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钥瑶微微撑起身子,便看到裴西沇和颜亭风站在一艘画舫前对她浅笑,看来,护岸桥边的风景的确名扬远播,多的是公子小姐慕名赏景。

    裴西沇没想到在护岸桥也碰上西钥瑶,明润俊秀的脸庞略显激动,他的声音不低,西钥瑶已感觉到有几道探究的视线投来,其中包括苑儿提到的长孙翊和顾茗雁他们。

    “你真不客气。”忽略那几道探究的目光,西钥瑶抱着刚刚被裴西沇那声吓醒的君宸珏,笑看了眼和颜亭风踏上画舫的裴西沇。

    裴西沇朗朗一笑,自是潇洒含风,“与你客气不就生分了。”

    “自到京都,就没见你出府,今日怎就如此雅兴,来护岸桥赏景了?”颜亭风一袭蓝色云翔符蝠纹长袍,衣袖领口处镶绣着银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祥云宽边锦带,一如天边远色流云,倾落淡天琉璃,兰芝玉树的身姿,轻淡和风中,他的眸光温和,和上方日光辉映,却似比日光还要明亮几分。

    西钥瑶听出了他话里的关切,并不在意他布了探子在她四周,想来近日流言一事让他们都有些草木皆兵。

    “原是不想的,奈何架不住我们家小柏的彪悍,给他们扛了出来。”她说的无奈,但语气分明带着笑意。

    彪悍的唐小柏白了她一眼。

    “颜叔叔,裴叔叔。”小包子揉了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立即抿着小酒窝软糯糯的挥着小胖爪子热情打招呼。

    “刚睡醒吧。”裴西沇蹲了下来,轻轻戳了戳君宸珏泛着红润肉肉的小脸窩。

    “被你吓醒的。”西钥瑶很坦白。

    “咳咳……”被控诉的裴西沇尴尬的轻咳两声,便从西钥瑶身上抱起小包子逗哄着他以此赔罪。

    “在国公府还习惯么?”颜亭风薄唇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国公府内并不复杂,但不代表西钥一族关系复杂,西钥身份尴尬,虽然有沛国公他们护着,但总会有护不着的时候。

    “还不错。”虽然有两个老人总会时不时过来唠叨,西钥暮西钥濯几乎天天来汀风苑关问几句,连杜氏和钟氏也偶尔过来嘘寒问暖,除了未曾谋面的西钥恒西钥卯和有小将军之称的西钥垠,府上的人性子她也大致摸清了。

    裴西沇一边逗着君宸珏,一边注意到西钥瑶的气息确实不错,便打趣道,“听闻沛国公和老夫人对你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上疼,今个儿瞧了,便知不假。”

    西钥瑶唇角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挑眉,“怎么,你羡慕呢,还是羡慕呢,还是羡慕呢?”

    裴西沇额上青筋一突,无奈斜了她一眼,对她总是毫无逻辑而言的话很是无力,转念一想,又认为她一贯特立独行,这样子的她,多了分生气。

    颜亭风含笑不语看着二人活致生趣的互动,视线不由自主的凝伫着那抹纤细柔韧的身影,而眼神却是温柔的。

    不远处一艘精美华贵的画舫上。

    长孙翊微敛略显深沉的凤眸,轻扫过颜亭风和裴西沇方方跃上的画舫上曳动的锦旗,庄红垂苏金帛上鎏烫着龙飞凤舞的西钥二字,敛起的目光逐渐幽黑深邃,宛如千仞沉渊,遥遥不可见底。

    一袭华贵的锦缎长袍,绣纹简单却勾出贵仪的流纹,紫金银丝并非寻常人所用,彰显着他不凡的身份,一双凤眸泓滢而潋滟,墨色的瞳孔深沉若寒潭,清华而冷峻,那身尊贵天质的凤姿浑然天成,衬出一张浅淡到没有表情的俊脸,仍无法忽略睥睨天下的气势,举手投足间,华贵昭显。

