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柳絮的白雪淅淅沥沥的下着,做成了一件白绵袄披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上,今年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更早,此刻,街道上赏雪的人纷纷走出家门,不畏严寒,宸王府里,田妞正在花园里,接着一片一片的雪花玩,放在手里,晶莹剔透,冰冷沾肤,却美得令人不肯舍弃。

    这时,白雪纷纷之中,她玩得正开心,却不经意看见了回廊里负手站着一抹俊逸的身影,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她,田妞嘴角甜甜的弯起,朝他迈去,走到他面前,掂起脚尖,伸手去抚摸他的额际,嗯,没发热了,只是几天的生病令他的气色看起来有些苍白,令人心疼。

    轩辕绝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皱眉道,“怎么不带暖炉出来?”

    “没事啦!这点儿冷我还是忍受得了,我可是农家出身的,以前小时候连衣服都不够穿呢!”田妞说道。

    轩辕绝的眉宇流露出心疼之色,启口道,“再让管家送些御寒衣物给岳父岳母吧!”

    “我今天刚从他们那里回来,原本他们打算这几天回田家村的,但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了,我留他们在京城过个年再回去。”

    “嗯,也好让我们成亲第一年尽尽孝道。”轩辕绝也赞同。

    “莫凌在军营怎么样了?”田妞关心的问道。

    “完全变了一个人,整个人变得勇猛好斗,完全改变了我以前对他得看法,原来一个人发狠起来,可以变成另一个人。”

    “他是为了若幽才变的,希望若幽公主真得能等他,成全他们的爱情。”田妞幽幽道。

    “相信若幽会等他的。”轩辕绝点点头道。

    “少杰呢?他有消息吗?”

    “自上次在路上回了信到现在,还没有来信,应该没事。”轩辕绝拧着眉说道,这一点他也无法确定,如今西北那边大雪封镜,想要传达一丝消息也很费时间。

    “玉儿如今怀孕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田妞抿唇说着,眼底有些失落之色。

    轩辕绝伸手搂住她,“你担心了?”

    田妞明白他指得是什么,她点了点头,“说实在,我是不着急,但是,娘他们一定很着急。”

    “别担心,爹娘那边我会去说,这事情急不来的。”轩辕绝安慰道。

    “嗯,我们过几个月会有好消息的。”田妞也很有信心,她的身体没问题,轩辕绝的也没问题,会有宝宝的。

    第二天的早朝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一朝宰相风启之当朝请求皇上降罪,辞去了相位,解甲归田,态度坚决,就连皇上三度挽留,他的去意已绝,令整个朝堂的人都目瞪口呆,一时不知所然,更有些平日里被他排挤在外的人受到了推举,而他曾经的势力受到了他举案,一时之间,朝延大乱。

    就连轩辕逸都震惊非小,但他的目光里却有欣慰,凤启之这个做法,保下了凤湘湘腹中的孩子,他只能说凤启之还没有糊涂到愚昧的地步,倒是他意料之外。

    轩辕逸在凤启之退朝的时候,不由问了一句,“凤相识才量人一般人不及,凤相可愿举荐一位能者担任我文臣之首?”

    皇帝此话一出,群官又窃窃不已,那些跟随着凤启之,能力出众者,都纷纷用一双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希望他能在此刻说出自已的名字来,能让他们一举为相,但见凤启之倒是十分愿意帮这个忙,他的目光在身后一群人打量着,目光一个个审视着过去,从第一位一直数到了第七位,终于,他的目光露出了微笑,“臣举荐谢清大人。”

    站在一对伸长了脖子等着被青睐的文臣之中,只见那谢清年约四十多岁,出任着吏部侍郎一职,他此刻目光淡然,漠然置之,毫无憧憬,虽对凤启之辞官之事感到惊奇,但此刻听说他要推举人选,好像也没什么大反应。

    在吏部,凤启之唯一百般拉拢不下的人就是这个谢清,他从自为官之后,两袖清风,百折不挠,不畏强权,不压下臣,满腹文采与才干却一直得不到赏识,可谓是难得数得出来的一个清官,凤启之平日里对他恨铁不成钢,这会儿,他才发现,他能选做入相者,只有他。

    当凤启之的目光盯着谢清的时候,这可急坏了这一排的一干朝臣,他们平时对凤启之听之任之,送礼谄媚,溜须拍马一个不落,但此刻,他竟然连看都不看他们?反而将推举了一个平时与他对敌的官员身上,这叫他们怎么不急火攻心呢?

