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崭新的长袍对着仰面趴在地上一脸血的某焦炭物体劈头盖下,夏冰鉴半跪在人面前,泛着湛蓝的灵光的右手搭上人的手腕,温和而带着些许冰凉的水力自经脉中流过,慢慢的梳理着对方体内被劫雷肆掠过的混乱灵力以及身体各处的严重烧伤。

    看着全身上下散发着焦糊味的自家弟子,夏冰鉴微微皱了皱眉,他的目光移向了少年适才握剑的右手,那里已经血肉模糊。

    “……师父。”叶清歌转头看了半晌,才说了两个字,在那虚无的记忆中呆的太久,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望着眼前冷着一张面孔灵力却是异常温和的师父,咧了咧嘴,露出一小排雪白的牙齿,合着那黑漆漆的面孔以及从脸上胳膊上抖落的死皮让整个人显得格外喜感:“弟子成功的度过了金丹期,修行几年载,这绝对算是我们这一群当中最早的。”

    要说是最早进入金丹期,那还真是没有说错,且不说与叶清歌同一个年龄层的人,便是在广陵剑宗的历史里头,在仅仅十五岁便突破了金丹的也算是泛泛之数。不过当然,比起江啓风这个还小了两岁的家伙的结丹时间,叶清歌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样子。

    “嗯。”夏冰鉴应了一声,眼中难得带了点笑意。他很清楚的知晓在这七年的时间之内对方所作出的努力。在很多的时候,叶清歌都是自行体悟,除却一些晦涩难懂术法以及咒文以外,要说对于剑道一途的开解以及引导,夏冰鉴并未提点多少,即便是选择亲手动剑的指导也是寥寥几次,多半是由青澜代替。因此见到自家的弟子如此出色的进步,夏冰家心底自然颇为感慨。

    见对方恢复的差不多了,他收回手问道:“为何会在此地?”

    叶清歌听罢坐起身子,他有些嫌弃闻着焦糊味以及到处开裂的死皮,它们衬着那些新的皮肤有种十分诡异的感觉。

    随手起了个水诀,到了金丹期以后,对于着这些小法术的控制已经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比夏冰鉴的更加纯粹却相对单薄的灵力很快的覆盖到全身,它们迅速的将体表的污垢焦炭清理干净——一大堆的黑色的固体块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就像是从墙上脱离的墙皮一样,叶清歌有些咂舌的想道。

    也倒是幸好夏冰鉴事先给了件袍子,否则伴随着破碎焦烂状的衣服,叶清歌得像着杀猪的大汉那副打扮样的□着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了。

    对着面前的自家师父一脸诚恳,叶清歌话中包含着无比的无辜以及无奈之意。他一边系着腰带一边站起身感叹着顽强守住重要部位的半截裤子,然后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弟子也不曾料到,只不过是要去禁言之林寻找灵果丹朱,却不想丹朱的影子还没有见着便被两个魔修逮到此处,这当真是运气不佳啊,要料想得到是这样弟子就不出去领取任务了,老黄历绝对写着不宜出门或者什么青龙尾巴大祸临头啊之类。”

    “如此,也算是自己找的。”清冷的声音接口道,这种一点面子也不给直话直说的的情况让叶清歌有些沮丧的驼了下背,连肩膀也有些塌。

    话说就不能安慰一下吗?

    “不过福祸相依,这也算是一方机遇。”夏冰鉴如此说道,他的脑中闪过叶清歌对着最后一道雷劫所用的最后的一剑,肆意嚣张,风雅随意至极。

    那似乎已经脱出了叶清歌平时所用的轻剑剑法以及重剑剑法,也完全脱离了他所对战时的出招路数,不受剑招所固定的套路的束缚,完全是随着精神、灵魂以及身体的融会贯通而形成的一体之招,

    巧妙的运用功法带动了周身的天地之力,达到了一击所达到的最大效果。这样的连环效应,若是只在宗内那等平和的地方,要领悟出来必定还要过很长的时间。

    在剑修的进步是建立在战斗和危险之中这种观点上,夏冰鉴显然和叶清歌有着同样的想法。

    “是的,弟子能够感到弟子所领悟之剑道又精进了些许。因此师父,等到回宗以后,我可以请师父您再来指导一下吗?用剑。”叶清歌点头说道,两眼亮晶晶的有种炫耀得意的意味,然而接着,他的面色却逐渐沉静了下去。想到了这里所做的事情,那口邪兵,叶清歌视野投放到远处的血腥和狼藉之上,幸存下来的人们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亦有少部分的人在往这儿观望,似乎是在犹豫着开口寻求庇佑。

    “可。”答应了下来,夏冰鉴见到人之后反应,若有所思,顿了一下方才接口道:“凡事不能只想着依赖别人,就像这些人一样。”

    喂喂,关注重点是这个吗?

