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庄钰是想停留一晚上让千琉璃好好休息的,但半路杀出来个揽月,未免节外生枝,他决定立即启程,连夜赶路。

    虽说他准备的很充分,但揽月有一点说的很多,人生充满了意外,总会有一些意外是他不能掌控的,而为避免意外的发生最好的法子就是尽早的回到他的地盘。

    只有到了西齐,他才能彻底的安心。

    “大师兄且慢。”揽月公子笑眯眯的开口,也成功的看到了庄钰顿下脚步,看着他一脸不善的转过身,揽月公子才慢悠悠的道,“刚好我也要回西齐,不如带我一路可好?毕竟一个人赶路可是很寂寞的。”

    “这不太方便吧?”庄钰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拒绝。

    “这有何不方便的?”见他含糊的拒绝,揽月公子笑的更和善了,仿若之前的颓然和绝望只是一场幻觉,“难道大师兄不把我当成同门师弟了?”

    “当然不是。”揽月的武功比他弱不了太多,此地还是在大临境内,若动手起来留下了什么痕迹被后头追捕的宁王爷追上,对他难免不利,眼下不宜和揽月起冲突,但他又不想和揽月同行,他们刚刚才撕破脸,谁又能知道揽月此时到底是如何想的?他可是江湖上出名的笑面狐狸,放着这样一个巨大的危险潜伏在身边,这一路上怎能心安?

    “难道大师兄是怕我对你的小舒舒有什么别的想法?”揽月公子眼眸中含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慢条斯理的问道,问完,他不等庄钰回答,又自顾自的解释道,“其实大师兄完全是多想了,我和宁王妃和不熟,最多的也就是明月山的一面之缘,我还不会傻到为了一个毫无交情的女子得罪大师兄,毕竟这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是吗?”

    “大师兄不用怀疑我的动机,我纯粹是好奇,只是希望这一路上可以少些寂寞。”揽月公子难得有如此涛涛不绝的时候。

    “既然二师弟都说的如此直白了,那我自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见他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庄钰确实找不到反对的言辞,转念一想,与其担心揽月在背后偷偷跟踪,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防范,或许会更好。

    “那就多谢大师兄了。”揽月公子含笑点头,脸上有几分感激之情。

    一行三人回到了马车上,苏清绝并没有睡觉,只是靠在软枕上养神,见到庄钰和千琉璃回来,不由一笑,随即看到一旁的揽月公子,顿时朝庄钰使过去一个询问的眼色。

    “我二师弟,也是这么多年替我挡箭的人。”庄钰懒懒的道。

    苏清绝做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温声道,“原来是怪医揽月公子,闻名不如见面。”

    “苏公子也是如传言的那般出色呢。”揽月公子笑的温文尔雅。

    千琉璃看到两人的言语互动,不禁撇嘴,这里的三个人都是千面狐狸,做戏的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她突然来了些兴趣,最起码如揽月公子所说,这一路上不会无聊了。

    回到马车上,千琉璃躺在老地方,看一眼苏清绝,又看一眼揽月公子,偶尔也会瞅一瞅庄钰,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清绝被她的眼神吸引,最先开口询问,“琉璃妹妹在看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艳福不浅。”千琉璃贼兮兮的笑道,“你们三个人可都是美男,而且美的不一般,更重要的是,身份一个比一个贵重,真不知道我前世积了什么德,这辈子才有机会左拥右抱。”

    “听琉璃妹妹这么一说,我也深有同感。”苏清绝挑了挑秀气的眉,潋滟的眸光扫了一眼庄钰和揽月公子,笑着道,“我们三人里,琉璃妹妹最中意那一款?”