    风启之挑得人,轩辕逸似乎很满意,他朝谢清道,“谢清,你可愿意接替凤相之职?”

    “臣无能。”谢清竟然拒绝了。

    凤启之微微笑道,“本相从相十余载,谢大人若有不懂之处,大可随时入府请教,凤某愿意解答。”

    群臣只当风启之疯了,竟然拿热脸蛋去贴一个三品侍郎的冷屁股,有人看不下去了,立即上前推举了另一个人,但轩辕逸只是笑了笑,再次寻问谢清,“谢清,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可愿意?”

    谢清有些受宠若惊道,“臣蒙凤相看得起,蒙皇上宠爱,臣接下了。”

    “好,朕准了凤相辞官告老还乡,命谢清任本朝相位之职,不得有议。”轩辕逸重重的落下声音,珠冠之下的目光扫过了前方站着的轩辕绝道,“王弟,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皇上,好些了。”轩辕绝垂眸回道。

    “很好,王弟可要保证身体,朕还需要你为朕效力呢!”

    “王弟万死不辞,定当效力。”轩辕绝认真的回答。

    轩辕逸满意的笑了起来,“很好,退朝。”轩辕逸从旁边的侧门离开,留下一朝的臣官纷纷瞠目结舌,有得欢喜有得忧,凤启之虽解了官,但他的威慑还在,群臣就是百思不得其解,也不敢冒然前去寻问他今日的反常,反而,他们是真正的看清楚了凤启之眼神对权欲的淡漠。

    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凤启之竟与轩辕绝并肩出殿,似乎正在闲适的聊着天。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今日之后,朝堂上站起了一位新得一品权臣,而说起那位权臣,众人都胆战心惊不已,他们腹部的那些数盘可都得收起来了,而是要打起精神来准备接受这位新首领的管教。

    轩辕逸一下朝便朝太后殿急步迈去,把今日凤启之辞官的事情说了,太后也是震惊不小,想不到凤启之竟然甘愿辞官保女。

    “也算他聪明,懂得走这一步退路。”

    “那母后,湘湘腹中的孩子可以保住了吗?”轩辕逸急切的问道。

    李修宜叹了一声道,“看来你是真得舍不得这孩子啊!哀家也舍不得,当然得保住了,将来等生下来了,凤相也是治国大才,有他这位爷爷,也许我的皇孙还是一位能文能武的奇才呢!”

    轩辕逸暗自松了一口气,终于,他的孩子保住了。

    朝堂上的事情到中午的时候就流传到了街上,正在百寿堂里此刻也是激烈的谈论着这件事情,都惊讶不已,纷纷猜测着这背后的原故,可是,凭他们想像有限,猜来猜去,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田妞听了,也觉得奇怪了,好端端的凤启之怎么就辞官了呢?

    田妞一颗八挂的心还是很强烈的,她相信今晚回去问轩辕绝,就一定能得到答案。

    果然一问之下就有了答案,也是替凤湘湘捏了一把汗,没想到皇帝轩辕逸和李太后这么的冷血无情,竟然还会对自已的亲骨肉下手,还好,凤湘湘的孩子保住了。

    一说到孩子,田妞就有阴影,到底是她的肚子不争气吗?