    “这些人只是想要让自己的小命更保障一些,毕竟这可是魔宗,又是一个凶残的凶器血祭之地嘛,你对他们的要求太高了,阿夏。”轻快的声音突兀的插入师徒二人的交谈,剑灵一如既往的穿着那身软甲骤然出现在夏冰鉴的身边。

    青澜此时已经从白清羽二人那里听到了事情的大概,然而可惜的是,对于这里所发生的事情,他和这两个小家伙一样,皆是停留在血祭这种片面的了解上头。

    不过走在最后的明七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的目光不停的瞥向一旁凹地处的邪兵,手指不安的轻轻颤抖着。

    叶清歌注意到了这个陌生道者的异样,而随即看着面前碰了碰自家师父胳膊示意人看的青澜以及若有所感似得看向那口邪兵的夏冰鉴,他觉得这两个人是没有理由忽视掉对方的反应的,至少青澜不会。

    他可是知道,碧眼的剑灵虽说看着大大咧咧,实际上比哪个都要细心一些。就比如说一开始修炼枢川的时候,因为过于急躁而导致的身体不适,即便是那么轻微的反应,青澜也能够敏锐的发现出问题的地方。

    “据说是琅琊的血祭。”叶清歌在一边接口,将他所知晓的告知众人:“这里是血煞魔宗,当时我被抓过来的时候勉勉强强听到了些,据说他们在抓资质较好的道门弟子,一部分被当做了炉鼎,还有一些就像这样被送过来了。”

    说道血煞,叶清歌第一个反应是在那天灭了江啓风一家的那个魔修,而第二个反应就是那个魔修似乎还是被玄青给干掉了的样子……

    果然真的和血煞这个魔宗十分的有缘,加上这次都一连两次都遇上了同一个宗门……

    夏冰鉴听了不由和青澜对视了一眼,二者都在对方的眼中见到了一丝凝重和警惕。

    而随后青澜伸手拍了下叶清歌的后背,爽朗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感觉:“这会子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和阿夏还有些事情要弄清楚,你们先聊着,呆在原地千万别乱跑啊。”

    然后二人就抬脚往那凹地走去。

    这是明确的告诉人:小孩子一边玩去嘛……

    不过叶清歌却知道二人的神识始终未从他们的身上移开。

    ……

    ……

    “这几天过的实在是太惊险了,师叔没事真的太好了。”和钰看了眼浑身气息变得更加不可测的叶清歌,依旧习惯性的想要低头,但却在半途一僵。想到了对于自己的目标,重新抬头站直了。和钰的语气中带了少许沮丧,不过她的面容却已经不见了怯怯,“我们也幸而多亏了明七……呃,有什么不对的吗?现在有长老在这儿,可以不用那样紧张了啊。”

    和钰看向一边的明七,有些疑惑的问道,只见一旁头发参差不齐的少年神色依旧凝重,大概是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使他一愣,然后方恍然似得转头看向众人,目光总算是从琅琊身上移开来了:“我是在好奇,琅琊凶恶嗜血,一出既是血流成河的惨状,怎么会如此安分。我不相信只是你们的长老劈了一剑他就安分了,明显是有问题吧。”

    “……更何况……”明七顿了下,然后咬了咬牙将自己的判断给说了出来:“琅琊是无主之兵,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释放出如此庞大的力量来针对你们的长老?纵观琅琊形貌特征,弯月形的圆环,上有兽形似虎,饰以日月山川以及一些大概是文字的陌生符号,通体银色锻面细密毫无敲击痕迹,以土黄色纹饰,这种装饰方式以及铸造方式……”

    “这是倪月族的东西,早在几千年前便已经被灭族的修行一族。”叶清歌开口接下明七的话,对于这些古老的知识,他向来便是知道不少,因为那些随着修炼而涌出来铭记于心的记忆。

    明七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一个同样知晓的人,他有些惊讶,然而看着说了这一句就放着两个面露疑惑同门干瞪眼的表现不由叹了口气。

    话说这三个真的是同门吗?

    明七扶额解释道“崇尚月亮以及黑色老虎,相传是大妖白泽的亲戚,擅长铸造和构建,居住于小风山,负责看守妖界通往人界小修真的通道,如果按照今天的地图来说,他们所居住的地点就是在这片虚无山脉的某一处。”

    小修真,顾名思义的是修真界的分化,整个修真界被分成大修真界与小修真界,皆是大能者为了避免修者们对于凡世的过多影响而开辟出的,独属于修者们的一方境界。虽然只隔一字,差距却是巨大,相较于叶清歌如今所在靠近凡尘的小修真,完全脱离人界的大修真的灵气浓郁程度以及面积都是他们的几倍。

    只有洞虚期及其以上的修者能够打破空间的障壁而进入其中,可想而知这之间的差距。

    “所以,这琅琊至少得有上千年的历史。而像这种吞噬了成千上万血肉你若是说没有一个器灵我就把道号倒着写,更何况如此凶恶之兵,邪兵都太轻要叫魔器了吧?我觉得是个人都要警惕些吧,而且别什么都指望长辈。”说到这里,明七还狠狠的瞪了眼一边站着的白清羽,弄得人莫名其妙的看回去。

