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走了之后便没再回来,姚黄受她的吩咐来汇报下储秀宫那边的情况。

    说起来简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二公主竟是生生被宋才人害死的,原因是昨个儿一早二公主厥过去,宋才人急晕了头,不等太医赶来,便给灌了一海碗参汤下去,二公主本就病了许久,身子虚弱的厉害,哪里承受得住如此大补?可恨后头太医来了,她也瞒着没说,让太医以为见好了,这会子发作出来,竟是七窍流血不止,任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这可真是……”蠢成这样,俞馥仪简直无语。

    “太后发了好一通脾气,把宋才人贬到冷宫去了。”姚黄叹了口气,又说道:“太后说最近宫里皇子公主接连夭折,想必是哪里犯了忌讳,让皇后娘娘明儿就请慈安寺的戒嗔大师进来,做上三天法事,好生除下晦气。在此其间,各位主子们安也不必请了,皇子公主们学也不必上了,都老实待自个宫里,不许四处乱跑,免得再生出事端来。”

    急匆匆说完,姚黄便返回储秀宫给王皇后帮忙去了。

    俞馥仪忙叫人上饭,众妃嫔心思各异,没一个有胃口的,象征性的用了几口,便纷纷起身告辞,她也没挽留,由着她们去了。

    方才还热闹非常,这会子人群退去,只余残羹冷炙,竟是说不出的凄凉,俞馥仪叹了口气,决定眼不见心不烦,甩着帕子,摇摇晃晃的进了东次间。

    小满端了碗醒酒汤过来,放到俞馥仪跟前的炕桌上,说道:“娘娘喝了醒酒汤,便去歇一歇吧,可不好再乱动了,仔细酒劲上来头晕。”

    俞馥仪端起醒酒汤来,几口喝了个干净,将手递给小满,说道:“扶我去躺着吧。”

    小满才刚要去搀她,就见谷雨进来禀报道:“娘娘,宋小喜求见。”

    俞馥仪又坐回了罗汉床上,说道:“叫他进来。”

    谷雨出了下,随后带着宋小喜走了进来了,宋小喜身后跟着四个太监,当中抬着个硕-大的樟木箱子,俞馥仪见了,诧异道:“皇上不是一早就打发你送了寿礼来么,怎地这会子又抬了个箱子来?”

    宋小喜蹲地打了个千儿:“回娘娘的话,奴才这回是替娘娘您的兄长俞大爷来送寿礼的。”

    “本宫的兄长?”俞馥仪惊讶的挑了挑眉,随即不解道:“他要送寿礼的话,直接送到后宫来便是了,怎地送到前头去了?”

    宋小喜解释道:“俞大爷现今还在海外呢,这寿礼他先是托了海商潘家运回大周,潘家又托神武镖局送到都中来交给程御史,程御史虽是先太傅的门生,到底是个不相干的外男,如何能往后宫送东西?只好呈到御前了。”

    “海外送来的寿礼?”俞绍仪这个职业驴友国内游玩遍了,竟然跑到国外去了,可真是够潇洒的!她恨恨的咬了下后牙槽,面上笑着打趣道:“皇上最爱这些个番邦的玩意儿,东西到了他的手里,竟然还能再吐出来,莫非今个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德妃娘娘这张嘴哟,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皇上都敢编排!宋小喜嘴角抽了抽,脸上忙堆笑,恭维道:“瞧娘娘说的,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对别人舍不得,对您还能舍不得?”

    “本宫也算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的话,那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也忒多了,怕得长颗七巧玲珑心,才能装的过来吧?”俞馥仪哼笑一声,转头吩咐小满:“赏。”

    小满递了个荷包给宋小喜,又另取了一吊钱来,叫那四个抬箱子的太监分了。

    见宋小喜打千儿谢恩并欲告退,俞馥仪随口问了一句:“皇上这会子做什么呢?”

    宋小喜忙回道:“与程御史说了好一会子话,程御史走后奴才师父将二公主的事儿禀了上去,皇上龙颜大怒,抄了龙泉剑在手上,说要打杀了宋才人替二公主报仇,我师父跪着苦劝了好半晌,好歹把龙泉剑给夺了下来,人却是没拦住,到底奔冷宫去了。”

    “真是难为你师父了。”宋才人虽蠢,但也并非有意要害死二公主,那可是她亲出的闺女,若司马睿一剑砍死她,御史台那边又要参他一个德行有亏了,到底面上无光,少不得要发上几天脾气,就他最近来长春宫的频率,多半自己要遭殃,好在赵有福及时将龙泉剑夺了下来,没有武器傍身,他揍上几拳踹上几脚便罢了,闹不出乱子来。