    这件事情田妞也很感激王爷王妃没有当面跟她提及过,免得让她尴尬担心,但却看得出来,他们不提并不代表他们不急。

    这不,第二天王妃就旁敲侧击的问了一番,田妞如实的答了,依然没有怀上,王妃脸色有些悔之无及的感觉,她叹了一口气道,“难道是小得时候绝儿摔得那一跤造成的?”

    “什么?他摔过跤?”田妞挑眉问道。

    “是啊!五六岁的时候,太玩皮了,从树上摔了下来,然后,跨部便受了伤,当时只感觉有一边红肿了,那时候,我就做了一个小布袋子给他吊着,也不知道痊愈了没有。”王妃说得十分认真,又十分焦急。

    这边的田妞差点快要喷笑了,天哪!她要憋内伤了,她想王妃指得是应该是小时候轩辕绝的蛋蛋吧!其中一边受了伤?她怎么没有注意?可是战斗能力依然没问题啊!这碍事吗?看来她必须要回去好好检查一番了。

    田妞没敢怎么问细节,因为她怕自已会情不自禁的笑场,所以,找个空子便溜了,然后,回到房间便拉轩辕绝过去检查,轩辕绝一听说母亲竟然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顿时窘红着一张俊脸,十分坚定的说没问题,但是,田妞还是要检查一下,做为一名大夫的职责。

    轩辕绝无奈的任由她检查了,田妞也是热了一张脸,一边看,果然发现是一大一小,但是长度硬度都是正常的,而且田妞羞赫的想,还要比正常人的都大,不太可能是这个问题吧!

    “查完了吗?”轩辕绝坐起身,伸手掀过被子盖起了身子,田妞脸涨得红红的,然后,呆呆的想的时候,身子被他一勾,整个人竟然直接就趴在了他未穿衣服的身上,田妞低叫了一声,耳中飘来了某人可恶的声音,“眼睛检查完了,是否该身体来检查一番了?”

    说完,轩辕绝面色一笑,低头堵住了她的回话,田妞微微挣扎着,他却吻得更深,田妞微微眯着眸,然后尽量说了一句话,“你身子还没好。”

    “你太小看我了。”轩辕绝微微喘息着说,同时也埋怨起来,“已经快半个多月了,你都不让我碰一次,你让我难受死吗?”

    “谁叫你一病就病这么久,生病身体原本就弱,还泄精?你不要命了。”田妞反驳道。

    “嗯,我只要你,要命干什么?”轩辕绝低笑,再次吻上她,田妞在倒进他怀里的时候,不忘把被子扯过来,将两个人团团的盖住,轩辕绝扯去她的衣服,被子一卷,将两个人卷麻花一样卷进了被子里,田妞却羞得不敢看他,两个人紧紧的贴合的身子让她羞赧极了。

    一场查病,竟然用一场情事结束,田妞以为他生病了这么久,这弱身子也就一二三的事情,哪知道半个时辰?晕死她。

    三天之后,刑部发生了一起劫囚案,被救得是晋王的余党展璃,这可让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好一番头痛,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剁脚大骂,他才刚上任不久,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急忙之下,立即就写了一份奏折上去,并把事端扩大,写明是晋王余党已经混入京城,情况十分危险。

    这份奏折在轩辕逸的书房里躺了一夜,而这一夜里,却有另一件事情正在悄然发生。

    在离京城十里远的兵营里,此刻一辆马车飞快的在夜幕之下行走着,马车里的男子披着一件黑袍,满头的墨发被束带绑着,露出一张苍白英俊的面容,他的神情面无表情,散发着恍如隔世的迷茫。

    他就是展璃,这次被救出来,他原以为是晋王的同党,但是,当看见救他的人的面孔,他惊讶,这是宸王府的侍卫,他们也没有捆他,没有绑他,只是请他去一个地方,展璃知道,自已即使被救出来,轩辕绝也绝对不会让他有逃离京城的能力。

    “展公子,请吧!”在院门口,常青对着展璃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展璃知道这个地方,是宸王府鹰骑所在的军营别院,自从上次轩辕荣找过他,跟他说了那些话之后,展璃便知道轩辕绝正在调查自已的身世,看来现在已经有了眉目了。

