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就……看不透你的心。”瓦沙克的嘴唇颤抖了一下,过分贴近的体温让他感觉不知所措。

    “是吗?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亲口对你说起过?”沼泽公爵伸出一只手揽住东方贵公子的肩膀,把头枕在对方的肩膀上,“小时候我对你说过我憎恨你对吧?”

    “不止一次。”瓦沙克低声说。

    “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是真的。”阿加雷斯轻轻笑了笑,“要是没有你,我绝不会这么小就失去母亲的庇护。当时我一方面对父亲的软弱感到绝望,一方面又对大家畏如蛇蝎的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时常想,那个带来灾祸的纯血之子,是否有一天会把欺压我的人全都杀光呢?我甚至觉得,就算我在灾祸中一并死亡也无所谓。因为那样我的仇恨也已经得到了偿还。所以,在我费尽了心思避开守卫到关押你的山洞附近,看清你的样子竟然还没有我一半高的时候,那种恶劣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我抑制不住地破口大骂,心里想着,这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为我报仇雪恨了。那时候,你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点想要反击的意思都没有,我怀疑你压根不会说话。从那天起,你就成了我宣泄情绪的垃圾桶。”

    “我当时的确不会说话。”瓦沙克叹了口气,尽管拥有最强的预言能力,但生下来就被囚禁的他不可能无师自通地学会讲话。

    “我发现了。”阿加雷斯抓起瓦沙克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又松开,“你是从我这里学会说话的。我有一个懦弱的父亲,所以我格外讨厌弱者,但我并不讨厌你,尤其是你开始教我占卜术之后。我想,也许你只是一头被囚禁起来的野兽,只要小心地将你养大,总有一天族人们加在我身上的耻辱我都能一一向他们讨回!我从来不愿承认我嫉妒你的能力,只有将你当成复仇工具来看待,才会让我好过一点。你从未见过我们的母亲,但我却和她一起生活了六十年。当时我躲在屋子外面,眼睁睁地看着平时那些讨好母亲的族人把她和那个男人一起活生生地剥皮虐|杀,这仇恨便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灵魂上。你还以为我会因为灭族的灾祸而伤感,却不知道我在知道所有人都死了之后恨不得好好笑上三天三夜!”

    察觉到同母异父兄弟的激动情绪,瓦沙克不由伸出手握住了阿加雷斯的手,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近在咫尺的呼吸声!这让瓦沙克不禁感到后悔,视觉上的缺陷让他无法阻止对方的靠近,但是同时的确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口呼之欲出,一个他一直在等待着的答案……

    阿加雷斯将自己的鼻尖贴在瓦沙克的脖颈上,他张开嘴像是要咬上那脆弱的颈子,最后却只是有意无意地对着雪白的皮肤哈气。

    “我以为你的占卜术天下无双,甚至根本不需要转嫁危险,却不知道你其实只是不忍心!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恶魔?竟然会同情那些弱者,宁可自己承受反噬,也不愿用欺骗夺取他们的生命!现在你是不是也在毫无顾忌地使用你的预言能力?我真想再把你关起来,让你的嘴吐露不出任何预言,让你的身体只为我服务,让你的灵魂只对我敞开!为什么要逃出来呢?我明明说过的,我宁可毁掉你也不会让你再这样自我毁灭!”

    瓦沙克感到下巴都快要被阿加雷斯捏碎了,他知道阿加雷斯对他不转嫁灾祸这一点痛恨极了。

    “不是的……”瓦沙克虚弱地为自己辩驳,“带来毁灭的纯血之子不仅仅会毁灭白血恶魔的故乡,力天使的屠杀只是预言的第一部分,还有第二部分的预言。”

    “哦?第二部分的预言?那是什么?”阿加雷斯低下头,一口咬在瓦沙克的锁骨上,东方贵公子因为这从未有过的奇异触觉惊叫起来。“告诉我……”阿加雷斯在瓦沙克的耳边低声说,“把预言的内容告诉我。”

    “白血……白血的血脉将会断绝……”瓦沙克不敢大幅度地呼吸,生怕自己的身体进一步接触到阿加雷斯的嘴唇,“因为最后的两个白血之子注定会相爱,他们不会产生后代,在交|合的头一个夜里,血液中的预言之力会……会消失于无形。”

    阿加雷斯愣了几秒,然后低笑起来:“真好笑,说得好像我爱你是因为预言一样。”

    “这是必定会发生的事,也是我必须要背负的罪。”瓦沙克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说道,“所以我想,假如能在预言之力消失之前帮助更多的人就好了。”

    “你说连我的力量也会消失?”阿加雷斯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是的。如果你觉得这个预言好笑的话,就……就不要碰我。”瓦沙克自暴自弃地别过脸。