    俞馥仪叹了口气,随即挥了挥手:“你去罢。”

    谷雨候宋小喜几个离了正殿后,便凑上来,一脸期待的说道:“到底是娘娘的兄长呢,人在海外也不忘娘娘生辰,漂洋过海的送了寿礼来。娘娘,您快点打开瞧瞧,看送了什么稀罕玩意儿来,奴婢也好跟着开开眼界。”

    酒劲上涌,俞馥仪掩唇打了个呵欠,兴趣缺缺的说道:“你想看自个打开看便是了,本宫这会子困倦得很,得去打个盹儿。”

    “奴婢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儿,敢拆娘娘兄长给您送来的寿礼?”谷雨嗔了一句,上前来搭上俞馥仪的胳膊,搀着她往东梢间走去,一脸善解人意的说道:“奴婢又不急,娘娘且去睡吧,睡醒了再来拆不迟,只是那会子若奴婢没在跟前伺候,您千万记得叫人喊奴婢一声,好歹别让奴婢错过了这个开眼界的大好时机。”

    俞馥仪笑着应道:“放心吧,忘不了你。”

    *

    话说的满满,但到底俞馥仪没能亲手拆到,因为等她睡醒自东梢间出来时,就见箱盖大开,旁边的圆桌上堆的琳琅满目的,她随意扫了一眼,辨认出了怀表、玛瑙数珠儿、玻璃靶镜、彩色宝石项链以及绣着玫瑰花的洋缎等物事,而罪魁祸首司马睿翘脚坐在圆凳上,手里捏着封书信,正看的津津有味。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见是俞馥仪,当即哈哈大笑:“这个俞绍仪,悄悄藏在海商潘家的船里跑去海外倒也罢了,竟还娶了个什么法兰西的洋妞当媳妇,整个大周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吧?哈哈哈,这新鲜段子,足够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上三年了。”

    法兰西的洋妞?俞馥仪脑子里思索了下欧洲中世纪的历史,正经史料没记起来,屎尿当街往外泼、终生不洗澡以及不穿内-裤等等恶劣的卫生环境却迅速浮现眼前,当即让她两眼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转念一想,她又有些释然,自己穿的乃是半架空的地方,地表山川河流城市名字与古代相同,文化有小部分重合,但朝代更迭却全然不同,想必海外那边也是如此,欧洲虽还是地图上的那个欧洲,但历史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想必不讲卫生这种黑历史也被蝴蝶掉了,不然俞绍仪也忒重口味了些。

    俞馥仪从司马睿手里取过信件,看完一页,不禁笑道:“哟,嫂子竟然是公爵的闺女。”

    司马睿不以为然道:“公爵的闺女又如何?若他肯考个功名谋个一官半职的,凭你们俞家的家世以及先太傅的余威,在大周他也能娶个国公的嫡女。”

    她本想说欧洲那边的公爵可跟大周的国公不一样,人家有封地有军队,相当于藩国,话到嘴边却又打住了,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贵女,她如何能知道海外的事儿?真要说出来的话,自己穿越女的身份可就要露馅了。

    索性只当没听见,翻到下一页,见俞绍仪说本想成婚后就带嫂子伊丽莎回大周,结果临行前却发现她怀上了身孕,故而只能待产子之后才能动身了。不过说这话的时候才刚一月,如今已是七月底,只怕已经临盆在即,行程紧一些的话,想必来年开春就能回来了。

    俞馥仪颇为雀跃的说道:“兄长肖似先父,是个英俊的人儿,又是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能被他看上的姑娘,必然不会丑到哪里去,他们两个生下的混血孩儿,肯定比琰儿生的好看,回头他们回来了,嫔妾定要招进宫来好好瞧瞧。”

    “母不嫌子丑,有你这么说的么?”司马睿不悦的瞪眼,随即一脸鄙视的在她脸上扫来扫去:“琰儿丑能怪谁,朕可比俞绍仪英俊多了,还不是你这个当母妃的拖了后腿?”

    咳,她长的的确只能算清秀,跟基因优秀的皇族基因相比,还真是个拖后腿的。俞馥仪轻咳了一声,狡辩道:“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将一具皮囊之美丑放在眼里?”

    司马睿一拍巴掌,笑嘻嘻的看她:“说的好,朕便是这样的大丈夫,不然如何能看上爱妃这样中人之姿的女子?”

    这可是挖坑给自己埋了。俞馥仪给气了个仰倒,懒得再同他斗嘴,便叫了谷雨来,一块整理起被他东一件西一件弄的乱七-八糟的物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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