    “我们王爷正在这边等着你。”

    “你们就不怕我刺杀他?”展璃冷笑的问道。

    “相信展公子不会的。”常青微笑,早已没有仇敌般的目光。

    展璃一怔,不在说话,迈步走向了那间亮着灯火的房间,看见房间的软榻上,一个身子裹着轻裘的男子正等着他,多日不见,他倒是更俊雅了,展璃的目光竟有一丝忌妒和羡慕交替的情绪。

    “展璃,坐吧!”轩辕绝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找我什么事情?”展璃并没有做,环着手臂淡淡的问。

    “关于你的身世的事情。”轩辕绝也直截了当的说,对于展璃的性格,他多少是了解的,他不喜欢拖泥带水的谈话,简明扼要更适合他。

    “哦!你查到我的家世了?”展璃有些不相信,他自从懂事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自已的生世之谜,寻找了十几年,他却一无所获,如今从他的嘴里听见了,他怎么能不惊讶?

    “展璃,你曾跟妞儿聊过,说你不记得五岁之前发生的事情,其实一直错了,莲贵妃当初收留你的时候,你只有三岁,还不到五岁。”轩辕绝说道。

    展璃惊愕的皱了皱眉,“不可能,我当时就是五岁。”

    “谁告诉你的?”轩辕绝挑眉问道。

    展璃一时哑口无言,他相信自已是五岁这个事实已经二十几年了,一时之间他接受不了其它的猜测。

    “坐下来,我跟你讲一段前程往事,你需要认真的听我说。”轩辕绝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展璃垂下眸,坐了过去,轩辕绝微微一笑,便开始启口了,“在二十年前,楚汉国有一位战无不胜的候爷,他叫纪非凡,他和另外两个人结为兄弟,感情深厚,彼此猩猩相惜…”

    轩辕绝在讲着父辈那一代的故事,展璃也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轩辕绝讲故事的能力很好,该激烈的便说得激烈,该平缓的便很平缓,他生动的还原了二十年前那一场三人结义的故事,前段是欢笑的,豪情满怀的,但后一段却是悲愤的,绝望的,展璃的眉宇已经拧成一股绳,这三人当中,轩辕荣是他的父亲,云震天是晋王的爷爷,而那个纪非凡…是谁?是他的父亲吗?

    展璃没有出声打扰轩辕绝,但他脸色已经难看了,苍白了,他额际的青筋已经因他咬紧的牙关而突起来了,随着轩辕绝每讲得下一句话,那鲜血淋淋的惨案,他莫名的感到心痛,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笼罩着他,故事中那个三岁的孩子,那个因满门抄斩而落难雪地的孩子,真得是他吗?虽然轩辕绝没有说这纪府和他的关系,但他知道,轩辕绝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找他的,也不会跟他说这些的。

    这个故事很长,轩辕绝也讲得很祥细,可终于,他讲到了那场雪地里的事情,“纪府快三岁的少爷被遗弃了,被那些吓得慌作一团的家丁丢失了,他在雪地里走,在雪地里寻找亲人,可是,他不知道回家的路,在京城的大街上游荡着,到了入夜时分,他终于冷得发抖,跌倒在地上,却天意一般,拦下了去温泉山庄避寒的莲贵妃母子,莲贵妃救起了他,把送去了习武,打算将来培养成杀手,来保护自已的儿子,可是,她却不知道,这个小男孩的家人,就在今天被她谋害得灭了门。”

    “你怎么可以证明我就是那个小男孩?”展璃腾地站起身,怀疑的看着他,轩辕绝诡计多端,他见识过,如果这只是一个为了让他反晋王的手段,他是不会上当的。

    “第一,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显示你不是出身平名家的孩子,第二,我父亲与你父亲是至交好友,你的长相和你的父亲有七分相似。”轩辕绝有些无奈,其实单就这两点,完全不足于令他相信。

    “哼,就凭这个就以为我是纪候爷的儿子?”展璃表面上冷笑,可他的内心里却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有一个办法可以确定,你可愿意冒险一试?”轩辕绝寻问。

    “什么办法?”