    “最重要哪一款?”反正闲来无事,千琉璃还真的仔细观察了三人一番,目光边流连边做出点评,“揽月公子温润如玉但内在腹黑闷骚,是极吸引人的,苏公子妖艳如花,容貌比女子还要优胜三分,带出去面子里子都有,极大的满足了女子的虚荣心,也是不错的,小庄子我就不做评价了。”

    “为什么对我不做评价?”其他两人她都或多或少的评头论足了一番,唯独跳过他,庄钰心里顿时升起浓郁的怒气。

    就连苏清绝和揽月公子好奇的目光也扫过来,似乎也在无声的询问着。

    “因为我喜欢你以前的容貌啊。”千琉璃叹了一口气,面露遗憾的道,“其实当初在明月山,你们师兄弟三人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了,甚至还想过若是和你在一起,将来的日子肯定快意恩仇,又无比舒心,不然我也不会和你定下再度相见的约定,可是看到你现在这样,我的少女心啊,全破灭了。”话音落地,她双手捂着心口,装出一副感慨痛心的样子,好不令人唏嘘。

    “我现在的容貌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吧?”庄钰有些不确定的道,他以前为了掩盖容貌,虽然未曾戴上人皮面具,却在某些细节做了一些修改,不熟悉他的人看不出来,但千琉璃和他近距离接触过,因此一眼就能辨别。

    “若说你以前的容貌是个有瑕疵的工艺品,那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已经把那些瑕疵修正了。”千琉璃一本正经的道,眼神里有着点点的落寞,怅然开口,“你不知道,我不喜欢长的太过好看的男子,因为长得美代表他会有一大堆人爱慕追随,我也不乐意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剪桃花,当初见到你,见你长的朴素却又不乏英武,本来是有点动心的,可你……一言难尽。”说着,她还不时的唉声叹气,用来加重她话语的真实性。

    “原来是这样。”苏清绝笑了,眉梢眼尾皆是浓浓的戏谑,“琉璃妹妹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千琉璃挺了挺胸,大义凛然的道,“不走寻常路才是我的人生格言。”

    “小舒舒果然比其他凡俗的女子境界要高出百倍。”庄钰赞叹道。

    揽月公子噗嗤一笑,忍俊不禁的道,“我原本一直不相信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现下看到大师兄,倒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千琉璃嘿嘿贼笑,对庄钰投去含情的一瞥,随即推了推他的身子,“你坐开些,我躺会儿先。”

    庄钰对她来的媚眼十分受用,含笑让出了些位置,让千琉璃能舒服的躺着。

    苏清绝闭上眼睛,他从头到尾的态度都很平常,说正事的时候他往往充当一个哑巴,但在看好戏看热闹的时候,他却反常的来了兴趣,时不时的出言调侃揶揄。

    揽月公子相当的安分,这一晚上都很平静,话少但脸上却带着淡笑,温和无害的样子。

    千琉璃说是睡觉,实则在假寐,她装睡的本领少有人比,因为揽月公子也在这马车上,所以庄钰并没有立即赶路。

    但他却也没有歇息,而是抱臂靠着,偶尔还会看看千琉璃。

    千琉璃想趁他睡觉跑路的计划以失败告终。

    最后,她终于心不甘情不愿的真正睡了过去,养好精神,以准备下一轮的逃跑行动。

    天还未亮,庄钰就吩咐车夫赶车上路,挑选的是路径依旧是羊肠小道和偏僻的无人问津的山路,千琉璃只觉骨头都快被颠断了,吃的也不好,除了啃干粮就是干粮,连一口热的都没吃上,更苦逼的是大白天和三个男人挤在一起,快热死了。

    尤其还没地方洗澡,千琉璃简直要抓狂了。

    但这一路上,千琉璃也看出了庄钰的精心安排不是口头上说说的,他似乎真的安排了一条完全无危险的道路,按道理来说,京都附近的山路都会有些山贼什么的,但这一个白天,她都没看到有不长眼的小贼。

    一天下来,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看到,除了鸟儿的啼叫和虫鸣,寂静的让人心里惴惴。

    千琉璃借口马车太热坐在了外面,和那名赶车的车夫并肩坐在车驾上,马车的帘幕被挑起,庄钰一眼就能看到千琉璃的脊背,因此也不担心她会逃跑。

    “难怪琉璃妹妹要坐出去,和你们两人坐在一起,的确不太自在。”苏清绝隐约觉得揽月公子和庄钰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夹在两人中间,也难怪千琉璃如坐针毡了。

