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间,柳青青只觉得眼前又是一暗,有个黑影罩在了她身上,替她受了本该被寒光劈中的疼痛。

    “十七!”她看着扑在她身上的凤十七,看着暗卫手中的剑,挑劈了他后背的衣衫,带出艳艳的血色。

    她的眼睁得大大的,满目皆是血色,似乎再也看不见其它东西,呼吸声,绕在她耳畔,分不清是她的,还是凤十七的。

    接着,刺入凤十七后背的那柄软剑被拔了出去,暗卫们的攻击也到此停顿了,四个人前后左右地为在她和凤十七周围,各自手中的剑都未回鞘,剑尖依然悬空挑着。四个方位,随时待命刺入她的咽喉。

    她此时全部的心思都在凤十七那张失了血色的脸上,哪里还能顾得聊其他。她张开双手抱住了凤十七往后仰倒、即将掉入池水中的绵软身躯。

    凤十七的呼吸急促,一双眼一寸一寸在她身上扫过,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无大碍后,似乎松了一口,缓缓地对上了柳青青的眼眸,唇颤了颤,话未出口,唇便却先绽开了浅笑:“我还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你如此叫我!”

    “十七!你为什么……”声音哽住了,她问不下去。

    这一刻她忽然希望,他还是那个冷漠的、复仇嗜血的安陵沣,这样,他就不会替他去挡剑,替她送命!

    凤十七的手颤得很厉害,一寸一寸艰难的往上升,即将贴上她脸颊的时候,眸色却蓦然一暗,手跟着颓然一落,“我忘了,我们之间已经不一样了……”

    凤十七脸上的痛苦,她看在眼里,映入心里,感同身受。是非对错,她都不想再去追究了,此刻她只希望眼前的这个男人,平安无事,好好活着!

    凤十七的手又滑了上来,探入了怀中,像是要拿什么东西出来。但手颤得实在太厉害,看着都吃力,柳青青便帮了他一把。

    柳青青的手往他怀里一摸,轻易的就带出一团绵软的东西,待她看清手里拿着的东西,她的手,也不由得颤了起来。

    是‘结发’,她和凤十七的‘结发’,他居然一直贴身带在身上?!

    忽然,她明白了,他为何要对有财他们下手。他对她的恨,他对她的怨,还远远不够抵偿他对她的情、对她的爱。杀她,他下不了手,但若是原谅她,他又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所以这怨恨,便只能让有财他们偿了!其实,他至始至终还是凤十七,做不来绝情绝义的安陵沣!

    凤十七的手覆了上来,在两人双手重叠碰触的那一刻,她忽然希望凤十七能说些什么,哪怕是一句柔软的话,也许就能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凤十七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把‘结发’从她手中拿走了,紧紧地、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

    而此时,浴池边套上衣衫的白玉睿朝着暗卫们抬了抬手。暗卫会意,收了剑,一拥而上擒了柳青青。

    “放开我!”她挣扎反抗,却于事无补,眼看着凤十七砸入水中,眼看着冒着水汽的温泉水吞没他的身体,却只能被强行拖带着,离得越来越远,快出殿门的时候,她朝着白玉睿喊了一声:“救救他!”

    温泉行宫虽然不似皇宫,但该有的一样也没落下,就如比关着柳青青的这个铁笼子,用几根手臂那么粗的铁链条悬在半空中。既然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便只能安分的待着。事实上,她不安静也不成,这里似乎是间密室,而且隔音甚好,没有任何声音都传进来,同样,她即便喊破嗓子,也不能让任何声音传出去。

    她叫了两嗓子,便认识到了这个事实,默默地坐了下来,抱着膝盖想心事。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凤十七没入池水的那张脸,脑子都快被想得裂开的时候,有个人进来把她从纠结的思绪中解救了出来。

    这个人,居然是白玉睿!

    柳青青没等白玉睿走到铁笼子前,就焦急扒着铁笼子的栏杆,焦急的问:“他怎么样了?”

    白玉睿讥讽一笑:“你倒是挺记挂那个妖孽的!”

    ‘妖孽’这个词,让柳青青激动了起来:“他不是妖孽!是你把他变成妖孽的!白玉睿,你才是这世上最大的妖孽!”

    白玉睿的眸光色一凛:“为什么要杀朕?就因为朕给你下的噬心蛊?”

