹事,就把他们分开关押在数个监牢内,甚至还分到了当地乡民的仓房内。

    但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凌晨时发生骚乱,先是有人偷偷放火烧马厩,罗将军命人扑火救马时,牢内的匪徒合力扒穿土墙,抢夺了士兵的兵器,厮杀四起,其中,竟还有几个边防士兵在互相砍杀,不知情的乡民看到,以为是要塞内部起了兵变,纷纷告走奔逃,使得要塞内士气大跌,罗将军被射杀,龙潭岗不幸落入流寇手中!

    这份包含前因后果的详细奏报来自铁鹰剑士,他们的奏报比府尹的还要快和准确,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办到的,总能救军情于水火之中!

    尤其是铁鹰剑士如今都在景霆瑞的实际管辖下,人才越来越多,办事也是越来越利索,爱卿对景霆瑞是更加赞赏,但眼下不是褒奖功劳的时候,他放下手里这份虽然只有百余字,却包含着上千

    条人命的奏报,思索着上面的内容。

    “几个大燕的边防士兵互相砍杀……”爱卿沉吟着问道,“是细作吗?”

    景霆瑞正欲回答,却有太监入内通传,细声细气地禀告,“皇上,永和亲王在外求见。”

    “啊,朕都忘了,今日有约他下棋。”爱卿是一脸的歉意,顿了顿后说道,“还是请他进来吧,

    王爷也是朝臣,让他听一听,多个人出出主意也好。”

    “皇上明见。”既然爱卿都这么说了,景霆瑞和宋植自然不会持有异议。

    “臣弟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一会儿,炎就大步地进来,跪地行礼。

    “炎儿!”爱卿却吃惊得睁大了眼睛,因为炎浑身湿透,整个人就跟从河里捞起来似的,脸色也很苍白。

    “你这是怎么了?!”爱卿立刻离开御座,走向炎,也不顾那湿漉漉的衣袖,将他扶起身,焦急地问道,“这么大的雨,你就不知道躲躲么?唉!是哪个跟着伺候王爷的?”

    爱卿一边问,一边拉起自己的衣袖擦拭炎的脸庞,“你看看,都湿透了!要是生病了怎么办?”

    “是……是奴才。”一个年轻的太监就立在门边,此刻是浑身打哆嗦,吓得不知所措。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带王爷去更衣呀!”爱卿更急了,连声说道,“再泡一壶姜茶,给王爷暖

    暖身子!”

    “奴才遵旨!”

    在那个太监慌慌张张地靠过来时,手脚麻利的彩云已经准备好一套衣衫,面带责怪地看着那个太监,小声地说,“拿去吧,你怎么伺候的主子?”

    “皇兄,臣弟不碍事,也别怪这个太监,是臣弟想要淋淋雨,醒醒神的。”炎帅气地笑了笑,自己接过彩云手里的衣衫,说道,“姜茶就免了,这里还要谈正事呢,耽搁不起,请恕臣弟失礼,去去就来。”

    “王爷是怎么了?”待炎离开,爱卿立刻追问随身伺候的太监。

    那太监完全不敢抬头,只是抬起一些眼角,朝景霆瑞的方向偷偷一瞄,虽然那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爱卿还是看明白了,心里不禁暗暗叹气。

    ‘炎和瑞瑞又吵架了吗?’爱卿感到头疼,也越发地想不明白,为何他们的关系会变得这样差?简直没有转好的可能。

    然而,这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哪一边都偏袒不得,爱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爱卿面带疑问地看向景霆瑞时,却注意到他的脸色也是不佳,眉心还锁着。

    ‘你有什么好生气的?’爱卿用力地瞪了一眼景霆瑞,表情丰富地演绎着心里的话,‘该气的是朕才对吧!’