    “非常时期,也只好委屈小舒舒了。”庄钰看了一眼千琉璃清瘦的肩,有些不忍的道。

    千琉璃听到了她的名字,回头冲几人龇牙一笑,雪白的牙齿在明晃晃的太阳光下折射出异样的光华,粲然夺目。

    庄钰在她这样灿若骄阳的笑容下不自觉的柔软了嘴角的弧度,心里的冰寒渐渐化开,也忍不住的微微一笑。

    揽月公子察觉到了庄钰的改变,眸内闪过一抹深思,随即如有所思的笑了。

    苏清绝对这一幕似乎已经司空见惯了,只是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不予评论。

    夜色降临,千琉璃依旧不想坐会车内,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心情却是烦躁的想发疯,她已经失踪一天两夜了,不出意外,濮阳逸早就得到了她出府的消息。

    他现在在做什么?可是在找她?但庄钰既然做好了一系列的布置,那即使是濮阳逸,也很难搜寻到蛛丝马迹。

    毕竟当时濮阳逸并没有在府里,等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错过了追上来的最佳时机,从京都离开的路有很多条,尤其是类似于这种杳无人烟的小路,就更多的数不胜数,濮阳逸想找到她的踪迹,实在是难如登天。

    一想到濮阳逸如今在满京都的找她,千琉璃就心急如焚,但她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唯有在心里默念,希望濮阳逸能和她心有灵犀,早点找到她。

    一个庄钰和苏清绝已经让他一筹莫展了,可揽月公子的插手就让她觉得棘手了,想要在这三个人的视线中逃脱,无疑是吃人说梦。

    她想过下毒下迷药,但揽月公子和庄钰的医者身份,又生生掐断了这条可能性。

    她也想过打昏二人,或许用美人计之类的色诱庄钰,然后趁机逃跑,但苏清绝却是个很大的问题,还有庄钰,他虽然看上去对她一往情深,但他也对她的怀疑也是从未消除的。

    千琉璃苦恼的抓了抓头发,从昨晚上开始她就没绾发了,简单的梳了个发髻,任由发丝披散在脑后,现下被她这样一抓,满头青丝顿时乱糟糟的,显示出她糟乱的情绪。

    “琉璃妹妹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呢?”论起没话找话,苏清绝绝对是排行榜的第一名,毋庸置疑的。

    他不给她找麻烦就不痛快是吗?千琉璃转头瞪了他一眼,却不想和他打嘴仗,依然摇头默默的看着星空。

    庄钰则在休息,他和苏清绝似乎达成了一个很微妙的协议,晚上苏清绝睡觉他则在观察四处,而到了白天,他便会趁机小憩一会儿来弥补缺失的睡眠。

    千琉璃看着配合默契的两人,在心里为自己点蜡,逃跑的机会微乎其微,她也没有把握能在这三人的监视下,找到机会跑掉。

    “我们是从锦城前往下一个城池吗?”千琉璃看过大临的地图,要想通过两国的边境,必须要抵达距离边境最近的一个城市,而濮阳睿率领的军队就是驻扎在那里,也许那里就是她出逃的好机会。

    “不是,我选择的这条路很偏僻也很隐秘,一般人都不知道。”庄钰依旧闭着眼睛,听到她的问话,神色悠然的道,“横穿山脉,走的全部是城池附近的山头,不用进城,直接会抵达边境,进入西齐。”

    “哦。”千琉璃点点头,庄钰的布置很精妙,她也不图能在这几天成功的脱逃了,只要庄钰要回到西齐,就务必要经过濮阳睿驻扎的那座城市,等到了那里,在看准时机逃跑也不迟。

    马车内陷入沉寂,无人说话,揽月公子表现的安静又沉稳,完美的展示了他只是一个局外人,并不多话也不怎么插嘴,以消除庄钰对他的警惕。

    只有苏清绝玩味的目光流转,不住的在其他三人脸上打转。

    “喂,这位大哥,这一路上都没听到你说话,你是哑巴吗?”千琉璃这两天憋的心里发闷,那三人比狐狸还精明,她的嘴上功夫发挥不出来,瞄来瞄去只好把主意打在一直沉默不语的车夫身上。

    “不是。”那车夫闷闷的吐出两个字。

    “你知道吗?你长了一张明星脸呢。”千琉璃对他的冷漠视若无睹,偏头认真的打量着他,“你的五官都是从每个大明星脸上掰下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组合在一起,我怎么觉得有种芙蓉姐姐的即视感?”