    她冷哼一声:“除了噬心蛊,你欠我的,还有很多!”

    “欠你?朕何时欠了你什么?若不是朕,你一个孤女,能安然长大?”

    “白玉睿,你好不要脸!是谁把我变成孤女的?你心知肚明!”

    白玉睿有些意外:“你……你知道了!原来你是为了柳乘风报仇而来的!”

    她爽快承认:“是!你最好是立即杀了我,不然只要我活着,便会想尽办法杀了你,为我爹娘报仇!”

    白玉睿听着这话,却笑了起来:“为你爹娘报仇?你爹娘是自尽的,你何来仇可报?”

    “自尽?”她眉心一皱,全然不信:“我才不会信你说的鬼话,我爹娘好端端的为何要自尽!”

    “朕为何要骗你?你此刻在朕的手上,还有什么值得朕骗的?”白玉睿收了笑容,言语里有了几分认真:“来你并没有想起来,那就让朕来提醒你……那日朕带着人去了谷中,柳乘风倒是英勇,几十个一等高手竟然擒他不住,最后要不是要顾着你和你娘,柳乘风也不会失手被擒。当时,柳乘风为了保全你们母女,愿意自刎谢罪……”

    未等白玉睿说完,她便兀自打断了:“你胡说!我爹是当世大侠,何须向你这样的人,自刎谢罪,定然是你杀了我爹!”

    白玉睿很是不屑:“哼!当世大侠?当世大侠会和有夫之妇私奔?”

    “你胡说!我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她激动起来。

    “胡说?”白玉睿眉毛一挑:“你娘是朕的瑶妃,若是不和柳乘风私奔,又何来你们在谷中那几年?”

    “瑶妃?不!这不可能!”嘴上虽然在否认,但她心里却忍不住把前前后后的事儿连起来,她和她娘的样貌是极其相像的,难怪那日沐姨会认错人,难怪沐姨看她的眼神如此复杂,想起了那日沐姨和白玉睿的对话,原来,她是就是沐姨口中,小姐的女儿!

    她跳过了这个问题,又问:“那我娘呢,我爹既然是自刎的,那我娘为何还会死?”

    白玉睿冷冷一笑:“朕也想问问你娘,为何要死?朕本想留下的她的!毕竟那时候,她是和她最像的人,可是她自己个儿用柳乘风自刎的那把剑抹了脖子。”

    能把别人的痛苦说得如此轻松,这个男人真是冷酷无情,柳青青吼了出来:“那你干嘛不把我也杀了!铲草要除根,不是你交给地宫的师傅们的吗!”

    白玉睿闻言,也有些激动,疾步走到了铁笼下:“你以为朕不想吗?是你娘那个贱人!临死前,对朕说……”

    话音骤然一顿,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柳青青岂容他难言,这是娘临死前的话,对她来说是何等重要。

    她急急追问:“我娘说什么?”

    白玉睿看着她的眼睛眯了一眯,深吸了一口气,松开了不自觉攥紧的手:“她说……你是朕的孩子!”

    “什么?”柳青青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白玉睿有清晰的重复了一遍:“她说,她逃出宫时,已经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你是朕的骨血!”

    “不!不可能!”柳青青猛摇着头,有些奔溃。

    白玉睿却还在刺激她:“朕也希望不可能!可是朕找人验过了,你确实是朕的骨血!”

    她是白玉睿的骨血?她居然是白玉睿的女儿?这是什么样的男人,能把自己的女儿,放入地宫那样的地方,让她在那样嗜血杀戮的环境中长大。

    她用有些惊恐地眼神看着白玉睿,仿佛看着异类。

    白玉睿似乎也难以接受她这样的注视:“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朕!若是可以,朕这辈子都不想认你这个女儿!”

    如此冷血坦诚,让她冷笑一声:“彼此彼此!”

    白玉睿也跟着冷冷一笑:“我们来谈个条件吧!我解开你身上的蛊毒,并且放安陵沣离开!”

    一提到‘安陵沣’这名字,她的心又揪了起来:“安陵沣!他?”

    白玉睿继续直言:“他没事!他是朕的谈判筹码,朕当然不会让他死!”

    这让她稍稍放了心,让她有心情和白玉睿接着谈条件:“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替熏儿出嫁!”