    宋植也不知该作何表示,唯有静默的,一脸尴尬地站着。

    好在这样的寂静没有持续多久,炎真的很快就回来了,穿着一袭唯美贵气的锦蓝金蝠绣纹绸衫,却掩盖不住他的气宇轩昂、英姿勃发。

    同样的,爱卿也赐座给他,且还是上了一盏热姜茶。

    宋植出列,把前面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后,又回归到龙潭岗兵变的正事儿上。

    “皇上,那几人是奸细,又不是奸细。”景霆瑞回答爱卿之前的问话。

    “将军这话说的,人是人,鬼是鬼,哪里有似是而非的道理。”炎立马呛声,宋植果断再次低

    头,装作没听见。

    “因为他们一开始确实是大燕的边防士兵,后来遭到策反才成了匪徒的内应,但事后又后悔了,才主动说出了内情。”景霆瑞丝毫不受挑衅,继而说道,“所以,才是又不是。”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在皇上面前兜什么圈子!”炎又不爽地呛道。

    “是朕问的不对。”爱卿打圆场般地看着二人,努力扳回局面,“景将军自然要依照问话答复朕,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了。好了,那些士兵还说了什么?他们为何会被策反?”

    “被策反的几个人都是前朝的士兵。”景霆瑞干脆无视掉炎,对爱卿禀明道,“他们受到既然是‘大义凛然的男儿’,就一定要‘忠于真正的君主’的煽动,才一时做出糊涂事,害得诸多同僚

    惨死。”

    “真正的君主?那个苛捐杂税,屠杀妇孺的嘉兰暴君?”爱卿蹙眉说道,也想起好些事来——

    北部的安若省原是嘉兰国,他们的君主假意与大燕结盟,却暗中派出特使,勾结大燕叛臣,想要行刺煌夜和柯卫卿,结果被煌夜以及铁鹰剑士识破阴谋,煌夜命还是太子侍卫的景霆瑞带兵反攻

    嘉兰,那场战争耗时近三年,也是景霆瑞第一次离开自己身边这么久。

    对于此,爱卿一直难以忘怀。

    “正是他们。”

    对于嘉兰国,没人比景霆瑞的印象更深。他只身一人潜入嘉兰王宫,却看到无数尸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内宫已经沦陷,但其实是嘉兰国王命令身边所有的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姐妹殉节、殉国!

    所以,死的多数是后妃、宫女以及幼童,这些他根本不会杀死的妇孺。太监、士兵都已不堪□□,纷纷丢下兵器逃亡。只剩下嘉兰国王企图在寝宫自刎,却又怕疼不敢下手,只划伤了一点皮肤,被他拿下,押回大燕复命。

    不久之后,这个痛哭流涕求饶的君主就被公开处死,嘉兰从此覆灭,安若省这片土地也不再有□□和战火,当地百姓也终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

    只是没想到,嘉兰竟然还能“死灰复燃”!

    “这不可能!嘉兰王族当年不是全都被逼‘殉国’了吗?这哪来的嘉兰君主?”炎提出自己的疑问。

    “总有冒名顶替之辈,”爱卿想了想说道,“且王族亲戚众多,出现一个侄子、外甥之类,都不意外。”

    “皇上英明,此人名叫李冠,是一位亲王世子,年二十岁,号称是嘉兰最后的一位正统王爷。”

    景霆瑞进一步地说明道,“他在亡国之后辗转流亡于大燕的多个省份,甚至来过睢阳刺探情况,后因形迹败露,又仓惶退奔逃,一直退到安若省外,加入一支匪寇。因他心狠手辣又狡诈,逐渐坐上当家的位置。后又遇到西凉国被流放的叛臣左奕克,便狼狈为奸地组建起一支混合前嘉兰士兵与西凉人的流匪队伍,约有八百人。”

    “什么,这么多?还有西凉叛臣?!”爱卿对此感到惊讶。

    “是!有关左奕克的情况,末将还在摸查当中,但已经确定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他们近日频频烧杀掳掠过往的商队、牧民、还有要塞附近的大燕百姓,当然,其目的并不在于抢劫这座小小的边塞,而是想以此为地界,妄想复国。”

    “真是异想天开!”炎觉得好笑地道,“一个前朝余孽、一个西凉叛臣,竟然也打起大燕边疆的主意!”

    “皇上,这复国说白了就是想要当‘皇帝’,以满足一己私欲。”景霆瑞拱手道,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匪寇,就放松警惕,“得速速剿灭才好。”

    “将军说得对。”宋植此时不得不开口了,“末将也是这么想的。”

    “唉,安若省自建立以来,一直是风调雨顺,百姓安昌,如今这么一折腾,还不知要连累多少

    人。”爱卿痛心地感慨,“看来那些人还是记不住当初亡国的教训,残暴如故!”

