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南青箫还在骆叔时的房间里翻看着天玑查到的资料,是有关高邑城各大户人家的信息,大到人家关系,小到日常习惯,就连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天玑都查了个一清二楚,有这样能干的属下,也难怪骆叔时从不需要花时间去结交盟友,只要有这些资料在手,了解对方的兴趣投其所好,或者掌握对方的弱点加以利用,达成合作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李家到底是什么来头?”天璇坐在一边儿捡南青箫看完的纸张看着,越看越觉得惊奇。

    睢宁国内的富有人家虽不及贫苦人家的数量多,但也为数不少,每个城镇都有那么一两个土皇帝一样的存在,可仅凭富有就能连县令官员一并制服吗?骆家都还没到那种程度呢,不过是一个开矿的李家,至于吗?

    “李家老爷是后宫李妃的亲哥哥。”天玑没骨头似的瘫坐在椅子上,说这话时,那表情似嘲讽,又似无奈。当今这世道,一是权,二是钱,可有钱的总也抵不过有权的,若是权钱都有了,那就是皇帝也不能把你怎么着。

    “原来如此。”天璇将手上的几张纸轻轻丢回茶几上,嗤笑一声,“不过咱们做的生意也跟李家扯不上关系就是了。”

    “哎呀,这可就未必了。”摇光翘着二郎腿,阴阳怪气地接下天璇的话茬,“这生意上啊,咱们是扯不上什么关系,可两家之间的关系又不仅仅是生意上的,今儿李家小姐既然能安排一出不撞不相识,明儿个也定能整出个郎情妾意的戏码来,今儿这船一撞,日后就免不了要与李家有关系。”皇亲国戚,那是他们骆家也不好招惹的,不过若是硬碰上了,骆家也不怕他。

    “恩,看李家小姐的样子,似乎很想与爷有些什么瓜葛,只怕一时半会儿是甩不开了。”天枢有些厌烦地蹙眉。

    “若是当真能搭上李家,八月十五的酒宴能轻松不少。”看完了所有资料,南青箫将手上的一摞纸放在茶几上,换了茶杯拿好,递到嘴边抿了一口。

    “所以……打算以我为饵?”一听这话,骆叔时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南青箫。

    骆叔时凉飕飕地这么一开口,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天枢等人全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南青箫,大气不敢喘一下。

    “那怎么可能。”南青箫一愣,然后撇撇嘴。啧啧,三爷不高兴了呢,“三爷的身份这么尊贵,用来作饵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

    “……你要亲自去?”骆叔时的脸色更冷。

    “三爷,我只是随口说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而已,八月十五的酒宴对于每一个酒商来说都是十分重要的,若是能得到某位皇亲国戚的举荐……这其中的猫腻也不用我明说的吧?岳峰打得应该就是这个主意。何况,我对女人不行,所以三爷放心。”南青箫翻了个白眼。那么凶做什么?他若是能跟女人亲近,还会将这个大好的机会让给岳峰吗?拉上关系又不是只有结亲这一种方法,大不了就是在酒宴之后再想个法子把人挤兑走,可问题的关键是,他对女人不行,完全无法靠近,算是童年的阴影吧。

    对女人不行?其余几个人听到这五个字都是一愣。南青箫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就是那方面不行,还是说他对女人不行对男人却行?想着想着,几个人看着南青箫的视线就逐渐下移,好奇地看着某个部位。

    南青箫本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无意间却发现几个人的眼神不对,顺着几个人的视线一看,南青箫的脸色青了红红了青的。

    “往哪看呢!”

    南青箫恼怒的低、吼声让几个人立刻收回视线,尴尬地东张西望。完蛋了!他们是不是应该自觉地戳瞎双眼?这惹恼了青箫公子倒不会怎样,可惹恼了爷……

    果然,同样盯着南青箫某处看了很久的骆叔时在短暂的尴尬之后突然意识到,刚刚还有其他人跟他看向了同一个地方,于是立刻一一瞪过去。

    “天色不早了,三爷歇着吧!”没办法跟这些人交流了!恼怒的南青箫不愿意再在这个房间里呆着,猛地起身,大步离开。

    “爷……青箫公子恼了。”被南青箫摔门的巨大声响吓了一跳,天枢看了看坐着不动的骆叔时,提醒了一句。青箫公子恼了,爷是不是应该追出去看看?