    那车夫不知道什么叫明星脸,也不明白谁是芙蓉姐姐,他压根就懒得理会千琉璃,专心致志的赶着马车。

    “我还会看相,不如我今日免费帮你算一卦?”千琉璃兴致勃勃的道,话落,不等那车夫拒绝,就径自煞有介事的道,“我观你印堂发黑,这几日可能会有凶兆。”

    那车夫恼怒的偏头瞪了她一眼,千琉璃其实心思一直都没怎么放在他脸上,他蓦然转头,千琉璃这才发现他的肤色跟大名鼎鼎的包大人有的一比。

    “……”

    可不是印堂发黑吗?整个脸都是发黑的。

    千琉璃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干干一笑,而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揽月公子不厚道的笑了起来,苏清绝亦是抿嘴浅笑,眼里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

    “笑什么笑?”千琉璃有些恼羞成怒的转头骂道,“要不要本姑娘给你们算上一卦?”

    “就不劳烦琉璃妹妹了。”苏清绝浅笑莹然,抬手指了指额头,“清绝印堂应该不发黑吧?”

    “你印堂不发黑,心发黑,都快黑透了!”千琉璃愤了一声,却惹的苏清绝嘴角笑意更深。

    千琉璃气哼哼的坐着,那个车夫不着痕迹的离她远了些,似乎担心她又来找他的茬。

    “喂,你干嘛躲避我?”千琉璃注意到这个小细节,倔脾气立即就上来了,不依不饶的道,“和我坐在一起你很委屈吗?我不过想给你看个面相,虽然说的有些偏离了事实,但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那车夫一张黑脸似乎更黒了,闷着神色不说话。

    “宁王妃的卜算之术似乎做不得真,我倒是略知一二,不如我代替宁王妃替你看看?”揽月公子突然很有兴趣的插嘴道。

    “哦?是吗?那你先来说说。”千琉璃顿时一喜,颐指气使的道,“喂,你这个鼻孔朝天的黑脸包公,快点把脸送到揽月公子面前,让他看看。”

    把脸送到揽月公子面前?那车夫眉头一皱,眸中浮出厚重的怒色。

    “不用送了。”揽月公子看了一旁闭目养神的庄钰一眼,这才笑着道,“我之前以前看过了,他的面相嘛,其实很好看,一目了然。”

    “你快说啊。”千琉璃催促。

    “死于非命的面相。”揽月公子也不卖关子,施施然的说了一句。

    此话一出,庄钰闭着的眼眸顿时睁开,苏清绝也向他投去了诧异的眼神,千琉璃夸张的叫了一声,“哇哦,死于非命?有点儿意思。”

    是个人也不会喜欢被人说成死于非命,那车夫顿时大怒,忍不住的看向庄钰,“主子?”

    原来他是庄钰的手下,而不是苏清绝的人,那之前那次她和苏清绝在马车内相见,庄钰并没有现身,是知道濮阳逸就在王府,所以有所顾忌吗?千琉璃眉眼微凝,渐渐地陷入了沉思。

    “稍安勿躁。”庄钰看了车夫一眼,随即目光如冰的转眸看向揽月公子,声音虽淡却有着冷冷的杀气,“二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也许和宁王妃一样,胡说八道的。”揽月公子无辜的一摊手,懒散的道。

    “既然是胡说八道,就不用在意。”庄钰这话是说给那车夫听的,“好好赶车,你的命是我的,只要本皇子不杀你,无人能叫你死于非命。”语气平淡却含了一丝显而易见的警告。

    揽月公子自然听出了他的警告之意,当下便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不再开口,继续充当他的透明人角色。

    千琉璃看了一眼那黑脸车夫,面色兴奋的吹了一个口哨,幸灾乐祸的表情溢于言表。

    “小舒舒,过来!”见千琉璃只差手舞足蹈了,庄钰面色一沉,阴冷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声音不再问温柔,还带了三分的凌厉。