    “可不是嘛!”炎点头道,“连他们的百姓都不要这样的皇帝了,他们还自以为是王子王孙要复辟,也不怕人笑话!”

    “景将军,按照现在的情况看,以他们的兵力有可能攻下其余的六座要塞吗?”爱卿又问景霆瑞道。

    “以兵力来说,这些乌合之众绝非大燕精兵的对手。但是,流言猛于虎,就怕有不明真相之人,投奔向这位所谓的前朝王爷,让战事变得不明朗。”

    “所以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必须拿下这些逆贼!”爱卿很快就下了结论,且得到大家一致的同意。

    “皇上,这事不宜迟,就交由……”景霆瑞想要举荐何林前去围剿匪寇。

    “交给臣弟如何?”没想,炎突然起身,上前一步道。

    “什么?”爱卿一愣,“你要去?”

    “是啊,皇兄,臣弟的本事您不是很清楚吗?”炎露出十分自信的笑容,说道,“那人不是唱自己是前朝的王爷?呵呵,我可是当今的王爷,由我去对战再合适不过!”

    “这……”

    论武功本领,除了景霆瑞,恐怕再没有人是炎的对手,爱卿和他们一起长大,当然非常清楚这

    点。

    而且炎聪明好学,不仅仅是武艺高强这么简单,他可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年纪轻轻就博学多才,还长得很好看,爱卿对有这么一位十全十美、无可挑剔的弟弟,一直倍感骄傲!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要把炎派去前线指挥作战,倒不是信不过他,而是怕他有什么闪失,除了自己过不了那一关外,他也无法向父皇和爹爹交代。

    宋植也感到很意外,他频频看着景霆瑞,等他发话。

    因为宫里的人都知道,永和亲王是不愿意离开皇上太远的,甚至,几乎每日都会来宫里请安问

    好。皇上安好,他便安好,皇上若有个头痛脑热,或者因天气热吃得少一点之类,他可是比太医

    还要着急,四处搜罗好吃、好玩的玩意儿,哄皇帝开心。

    还有宫人在私底下说,永和王爷对皇帝的热情劲儿,简直像疼着自个儿的媳妇似的。当然,这只是玩笑话罢了,大家都很高兴皇帝和亲王手足情深。

    这在动不动就同室操戈的大燕皇室可是非常罕见的。

    今日,永和亲王竟一反常态,说要去北方的要塞打仗,这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实在太难以置信了。

    “话是这么说,但王爷您若是不小心吃了败仗,大燕国威受损也是成倍的。”景霆瑞不加掩饰地说出内心的看法。

    “你是什么意思?本王也有督过军,只不过比你少些战功罢了,何必如此讥讽我?”炎瞪着他,

    火冒三丈,但碍于爱卿在场,只有忍住不发。

    “这只是丑话说在前头,诚然,王爷您愿意亲自跑这一趟,对于鼓舞士气来说,是最好的。”景

    霆瑞是话锋一转,让所有人都一愣。

    “你同意?”爱卿直瞪着景霆瑞,万分惊愕地道,“当真?”

    “皇上,此次剿匪之战的统帅,永和亲王当之无愧。”景霆瑞一拱手,不忘提醒道,“只要王爷

    能平心静气地应对一切的战局变化就行。”

    “你放心,你做得到的事情,我淳于炎一样可以做到!且会比你做得更好!”炎已经露出胜利者

    的姿态,挑衅般地注视着景霆瑞。

    “等等,朕还没决定……!”爱卿这才感到了慌张,因为他从没想过要把炎派出去打仗,可是景霆瑞和炎,却一致地跪下请命。

    “臣等恳请皇上,恩准此事!”这两人从没有这样异口同声过。

    爱卿眨着眼睛,看着一副不同意,就坚决不会起身的两人,心想着,‘是我抓得太紧了吗?原来炎儿那么想要出去打仗,要不……就让他出去闯闯?以炎的本事,带兵打仗也绝非不可,同为武

    将,说不定他和瑞瑞的关系还能改善下。’

    爱卿是想了又想,甚至起身,在御座旁来回地走了好几步,才深深地吸一口气,一脸沉稳地道,“好吧,朕就命你为辅国大将军,负责领兵剿灭北部匪患,帮助当地百姓恢复生息。”

    “臣领旨,谢主隆恩!”炎深深地匍低下去,磕了一个重重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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