    “找当年见过你父亲的人,让她证明你的身世。”

    “谁?”

    “莲贵妃。”轩辕绝说道。

    “她在冷宫。”

    “所以,我要冒险一试,带你入宫,去见这位当年杀害你全家的人,是你的仇人,也是你的恩人,你可愿意?”

    “你不怕我直接就刺杀了皇上?”展璃眯眸沉声道。

    “不,你会更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轩辕绝挑眉说道。

    “冷宫是后宫禁地,你要我进去,你是想我送死吗?”

    “你的命不是已经在我的手上了吗?我要你死,大可以直接就杀了你,但我为你做这些事情,是想替我父亲做当年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我要替纪候府平冤。”轩辕绝重重的说。

    “平冤?如何平冤?”

    “我要洗刷纪候爷逆党罪名,我要还他一个迟了二十年的公道。”

    “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人?”展璃微微睁大眼睛的看着他。

    “我说过,替我爹做当年未做的事情。”轩辕绝淡淡的挑眉,说得极轻,好像他做了这么大的努力,就只是替他的父亲做的,而与对面这个极有可能是纪候府遗孤的男子无关。

    展璃咬了咬唇,“你什么时候带我入宫?”

    “现在。”轩辕绝说着,朝门外唤了一声,“进来替展公子换衣。”

    只见常青托着一件银袍盔甲进来,暗银色的光芒在灯光之下,宛如水银一般,展璃看着这套盔甲,目露疑惑,轩辕绝走过去,抚了抚那银色的亮片道,“纪候爷生前的战甲,是银白色的,和这件盔甲极相似,今晚,我要你穿着它,站到莲贵妃面前,我要你扮做纪候爷的魂魄,向莲贵妃讨要公道。”

    展璃吃了一惊,身子也摇晃了一下,他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有一股强烈的意念在心底叫喊,他要查清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清楚这件事情。

    展璃还是换上盔甲,如果忽略到他那双冰冷的眼睛,单是看他的本身面目,他将是一个正义的军候,浑身散发着震慑人心的气场,这一份气场连轩辕绝都叹之不如,他仿佛想像得到当年纪候爷在战场上的模样了。

    “走吧!”轩辕绝朝他含了含首。

    从军营一路走向了皇宫的方向,马车里,轩辕绝与展璃并坐在马车中,因为轩辕绝的马车从不被查,是很安全的,展璃握紧着拳,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和轩辕绝并肩而坐,他这是太自信了?还是太大意了?

    展璃只需要这个时候掐住他的咽喉,袖下的短刃一划,他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可以回去复命,但是,这个想法却被另一个想法压下去,带自已入宫,对他来说,已经是极是冒险的事情,还让自已探禁宫,自已的命已经是他的,他没必要冒这样的险才杀他,这半个月来,他都没有咬牙说出的秘密,他更不可能在牢外就能得到。

    所以,细想下来,轩辕绝的做法令他疑惑不解,难道他真得只为那一份忠魂义胆?展璃从来不想去高看这个男人的品德,在战场上,他吃了他不少苦头,他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轩辕绝倚靠着车窗,似乎完全没有防备的样子,他蹙着眉,陷入了他自已的沉思,那幽深的眸子令人猜测不透。

    终于,到达了皇宫门口,禁军做了例行的查问,轩辕绝的声音在里面答了一句,让禁军消了疑惑,车子一路驶进了皇宫,但与平时走得道路不一样,他是走向了北宫的大道,这是一条离冷宫最近的道路,暗夜之下,马车走得极快,终于在一个路口处,被一名内侍太监拦了下来,“什么人?”