    千琉璃心头一冷,随即意识到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抽搐了一下,在心里盘算她现在和庄钰直接pk有多大的胜算,不过一瞬间,她就认清现实,像她这样的小蚂蚁,庄钰一个指头就能直接碾死她。

    所以她还不能激怒庄钰,千琉璃抿了抿嘴,缓缓站起身,走进马车,刚进车内,庄钰的手闪电般的扣住她的手腕,千琉璃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倒在他怀里,抬眸看到他眼底的阴郁和沉冷,她心里一惊,似乎预感到他的下一个动作,立即偏头。

    而同时庄钰的唇落下,因千琉璃的躲避,只来得及吻到她的发丝。

    “你不想和我亲近?”庄钰眼中含着铺天盖地的骇浪,声音低沉的可怕。

    “这里还有外人,我虽然大胆但也是一个女子,还是做不来如此孟浪的事情。”千琉璃心头掠过一阵惊悸,她最害怕的事情快要发生了,庄钰对她明显是带着强烈的占有欲,这股占有欲早晚有一天会爆发,男子抢占女子,她第一个联想的念头就是强暴的戏码。

    而庄钰比那些采花大盗更甚,她也嘀咕了庄钰对她的疯狂,庄钰的心性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压制下,已经渐渐丧失了正常人类的本性,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了。

    千琉璃被禁锢在庄钰的怀里,感受到他周身弥漫的阴冷气息,头顶响起他沉沉的粗喘,心里顿时忐忑不安,她不怕其他,就怕庄钰一个疯狂之下,要对她施暴,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索性这里是马车,车里还有揽月公子和苏清绝在,他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上演春宫秀吧?

    没想到她只是稍微流露出对他属下的幸灾乐祸就激起了这样大的连锁反应,千琉璃后悔死了,干嘛要逞一时之气,变态的心理不能用常理还揣测,她以后还得更加小心,尤其不能和庄钰单独在一起。

    苏清绝眼神有些惊疑不定,他察觉到了庄钰眸中的*,心头莫名划过一抹恼怒,再看千琉璃小心谨慎的脸色,似不忍再看,默然的转过头。

    揽月公子无动于衷,径自闭着眼睛,呼吸浅浅,似乎对眼前的这一幕毫无察觉。

    “你说得对,你的美只能让我一个人看到。”庄钰目光痴迷,嘴角挂着一抹温柔的笑意,但他抚摸千琉璃脸颊的手却不断的加重力道,“小舒舒,你不要抱着侥幸的想法,既然我敢进京都把你带出来,就代表你以后只能是我一个人的,现在不方便,我不会强要你,但你也要把握分寸,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儿!”

    千琉璃骇然,庄钰现在的眼神让她联想到由爱生恨的那些疯狂之人,这种人情绪极不稳定,稍稍受到刺激就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她可不敢火上浇油了,不然烧的一定是她自己。

    见她小心翼翼的点头,庄钰眼里的疯狂之色才少了些,扣着她下颌的手改为描绘她脸部的轮廓,温柔小意的道,“小舒舒一贯懂得审时度势,我相信小舒舒会选择对你最好的那个人。”

    只要不跟她亲近,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千琉璃小鸡啄米似的的点头。

    庄钰温柔的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下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千琉璃被他这一动作弄的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但又不能反抗,只好生生忍耐。

    她从穿越过来,就没吃过亏,在濮阳逸的呵护下她日子过的平静如水,乍然被欺压,千琉璃表示很愤慨。

    她名正言顺的夫君都不曾给她气受,庄钰这个混蛋算个毛线?

