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缘分

    黄涟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出声问道:“师傅被逐出昆仑之后,你们可曾后悔过?”

    “后悔?”苍素岚自嘲般笑笑:“从小一起长大,十数年的情谊岂是一句‘逐出师门’能够截断的?小裳离开之后,昆仑变得死气沉沉,六师弟贪狼因为自责,自愿进入横断天堑中苦修,至今还未出来。”

    黄涟道:“那师祖呢?他从小抚养师傅,总不会一点感情也没有吧?”

    苍素岚喟叹道:“说实话,师傅才是最伤心的那一个,小裳一直是他最喜爱的一个弟子,所以对他总有诸多包容溺爱,将小裳逐出师门之后,师傅足足在房间中端坐了九天九夜,出来时已经满头白发。”

    黄涟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苍素岚,只好轻声道:“师傅走的时候,十分安详。”

    苍素岚点点头:“师尊在三十年前预测出小裳去世的消息,又预测出三十年后,小裳的一个弟子,将会在峨眉山出现,我便准时在此守候,果不其然,我刚一来到峨眉,便找到了你。”

    黄涟道:“师祖真是通天大能。”

    苍素岚却不置可否,他捡起一片火红的枫叶,细细打量上面的纹路:“很多时候,即便拥有通天的能力,也有许多事情无法挽回。”

    黄涟听他仿佛话中有话,便接口道:“所以我们才需要珍惜当下。”

    “珍惜当下?不错。”苍素岚合掌,道:“说说你为何会招惹上天语古蛇把,要知道,这种半仙的妖兽,通常可不会对寻常修仙者下手。”

    黄涟便将事情的起末详尽的说给苍素岚听。苍素岚听到黄涟与杨康将天语古蛇的幼蛇当成寻常妖兽,还将其抽筋扒皮时,十分不厚道的笑了。

    黄涟飞快讲毕,神色恳切地对苍素岚道:“还请师叔救救我的师弟。”

    苍素岚却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慢条斯理地道:“为何我从那个名叫李英琼的少女那儿听说,黄康是你的弟弟?”

    黄涟解释道:“那只是对他人的说辞而已,康儿全名叫杨康,是我的师弟,也是师傅的第二个弟子。”

    苍素岚挑眉道:“还是你的小情人?”

    黄涟在外界呆久了,也知道他与杨康的恋情是不容于世俗的,如今被长辈这样□裸的说出,他尴尬羞涩之余,竟然还略微有些担心。

    苍素岚接着道:“你称他为师弟,可惜他并不是小裳真正的弟子。”

    “康儿的确是师傅的弟子……”黄涟再次解释。

    “不,不是。”苍素岚问道:“他们有行过拜师礼吗?”

    黄涟一愣,想起来,当年黄裳收杨康为弟子时,自己并不在场,所以无法确认他们之间是否行了完整的拜师礼。

    尽管如此,他还是辩驳道:“如果他们之间不是师徒关系,那为何师傅未曾与我说过?难道是他们两人联合起来欺骗我?”

    苍素岚摇摇头,道:“那倒不是,他们只是有师徒之名,却没有师徒之命罢了。”

    黄涟低头思索。

    苍素岚说的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在桃花岛上时,黄裳一直卧病在床,杨康的本领都是我自己这个大师兄代劳。他们之间面对面的教导,似乎还真是十分少见。

    他有些着急,道:“即便康儿不是师傅的弟子,不是昆仑的徒孙,我也恳请前辈伸手相救。”

    苍素岚逗他:“如果我不愿意呢。”

    黄涟立刻脸一冷,道:“那晚辈只好自不量力了。”

    “哎……你这个人……”苍素岚叹口气,道:“执拗起来,简直和小时候的小裳没有两样,你放心吧,你口中的杨康,自然有他的造化。”

    苍素岚这句话并不能使黄涟安心,他继续试图说服苍素岚:“师叔,我也希望康儿吉人自有天相,但是,他落入妖蛇手中,我怎能放下心来,还请师叔伸出援手,鼎力相助。”说完,他一撩下摆,竟然在苍素岚面前跪了下来:“弟子恳请师叔救救康儿。”

    苍素岚将他扶起,道:“你且放心,杨康与昆仑渊源极深,为文曲之命,福缘深厚,此番并无生命危险。”

    黄涟却还是坚持,苍素岚无奈,只好对他说:“你若执意要让我带你去见杨康,你需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黄涟站起身子,拱手道:“师叔请说。”

    苍素岚清清嗓子,正色道:“第一,寻回杨康之后,你们二人都需要随我回天山。”

    黄涟想也没想,就道:“晚辈答应。”