    “别总是看我啊,像这种事情我们亦是不如你这般博学。”白清羽算是明白了,对于这种说啥都要扯上他一脚的家伙,客气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何况对方除了那莫名的敌意还真没有什么恶意,对于共同经历了事情的明七,白清羽将之归为了友人,虽然对方未必同样。

    “明七你又开始了……”和钰伸手扯了腰上的饰带,扫了眼头发参差的少年,那种凉兮兮的眼神成功的让明七撇了嘴转了头顺带切了一声。

    随后白清羽温和的朝着一边嘿咻一声站起身来的叶清歌,截然不同了的气息让他迅速明晰对方的修为飞跃,他的语气中带着真诚,还有点笑意:“恭喜结丹,这下可以想见明远那气鼓鼓的样子了。”

    而就在这时,只见一道宣灿至极的流光轰然而降,直直的坠落在了远处琅琊之上。

    顿时,就像是一锅沸水,赤红岩浆伴随着一声惊天虎啸瞬间爆发!与此同时,以琅琊为点,一方金红圆阵闪烁着各种陌生而扭曲的符号将众人尽数笼罩。

    “这是……倪月大传送!”叶清歌猛然睁大双眼,随后身体便是一阵翻滚。

    ……

    ……

    “……选择这种方法,你的心思重的我忍不住想要杀了你以绝后患。”不大的房间之内,山风剧烈的鼓动着二人的衣袍,殷望着屏山祭司,即使语气中没有了一开始对峙的杀气和寒意,却依旧没有掩盖他对于对方那副深沉隐秘个性的厌恶。

    望着眼前的人,想着自己所发现的一切看似无因无果毫无联系却处处透着些许藕断丝连的关系的时候,殷突然发觉其实在辅佐君上的四个人之中,只有他所了解的东西是最少的,而正是这种对于君上身边发生事情的无知,造成了他在如今的被动。

    “杀了我,这实在是粗暴的行为,小心适得其反啊。不过我说,你被保护的太好了。为了日后将要发生的一些战争,吾由衷觉得你还是多想些比较好。毕竟,在银潢重新出鞘的时候,君上的命星便重新点亮了。如今的实力还是太令人堪忧了,不排除那些大修真以及其他界的人找过来。”

    屏山祭司狭长的双眼中带着戏谑,只见一缕灵力迅速自扬手拂袖间迸发而出,耀目的光华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在天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度,直直落向远处那片天地。

    “吾所做,所想,自然有那前因后果,至于是什么,其实我俩都很相似。而现在,只能说舞台还没搭好,人员也尚未凑齐,当然还没有到那时候。放心,其实也没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便慢慢等吧。”

    “你所说出的伤天害理也只是你的自以为。”殷垂目沉思。

    “白泽宫殿,暮云枪,倪月族,还有琅琊和剑鞘,你要针对妖界我管不到,但但愿你的目标,最终指向的,不会是毁灭的终局!”

    银发的鬼修猛地转身,长发剧烈的往后拂去,他的双手握得很紧,一阵罡风吹过,强烈的灵气之风让人不由的闭上双眼来躲避这突如其来的酸痛感觉,然后待到屏山的祭司再一次睁开双眼后,原地已然失去了对方惨白的身影。

    “毁灭……五五之分吧,没有把握的事情才有做的必要啊。”黑发的男子对着空荡下来的房间缓缓开口,闲散的语气就如同他重新躺回去的姿势一样慵懒而神秘。屏山祭司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脑袋,金属的挂饰在动作间轻轻撞出沉闷的响声,就像是什么将要逼近的前兆。

    白泽遗迹,如今也到了重现世人之眼中的时候了。而琅琊的器灵,既然已经没有了最基本的理智,那么这份对于君上的愤怒和不甘,还有蕴含在其内的价值,就让吾好好利用一下吧。

    钥匙,人,还有一个魂魄……不过,还是太早。

    ……

    ……

    泛黄的尸骨之上,藤蔓缠绕,那些自头盖骨中穿过的无名植物闪烁着油亮而带着些许蔚蓝的光泽,这或许是有毒的。此时的江啓风还尚未寻找到那处遗迹的入口,也不知道已经有一个人盯上了他,

    “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至少有两个多时辰了。”江啓风将手抚向一根粗壮的树干上头,其上一个十字清晰可见:“这已经是第六次见到这个标记了,我们一直都在这个地方打转。”

    “困阵,这些骨骸大概都是在这里被困死的。”化厄老的声音随即响起,他示意着江啓风去注意哪些缠绕在骨骼之上的未知植物,“平常来说,修者只要是吸收天地之间的灵气便不会那么容易死,这里的木气太过旺盛了,小心这些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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