    “确实很好笑。”阿加雷斯的胸腔微微振动着,“从我们离开故乡开始,我就一直在锻炼魔法能力,直到我受封成为沼泽公爵。你觉得我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瓦沙克有一瞬间的愣神。

    “我知道自己的预言能力不如你。但预言不能在任何情况下保护我们,魔法却可以做到。我想要用这双手来守护你,你觉得这样的决心会因为失去区区预言之力而动摇吗?如果能让你失去这讨厌的能力可真是太好了!”阿加雷斯自言自语地说,“这样我就不用再把你关起来,让你远离这个世界了。”

    “是这样的吗?”瓦沙克感到失明了的双眼在微微发热。

    “要不然呢?你以为仅靠预言就能阻挡那些贪婪者的脚步吗?”阿加雷斯反问。

    瓦沙克想起他们最初来到其他恶魔中间时,阿加雷斯常常外出之后带着伤回来。他看不到同母异父哥哥的命运线,所以并不知道阿加雷斯因何受伤。原来那个时候是阿加雷斯在用魔法能力保护他们两个吗?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在我说了那么多之后。”阿加雷斯好似不经意地问,他的手指强硬地挤入瓦沙克的指缝。

    “我……我愿意……”瓦沙克感觉体内的血液热得厉害,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并不是因为预言。”

    “很好。那就现在吧!”

    瓦沙克瞪大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他想要逃跑,但最终还是一动不动地任由阿加雷斯将他压倒在篝火旁……

    *

    “其实你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跟我一起旅行的。”帐篷里,米凯尔一脸认真地对雷说。

    “对我来说这根本没有危险。”雷耸了耸肩,“要不是来到这里,我们也品尝不到地狱十大传说级美味之一,不是吗?”

    米凯尔:“……真希望力天使之王知道那位王者的消息。”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完成这个任务呢?”雷好奇地问。

    “不完成的话就必须重考了。”米凯尔皱着眉说,“虽然我已经是四翼了,但是不通过考试会让我觉得自己仍旧是不合格的正式天使。”

    雷挑了挑眉:“真的不是因为对地狱君王有执念吗?”

    “我为什么要对他有执念?”米凯尔反问,“虽然一样要感化的话,感化地狱君王会起到更重大的作用,但是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可以替换成任何人的目标人物而已。”

    “是吗?假如我告诉你,那位君王其实是一个你很熟悉的人呢?”雷凝视米凯尔,观察他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我很熟悉的人?我在地狱里比较熟悉的人总共只有没几个,可谁都不像是地狱君王啊!”米凯尔认真思索了一会儿,“不要告诉我,该隐其实是地狱君王。”

    雷不由一愣:“为什么是该隐?”

    “没什么。”米凯尔摊手,“只是突然想起一句话,最不可能的往往才是最有可能的。”

    雷的表情顿时纠结起来:“所以,你认为该隐最不可能?那最有可能的人是谁?”

    “是你。”米凯尔坦率地说,“你知道很多关于所罗门王的事,基本上我见过的所有地狱生物都不了解那个时候的事,可见你存在的时间比他们都要久远。虽然天堂里关于巴尔的记载少得可怜,但其中有好多项都和你相符。”

    雷呲了呲牙:“所以你怀疑我是巴尔?”

    米凯尔摇头,“没有。你是我的兄弟,尽管偶尔会欺骗我,但你怎么可能在明明知道巴尔在哪里的情况下和我一起乱兜圈子,浪费我的时间呢?”

    雷:“……”

    “所以你假设地狱君王是我熟悉的人,这一点根本不可能成立。”米凯尔理所应当地说,然后微微一笑,“我是不是也渐渐学会分辨谎言了呢?”

    “我有我的原因!”雷顿了顿,努力让自己表现得更加真诚一些,“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我就是巴尔!”

    雷闭上眼睛,等待米凯尔的裁决。

    “……”

    “……”

    “……”

    “我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米凯尔皱着眉头说。

    “哎?”

    “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恶魔,根本不需要我来感化。”

    “就……就只有这样而已?”

    “还有……”

    “还有什么?”雷紧张起来。

    “假如我的使命可以被算作是完成的话,你能和我一起回天堂吗?我想要请你去天堂做客。”

    雷张大嘴,对这种情况感到完完全全无力了。假如米凯尔从前只是想邀请一个恶魔去天堂的话,他现在邀请的对象却已经上升到了魔王的程度。是该说米凯尔对谁都一视同仁吗?

    “最后一件事,我必须亲口告诉你。”

    “什么?”雷立即竖起耳朵。

    “我很……你……”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发现问题可以举手发言,明天大约会真相大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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