    苍素岚继续道:“第二,你们需要呆在天山之上,不许随意外出,直到你们接受了七星的传承,你可愿意。”

    “愿意。”

    “最后一点,咳咳,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请你们不要记恨你们的师祖。”

    “嗯?”黄涟抬头,对这个莫名其妙的条件无法理解。

    苍素岚似乎不愿过多解释,只是含糊道:“今后你们就知道了,你们只需要说答不答应。”

    黄涟长着心眼问道:“我和康儿前往昆仑山之后,不知诸位师长前辈是否会干涉我们两人的关系,我和康儿,是不会分开了。”

    苍素岚乐了,道:“昆仑从来都风气开放,哪里在乎世俗的条条框框,我们管你和杨康是甚么关系。”

    黄涟放下心来,道:“那我替康儿答应你们,前辈这下可以带我去见康儿了吧?”

    苍素岚道:“天语古蛇拥有神龙血脉,届时若他们不愿放人,你可要躲避一旁,我与他激战时可无暇顾及你的安危。”

    黄涟应声保证,苍素岚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愿在等待,只好上前抓住他的手,道:“小心了。”

    黄涟眼前一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腹内翻江倒海,分外难受。等到他再次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已经开始干呕起来。

    一旁的苍素岚道:“谁让你非要这么心急,缩地成寸这种本领,原本就对你的身体有很大负荷,更不用说你还伤势没有痊愈。”

    黄涟四肢发麻。干呕了一阵,才有空打量眼前的风景。

    此时的他们,已经离开了峨眉山上的院落,正在一个幽深的峡谷之中,两边山崖陡峭,形成一线天。

    他晃晃悠悠站了一起来,眼前一黑,几乎再次摔倒。

    “歇一会儿吧。”苍素岚提议。

    “无妨,师叔,我们继续前行吧。”黄涟固执地坚持。

    康儿在蛇洞中每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时间对黄涟而言,是最耗不起的。

    苍素岚只好放下昆仑山掌门人的身段(虽然本来就没有),屈尊降贵的半扶着黄涟,两人一步一步沿着狭窄的道路行走着。

    不过一会儿,他们眼前便出现了一大片下垂的茂盛藤萝,苍素岚拨开藤蔓,里面赫然是一个隐蔽的山洞,他朝里面大喊一声:“古蛇冰,你快出来。”

    洪亮的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许久,山洞里面却丝毫没有反应。

    黄涟有些着急:“古蛇前辈,我们的确有不对的地方,但还恳请前辈放了我的师弟,我们愿意尽一切力量来赔偿于您。”

    苍素岚转头看他:“没用的,他大概是怕被打扰,在山洞里面设置了隔声禁制,你叫破喉咙,他也听不到。”

    他手中飞出一个黄色纸鹤,悠悠飞入洞中,没过一会儿,黄涟就听到了类似玉碎的声音。

    苍素岚道:“禁制被我破开了,古蛇冰你缩头缩尾躲在里面,莫不是怕了我?”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一个人声:“别闹了,小青,从我身上下去,我师兄找我来了。”

    “康儿!”黄涟听到杨康的声音,欣喜若狂,拔腿便往山洞中跑。

    “当心危险……”苍素岚说道一般,便仿佛被卡住了喉咙一般,失了声。

    黄涟站在山洞前面,一个巨大的蛇脑从山洞中探出,朝黄涟喷吐着舌头,在他的头顶,站着一个裹着蛇皮的青年,正笑嘻嘻的朝黄涟挥手。

    “师兄,你来啦。”

    没有担心,没有疑惑,没有抱怨,只有一句仿佛许久之前约定好一般的问候。

    黄涟眼角有些酸涩,他揉揉眼睛,道:“康儿,我来了。”

    杨康从蛇头上面纵身跳下,拍了拍青蛇的脑袋,道:“小青,你不要变这么大,我和师兄都进不去洞中啦。”

    青蛇的脑袋在杨康身上蹭了蹭,带走了一块遮蔽他身体的蛇皮,才缓缓变成一条拇指大小的舌头,飞窜到杨康的手腕上。

    黄涟瞠目结舌,结结巴巴问道:“康儿,这……是……”

    “他啊?”杨康扯了扯手腕上青蛇的尾巴,道:“他就是上次袭击我们青蛇的孩子,小青蛇啊。”

    黄涟疑惑:“青蛇的另外一个孩子?”

    小青蛇似乎受到了冒犯,直起身子,挑衅地对黄涟摇动身体。

    杨康摸着小青蛇光滑的皮肤,摇头道:“不,是同一条,就是,咳咳,被仙鹤啄死的那一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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