    “什么?你要我假扮白玉熏,替她出嫁?”未等白玉睿开口再说声什么,她自己就把这个提议给否了:“这不可能,再好的易容术,也只能维持一时,公仪璟认识我,我根本就瞒不过他!”

    白玉睿满不在乎的一笑:“那你就不用瞒!不用易容,大大方方地嫁过去!”

    “这怎么可能!世上的人都知道夕国的璟王爷要娶的是云国公主!不是我一个小宫女!”

    “那你就以公主的身份出嫁,你是瑶妃和朕的孩子,自然也是名副其实的公主!”

    “可……”她犹豫。

    “朕给你一日的时间考虑,明日安陵沣是死是活,便都在你一句话!”白玉睿似乎不愿多做纠缠,话一说完,便转身离开。

    柳青青忽然出声叫住了他:“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加个条件!”

    白玉睿转过了身,微微蹙了蹙眉,暂时耐住性子,问:“你且说来听听!”

    “封安陵沣为王,赐块富饶的封地给他,让他能安稳无忧的渡过下半生!”她欠他太多了,能还的,能做的,就只有那么一点了!

    白玉睿略沉吟了下,应下了:“好!朕答应你!明日紫宸会来给你解除蛊毒!”

    第二日,紫宸果真来了。纠缠她这么些年的蛊虫化成一只美丽的蝴蝶从她口中飞了出来。正当她为自己的获得新生而暗喜之时,冷着脸的紫宸又告知,蛊虫入体多年,对身体损伤极大,若要恢复,还需按时服用他配置的药丸。难怪白玉睿会如此爽利的给她解除蛊毒,原来还有后手控制她,三年,有了这三年的时间,足够云国休养生息了吧!

    按照白玉睿和公仪璟商定下的,婚礼仪式一共举行两场,让两人在云国先拜了堂,回到夕国,再按照夕国的习俗,再办一场婚礼。

    云国的这场婚礼,在十五日后,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成亲当日,她以公主的身份,拜别了白玉睿,在白玉熙这位皇兄扶上了彩轿。不知道是不是白玉睿故意的,说是公仪璟原先住在白玉熙的府上,此番一客不烦二主,这新房也设在这太子府里。

    彩轿停在了太子府门口,喜娘搀着她入了喜堂,她按着仪式规规矩矩地和公仪璟拜了堂,又被他用一根红绸带把她牵进了洞房。

    喜娘说了一堆吉祥话,便退了出去,她掀开盖头,满室红光入眼,觉得这一切恍然梦境,太过不真实,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

    “怎地自己把盖头揭开了!”正在桌边倒酒的公仪璟顿住了动作,望过来的一双眸子里,有着从未让她看清过的深情,低低一笑,打趣:“娘子何以面无喜色?”

    这一声‘娘子’叫的甚是顺口,让她不由得扑哧一笑,方才忧恼跟着一扫而空,便跟着调笑道:“喜……喜不自胜!”。

    不够说真的,同一个男人,嫁了三回,每次都是逼着嫁的,不是谁都能喜得起来的!

    “既如此,那就请娘子饮了这合卺酒!”公仪璟一手一杯,拿着合卺酒走到了新床边。

    “合卺……酒?”她的脸红了起来,“真……真的要喝吗?”

    公仪璟见到她脸上的娇羞,把一杯酒塞入她手中:“青青,这酒得喝。不过……今夜你睡床,我睡塌。往后这一路,也是如此,但若是回了夕国,我们再举行婚礼时,我希望,你已经准备好做我真正的新娘了!”

    月公子如此知情识趣,善解人意,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只能轻轻把头点了下去。

    合卺酒饮下肚,一对新人各自睡去了。不远处,案几上一对大红喜烛燃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璟王夫妇便踏上了回夕国的路。同日启程的还有新任的安王——安陵沣。越过城门的时候,一直跟随其后的安王超了上来。

    一阵巧风拂过,微微掀起了璟王妃所乘马车的窗帘子。璟王妃凤眼一瞥,正巧瞥见了安王手上捏着的那团青丝,释然一笑,头往车窗边一靠,闭上眼小憩了。

    ------题外话------

    这篇文,一路写来如同孤军奋战,甚是辛苦。结尾的时候,却依然生出了不舍。感谢柳青青、公仪璟、凤十七以及这文中的每一个角色,还有默默支持着文文的你们,陪我渡过的这几个月安然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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