    “宸王府的人。”常青的声音明亮的回答。

    那太监立即拱了一下手,“哦!原来是宸王府的人,不知王爷可在马车里?”

    “在。”

    “那是否可以一见?”那公公也不敢放松。

    就在这时,车帘被掀了开来,一张俊雅的面容出现在灯光之下,那公公只是抬头一眼,便不敢逼视那双幽冷的目光,“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有劳公公在前方替我带路,免得不长眼的人拦了我的车驾。”轩辕绝的声音有了一丝怒火。

    那公公哪敢不肯?便在前面带起了路来,有了他的带路,前面的一干阻拦便没有了,一直到了冷宫的宫道外,轩辕绝对让他离开了,但是,那太监也不是真得离开,必竟这半夜三更的宸王爷的车马入宫,不走正道,而走了侧道,他也很好奇。

    但是,他的好奇很快便消失了,有一个人走了过来,竟然是禁军统领蒙飞,他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而蒙飞的身影看着那消失在北宫道的马车,暗暗叹了一声,王爷,蒙某只帮你到这里了。

    平常的巡逻的禁军此刻已经全部撤退,北大道的宫墙显得特别的高大,因为这是一个与皇宫的豪华相隔绝的地方,这是冷宫,一个折磨人心魂的死地,只要进入这里的人,孤独,寂寞,日夜与冤魂相伴,听着凄惨,悲凉的呼声,几乎都是郁郁而终。

    黑暗中,一道身影飞掠过高墙,消失在墙得另一边。

    马车里,常青惊讶的问道,“王爷,你就真得放心由他去?万一他杀了莲贵妃呢?”

    “我叮嘱过他,不许伤害她,因为想要替纪候府平冤,她必须活着。”轩辕绝启口道。

    “现在我们去哪儿?”

    “即然入了宫,当然是去见皇上,走吧!”轩辕绝落下了帘子。

    在冷宫里,与高墙外面的奢华明亮相比,这里就是地狱的模样,黯淡的几丝残灯摇动在寒风之中,不时的传来了野猫被惊吓的声音,或是哪个后宫嫔妃半夜的歌声,歌声嘶哑无力,却唱得不停,听着令人发怵不已,在这里,如果已经没有了期盼,没有一丝记挂的人,迟早都要被折磨的疯掉。

    但有个女人,她的内心还有一份憧憬,一份向望,所以,自从进入这里以来,虽然受到了不少的冷嘲热讽,蚀心对待,但她的信念依然很玩强,她在等着他的儿子有一天杀进皇宫来,救她离开这里,重返高贵的位置,她知道这一天会来的。

    此刻,丫环们都去睡了,而她的房间里也只留下了一盏暗灯,烛火已经燃至了灯芯的位置,不知道哪里吹来了一阵寒风,灯灭了,正坐在床上念着经的女人突然睁开了眼,她看见眼前的纱帐飞扬,寒意侵袭。

    突然,她看见了帐外站着一个人影,她惊吓了一下,忙问道,“是红儿吗?”

    但是,没有人回答她,站在帐外的好像是一个没有温度的幽灵,因为她刚才那么静的时候,都没有听见有人迈进来的脚步声,此刻,她怎么能不心惊呢?但她曾经是高贵的莲贵妃,根本不信鬼神论,她有些愤怒的一拂纱帐便走了出来,怒喝道,“什么人,敢在本宫面前装神弄鬼的。”

    她一拂开纱帐的时候,窗外的寒月正好射进了窗棂,打在了房中那一道银白色盔甲的亮片上,晶晶发亮,充满了灵异气息。

    云莲刚才的愤怒,在看着这一幕的时候,她的身子啷呛了一下便坐在了地上,颤声道,“你…你是谁?你是什么人?”