    可心里再愤怒,也无法找回场子,千琉璃敛去眸内叹息,老老实实的坐在庄钰身边,不敢在上蹿下跳。

    她算是明白了,庄钰的掌控欲不止在局势上,就连对待爱情也是如此,他自以为喜欢她,就要圈禁她,不顾她的喜好心愿,只求自己达到满足。

    这样的爱真的是爱吗?千琉璃着实不赞同,但有的话她却不能说,说的多了,万一庄钰恼羞成怒,她可不敢挑衅他忍耐的极限。

    在古代,守节是很正常的,但她却不以为意,但她也讨厌别人的碰触,洁癖的毛病印在骨髓里。

    和自己不喜欢甚至厌恶的人亲热,这比让她死还难受。

    最起码她肉身湮灭在时空漩涡里的时候没觉得有多难过,现在却分分秒秒都感觉有针在她,让她坐立难安。

    庄钰好不容易压下心底暴躁的情绪,他轻柔的搂着千琉璃,不时的在她发鬓间落下一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遏制他内心叫嚣的火焰和暴乱的心情。

    千琉璃垂头丧气的坐着,心里愤愤的想着,等她回去就把头发剪光。

    濮阳逸,你再不来我可就要*了,千琉璃无力的呐喊着。

    许是心里郁结,千琉璃便觉得有些昏昏欲睡,庄钰见她眉眼透出一丝疲惫,便贴心的让她靠在他的肩头,千琉璃不愿,但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反抗。

    这样赶路又过了两日,这两日走的路依旧是崎岖的小道,泥泞不堪,马车一步三晃悠,晃的千琉璃越发的难受了。

    这一路上都有人打点,更换马匹,千琉璃有次还看到了暗处有人的身影闪动,可见这马车四周是有暗卫保护的。

    若是她贸贸然的脱离庄钰的视线,估计还没开始跑就得被暗卫抓住,庄钰果然想好了每一分退路,连半点逃离的机会也不给她。

    天气燥热又郁结于心,吃的又是干巴巴的干粮,千琉璃这两日越发的不适,到不是她在装病,而是真真的不舒服,感觉心口被什么堵住似的。

    她本就不喜欢坐马车,特别还是这样颠簸的马车,感觉能把人的五脏六腑都给颠出来。

    “琉璃妹妹还好吗?”苏清绝见千琉璃恹恹的,无精打采,难得关心的问了一句。

    “死不了。”千琉璃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庄钰看着神色萎靡的千琉璃,心头掠过一丝怜惜,在他的印象里,千琉璃从来都是鲜活且肆意的,她不用说什么,不用做什么,眉眼间的神采已经足够和骄阳比肩,而一开始吸引他目光的也正是她的这份儿潇洒飞扬,现在看到她面色苍白,精神不济,饶是他铁石心肠也不由软的一塌糊涂。

    “许是晕车吧。”苏清绝这几日也有微微的不适,千琉璃是女子,身子比他弱得多,承受不起奔波的苦楚也是正常的。

    “二师弟身上可有携带治晕车的药?”庄钰的手探进怀却没找到相对应的药瓶,他擅长的是蛊毒,那些普通的药丸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我给宁王妃把下脉试试,看看她因何不舒服。”揽月浅浅的蹙了蹙眉头,目光定在千琉璃的脸上,“似乎不是晕车。”

    千琉璃也觉得有些难受,顺手把手腕递过去,虚弱道,“麻烦你了。”

    揽月公子温和一笑,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须臾,他面色一变,似惊似喜,似震似愕然,不止是千琉璃从没在他脸上看过如此丰富多彩的表情,就连庄钰也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揽月公子被称为笑面狐狸是因为他诡计多端,又擅长谋略,而这样的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处境都是面不改色的,可他只是给千琉璃把脉,脸色却变幻多端成这样,由不得庄钰和千琉璃不多想。

    “如何?”庄钰问道。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揽月公子收回了手,唇畔噙了一抹苦笑。

    “好消息。”千琉璃本来想听坏消息的,但她想起一般人似乎都会选择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揽月公子目光复杂的在千琉璃和庄钰脸上来回游移,他停顿了半响,随即道,“你怀孕了。”

    “纳尼?!”千琉璃第一个反应是不可置信,睁大双眸,惊愕的看着揽月公子。

    “虽然月份尚浅,但却瞒不过我。”揽月公子摇摇头,神色有喜有忧,“恭喜宁王妃了。”