    “你说……他是什么意思?”追出去?可算了吧,青箫生气的时候绝对不能穷追猛打,尤其是恼羞成怒的时候,一旦追出去,原本明天就能消下去的气儿得延长个三四天,他可是试过呢,虽然是小时候的事情。

    “今天青箫公子不就避开那个李小姐了吗?我觉得应该不是……咳……不是那种意思,青箫公子的行为更像是一种畏惧,虽然并不严重。”上午在画舫的时候,爷可能没注意到。

    “我有注意到。”像是看透了天璇的想法,骆叔时立刻给出了回答,“我以为他是不喜欢那个女人。”结果是青箫不喜欢所有的女人吗?为什么?“天玑,有关青箫的事情,再查。”他会等着青箫一点儿一点儿地向他坦白自己的所有,但有些事情,是要提前知道才能有所准备的。既然他现在在青箫身边,他就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青箫产生任何不快,青箫就该一直是快乐安定的。

    “爷,有关青箫公子的事情,再无法深入了,不知道是不是褚师皓月搞的鬼,有关青箫公子的很多事情都像是被人为掩盖住的,线索都是很不自然地断掉了。”还查?青箫公子的事情他都查过二十多遍了,能挖出来的边边角角都已经挖出来了,剩下那些挖不出来的,无论是多少次都无法继续,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人为掩盖?都是哪些方面的事情?”骆叔时皱眉。只有秘密才需要被掩盖,而秘密通常只会为人招来不幸。

    “哪些方面?”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啊……不对,等一等!天玑又在脑海中将所有的信息过了一遍,突然就发现了一些之前没有发现的端倪,“爷,似乎都是关于青箫公子在人际交往方面的信息,几乎全部断掉,连爷的事情都查不到。”

    南青箫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在过去的这二十年里,他不可能只跟褚师皓月一个人接触,一定还有些其他人,比如邻居,比如褚师皓月的朋友,比如南家的人,再比如湟中的人,可天玑所查到的信息中甚至连南青箫与骆叔时相识一事都没有记录,这件事情还是从骆叔时那里直接得知的。

    “连我的事情都没有?”骆叔时皱眉。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存在似乎并不会为南青箫招来什么麻烦,为什么连这些都要掩盖住?难道……“天枢,娘现在在什么地方?”

    “老夫人?”天枢一愣,跟其他几个人对视一眼,不明白骆叔时怎么突然想起老夫人来了,“老夫人自离开远行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这一个月来也没收到任何消息。”按理说老夫人的年纪也不小了,应该安分地呆在家里颐养天年,可身体硬朗的老夫人就是没守这个理,隔三差五就要远行一次,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是在家的,老爷和爷对此都没有意见,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多嘴。

    “跟着娘的暗卫呢?被甩掉了?”娘外出不喜欢人跟着,所以每三次里就有两次能成功甩掉他安排去的暗卫,彻底消失个一两个月再回来,以前他只当娘是爱玩,可若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起来,那恐怕就不是爱玩那么简单的了。

    当年他年纪小,不懂事,后来长大了也没回过头去多想,可现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去想当年的事情,骆叔时就觉得事有蹊跷了。

    娘是在他六岁那年带他离开骆家本宅的,他记得当时娘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就去了一座小镇,虽然说是有利于他的成长和教育,但离开条件优渥的骆家跑去那样的一个小镇子,能找到多好的先生?能多有利于他的教育?

    青箫和月姨是在他七岁的时候搬到他们隔壁的,不偏不倚地住进了他们家隔壁空置一年多的宅子里,两家之间不多不少,就隔了一面墙。当真有那么巧的事情?而且娘是在骆家呆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客观地说,她是一个城府极深且防备心极重的人,那样的一个女人,会与另一个女人在相识三天之后就热络了起来?当年未觉有异,如今想起来,却处处都透着诡异。

    “没有,派去保护老夫人的暗卫一直没有回来。”天权微微蹙眉。爷若是没有提起来,他还真就没觉得不对劲儿,可是爷这么一说,天权也觉得古怪了。暗卫没回来,就应该是跟在老夫人身边的,也应该按时传回消息,可他却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那边的消息了。

    “没有消息传回?”一看天权的表情,骆叔时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没有,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消息了。”天权摇头。

    骆叔时眉头紧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你们歇着吧,我去找青箫。”或许青箫会知道些什么?

    “是,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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