    但是眼前的人却并不说话,也不回应,就像是一道影子一般,但黑暗中,莲贵妃感觉到一双幽冷的目光在盯着她,顿时她尖叫了起来,“你是…你是纪候爷…你是死去的纪候爷…”

    云莲会记得这个人,是因为当年的斩刑她亲自到场看过,看见那个还穿着银色盔甲的男人被押上了斩台,死得时候,就穿着一身银盔甲,云莲快忘记了那一张面孔,可唯独记得那一天,银色与血色染成了一种触目惊心的炫烈颜色。

    影子突然飘忽了一下,站到了云莲的面前,云莲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置信的摇头道,“你怎么没死?你是人还是鬼?”说完,她又猛地闭上眼睛摇摇头道,“是我的幻觉一定是我的幻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那灰暗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吓得她抽了一口气,再猛然盯着站在阴影处的男人,看见那张面容的轮廓,她整个人魂飞魄散起来,她牙颤着出声道,“你…纪非凡…你怎么没死…你怎么会没死呢?你别找我索命…你别找我…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抢了我的位置,要怪就怪你那该死的妹妹…。她如果不抢走皇上,我不会让我爹去害你的…”

    展璃看着云莲的反应,内心震惊非常,也痛不欲生,如果说刚才是昏暗的月光照不清他的脸,可此刻,在烛光下,他的脸却是清晰异常,而她的目光也死死的盯着他,却依然把他当成了纪非凡,他不由沉喝一声,上前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云莲被他这一声低吼,吓得缩到了床边上,目光却死死的盯着他,颤抖道,“对不起。对不起纪候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展璃内心宛如掀起了一片的波澜,他身子啷呛了一下,猩红的眼睛猛睁着,他一步冲到了云莲的面前,凑近了她道,“看清楚,我是谁。”

    云莲看着这张脸,不是纪非凡又是谁?“你是纪候爷…”

    “你确定我是纪候爷?”

    “我不会忘记的,我死也不会忘记这张脸的…你是纪候爷…”云莲十分确定的点头,只是,她吓得都忘记了自已为什么在回答这样的问题。

    展璃强忍着内心滔天的愤怒,后退了一步,冷冷的看着她,“原来当初杀害我家人的真得是你。”

    云莲听着他的话,愕了一下,才恍过神来似的,目光里也恢复了清明,她扶着床沿站起身来,“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装神弄鬼的吓我。”

    “贵妃娘娘,您不记得我是谁了吗?”展璃阴冷的问。

    云莲盯着展璃的面容看了好几眼,终于,她惊喜交集道,“你…你是展璃?你是展璃啊!你是来救我的吗?是不是我儿已经夺下京城了?”

    在冷宫里,被封锁了一切的消息,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此刻,她看见了展璃,就以为胜利在望了,可她却不知道,眼前的人才会是覆灭一切的人。

    “纪候府一家真得是被你一手造成的灭门惨案?”展璃冷声问道,以前他感激着这个女人救他性命,也曾发誓将性命交给她们母子,但此刻,只有恨意,无尽的恨意。

    云莲的脑子清醒了不少,而她也很善长分析,此刻,她看着展璃一身银色盔甲,而他这副模样与当年的纪非凡很相似,特别是面容,她以前也不怎么见他,只是把他按排在儿子的身边,可此刻,她才发现展璃和当年的纪非凡是那样的酷似,她脸色一变,欣喜变成了惊恐。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云莲目光一沉,疑惑的看着他。

    展璃已经几乎可以确定自已的身份,此刻,看见云莲那威慑的目光,他只有冷笑,“因为我就是纪候府当年走失的遗孤。”

    云莲的哑然失措,瞪着他,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你是纪非凡的儿子?”

    “当年我全家被你灭门,可我却被家丁带出来玩耍,最后家丁把我丢下了,可我却遇见了你,你救了我,可你却害得我父亲背着逆党罪名,害得我纪家上上下下七十余口人死于惨杀。”展璃的声音嘶哑愤怒,带着满满的仇恨。

    云莲惨笑起来,“你…你这是来杀我的吗?”