    千琉璃心头涌过一阵狂喜,下意识的摸了摸仍然平坦的肚子。

    庄钰垂在袖子里的手握紧成拳,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性,小舒舒既然嫁做人妇,有身孕也不奇怪,只是当真的发生,他依旧有些难以接受,不过此时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揽月的神色太过奇怪,若是小舒舒只是怀孕,他完全不必如此。

    庄钰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按捺住心里的怒气和不甘,紧盯着揽月道,“还有一个坏消息呢。”

    “大师兄真是关心则乱,竟然忘了你也是医者么?”揽月叹了口气,这叹息悠长起伏,带着说不出的怜悯和同情,不但提醒了庄钰,也让沉浸在喜悦中的千琉璃回过神来。

    “难道是因为我泡了百毒浴的缘故吗?”千琉璃想起在明月山发生的事儿,顿时脸色有些不好的道,“你当时提醒我在一段时间内不能怀有身孕。”可她回到王府后每次和濮阳逸同房并未刻意的避孕,有了孩子也不稀奇。

    “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揽月看着庄钰给千琉璃把脉,眼里的同情光芒更甚,“不适合怀孕并不代表不能怀孕,只要大师兄好好给你调理身体,对症下药的补回你身子的亏损,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那到底是为什么?”千琉璃忐忑的问道。

    此时,庄钰也已经给千琉璃把脉完毕,他脸色阴沉的可怕,面黑如墨汁,隐隐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他面色虽然能勉强维持镇定,但车内的几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平静之下的风暴。

    “你不知道你中了蛊吗?”庄钰艰难的吐出一句话。

    “蛊?”千琉璃双眼茫然,“我不知道。”

    “上次伴月给你泡的百毒浴不但能让你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还会对一些弱小的蛊虫起到克制的作用。”揽月公子摇头叹道,“可是你体内的蛊虫可不一般,比之忘忧蛊也不遑多让,若是你没有怀孕,或许大师兄全力之下还能帮你解除,但你现在有了孩子,一旦解蛊,不只你腹中胎儿的性命不保,连你也会死去。”

    “我什么时候中的蛊?”千琉璃咬了咬嘴唇,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被咬出一道痕迹,她深吸一口气,“是什么蛊?”

    “红莲蛊。”揽月公子道,“你若是不信可以脱掉衣裳,你心口处应该有一道浅浅的红线,那道红线会慢慢的蔓延,直至布满你整个胸口。”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千琉璃的手放在小腹上,轻声问道,刚问完她就觉得自己问了个糊涂问题,谁会有事没事的朝自己心口上看?她和濮阳逸滚床单的时候也是灭了灯的,情迷之际,谁会注意那些小小的细节。

    何况人的肤色本就是粉白的,有一道浅浅的红粉颜色,并不惹人注意。

    “是你的身孕提前催发了它。”庄钰脸色阴沉的道,“本来红莲蛊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你以前察觉不出来也很正常。”

    千琉璃释然的同时又满嘴苦涩,细细沉吟了半响,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道,“红莲蛊的载体是什么?”

    见两人不明白她的话意,千琉璃继续道,“就是下蛊的人把红莲蛊装在哪里?或者说下蛊只有唯一的一条途径还是有多种?”心急之下,她说的有些语无伦次。

    “红莲蛊需要以人血喂养,可以用器皿封存。”揽月公子道。

    “我以前收到个镯子,那镯子有些异常。”千琉璃冷静下来,平稳的叙述道,“但我不过戴了两天就送给了别人,后来那人来找我的时候我发现那镯子似乎红了许多,像被血染了似的,我才意识到那镯子不简单,但镯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红,我以为是类似吸血蛊一类的东西被放在镯子里,所以没有在意,毕竟吸了我两天的血我一下子就补回来了。”

    “你想错了。”揽月公子摇摇头,“那就是培养红莲蛊的器皿,按照你所说,那镯子里面不止一条红莲蛊,你带上镯子的那一刻,里面成熟的红莲蛊就进入了你的体内,而那镯子的确会吸食人的精血,你把镯子送给了别人,只是那镯子里面还有另外一条没有长成的红莲蛊在吸血长大,所以镯子颜色才会越来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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