    “杀你?让你这样死太便宜了,我会让你偿偿什么叫,血债血偿的滋味。”展璃冷冷道。

    “你…”云莲一张面容惊恐万状,突然发现自已坚守了一年的信念消失了,“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你活着,看着我如何把你儿子的首级领到皇上面前,铲除晋王的势力,让你一辈子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让你偿偿失去亲人,失去一切的滋味。”展璃双拳紧握,钢牙死咬,才让自已不会将眼前这个狠毒的女人撕碎,他转身,消失房中,身后,云莲的身子跌倒在地上,脸色狰狞惨痛。

    东宫御书房里,在轩辕绝入宫之后,轩辕逸才从凤湘湘的殿里回来,看见了刑部尚书递来的折子,他怒拳捶在了桌案上,“混帐,竟然连一个犯人都看守不住。”

    “皇上,即然晋王的势力已经渗入了进了京城,此事非同小可,整个京城都陷入危险之中,他的手段您是见识过的,他最爱杀朝堂官员,这件事情已经引起了四方朝官的惶恐不安。”

    “王弟,你有何高见?”

    “本王请求主动出击歼击晋王一党。”轩辕绝起身说道。

    轩辕逸脸色大喜,“王弟真得肯出征?”

    “为皇上解忧,是臣民的职责。”轩辕绝抱了一下拳。

    “太好了,只要你肯平除晋王一党,本王定要重重加赏。”

    “皇上,臣弟若平除晋王一党,不需要任何赏赐,只想请皇上替臣弟平案一件冤案。”

    轩辕逸吃了一惊,“什么冤案?”

    “是二十年前被冠逆党罪名的纪候爷纪非凡一案。”轩辕绝神情认真道。

    “什么?二十年前的案子?”轩辕逸更是吃惊非小,这是先皇手中的案子,让他平反,岂不是在指责父亲的不是?他皱眉道,“王弟如何得知这是一起冤案?”

    “因为臣弟有人证可以证明。”

    “这…你这不是说笑吗?这是在为难朕,二十多前了,这案子早已被人忘记了,你又何苦翻出来呢?”轩辕逸真是看不透这个表弟的心思,有时候他说出来的话真令他害怕了。

    “冤案即便是一百年,也是冤案,臣弟只想还先人一个公道。”轩辕绝的神情一点儿也不说笑。

    “好,你现在与我说说此案的原由,朕听了之后再给你做主。”轩辕逸耐着性子坐下来道,晋王是他最急着要铲除的人,而轩辕绝无疑是最佳的人手。

    轩辕绝将二十年前的故事再讲了一遍,只是他省去了展璃还活着这个事实,轩辕逸一听此事竟与晋王有关,脸上竟有了一丝欣喜,轩辕绝也看中了他这一抹心思,便道,“皇上,纪候府的一案若能得于平反,就能揭发云震天与莲贵妃的丑行,这样一来,对晋王一党的支持者就是一个有力的打击,有益无害。”

    “可是,这是父皇决策的案子,我此次翻案,岂不是证明了我父皇的不是?”轩辕逸两难道。

    “皇上,圣人都有难免有丝毫过错,众人感念先皇的功德,这一丝小错百姓不会多记在心上的,反而会越发的仇恨云家父女,还有如今的晋王一党。”

    轩辕逸咬了咬唇,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只要你把晋王你首级取到朕的面前,朕就答应给你翻案的机会。”

    “谢皇上。”轩辕绝恭敬的做了一个揖,告退了。

    等他出了东宫,回到马车的时候,看见常青的目光指了指马车里面,他便知道展璃回来了,他掀帘坐了进去,看见展璃面容沉痛,浑身散发着愤怒的气息,他轻声道,“我请求皇上恩准,只要平除晋王一党,便给纪候爷平冤。”

    展璃哽咽了一下,哑声道,“谢谢。”

    “不必客气,我们的父亲是至交好友,相信今后我们也会是好朋友的。”轩辕绝敛眉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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