    桌上摆着一个白瓷挑花印福飞天壶,若彩带飞舞,壶边放着一杯泛着嫩绿清香的热茶,袅袅热雾徐徐腾升,饱满精挑的上品毛尖烫着热雾,色泽翠绿,若水中一片汤色明澈,茶香浓醇,回甘生津。

    热气腾绕,男人浅现的轮廓愈发迷蒙难辨,隐约中,只能捕捉他那双若千渊深潭,深邃的一眼望不见底的幽深凤眸。

    画舫上端印着裕字的大旗飞舞,画舫两旁皆设有披金甲执长枪的守卫,每十步一名,面无表情,威风凛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不少碧湖上慢游的画舫划近一看那飞舞的裕字大旗,都纷纷驶船划出,以免冲撞了贵人。

    “往前。”高贵若神的男子嗓音出奇的低沉冷漠,却有一种莫名的颤动人心弦的魔力。

    立在长孙翊身边低眉下首的小厮深知主子的秉性,当下机敏让船家往西钥瑶他们的画舫驶去。

    将一切看在眼内的顾茗雁和佟芙儿对视了眼,也低声吩咐让人驶去。

    “你说,是你面子大,还是颜公子和裴公子的面子大。”唐小柏看着慢慢靠近的两艘画舫,目光闪动不明。

    裕亲王府的画舫渐渐近了,长孙翊修长冷峻的身躯如青松般俊挺淡立,而那小厮很懂察言观色,立即低头恭敬道,“颜公子、裴公子、西钥孙小姐,我家世子欲邀几位公子小姐同游护岸桥美景。”

    “世子见笑了,能与世子同游一湖,乃亭风等人之幸。”颜亭风谦谦上前作邀请状,轻笑漫开,如春风拂过,温沉而迤逦,似开谢消融的落花疏雪,春衫染日就风,瑰姿艳逸,倾落一身流凝璃光。

    长孙翊那身霸道至极的冷峻清傲极其夺人目光,几乎是呼吸间就让人下意识追随他的身影,臣服在他霸气外露的冷漠绝尘的高贵雍容气质中。

    颜亭风与之恰恰相反,两人一冷一温,一个寒若霜,一个温如玉,若说长孙翊那身极冷极峻的气息让人无法忽视,那么颜亭风犹如一轮温柔高悬的清月,高洁沉雅,秀逸温醇的仿佛是圣洁的神子般,那一抹温柔,仿若朝阳明光,刹那暖入心窝。

    西钥瑶堂堂皇皇目不闪躲的打量比较二人卓越大凡却各具优越风仪,最后目光停在颜亭风温静瑰逸的身影上,微微颔首,唔……果然还是颜亭风顺眼点,那人都快冷得掉渣了。

    这边两个惊才绝艳的倾城公子才客气寒暄了句,又来了两位绝色倾城闪瞎了眼球的大美人儿。

    颜亭风温谦有礼,自然不会顾彼忘此,一视同仁的将两位大美人儿也请上了画舫,一下子,挂着西钥大旗的画舫像是霎时染了百般光彩,人人都恨不得伸头望来,目睹众位惊郎绝色的风采。

    美人儿走近,西钥瑶才忍不住惊叹,无污染无乱七八糟的人工打造的古代就是好啊,好山好水好风景,连养出的美人都比现代的人工美人精致晃眼十倍不止,那日上门挑衅的几位连眼前两人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唐小柏见西钥瑶对比西钥秋那些人更似敌人的顾茗雁居然和颜悦色,没有一丝要毒舌的迹象,大大吃了一惊,而后仔细瞧了瞧语笑嫣然的顾茗雁,脑光一闪,险些憋死在明了真相的一口气中。

    这女人,是在以貌取人?果然相貌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待遇就是天差地别?

    唐小柏暗地翻了个大白眼,世间有多少个倾城绝色才能让西钥瑶一直和气相待。

    不过……顾茗雁和佟芙儿确实是美得让人无法忽略。

    春梅绽雪,秋菊被霜,丽质仙娥生月殿,罗帷绮箔脂粉香,果何人哉如斯之美也。

    顾茗雁自幼习武,如今更是暗劲高手,身姿比一般的寻常女子更胜春松,身坠淡紫的攒花牡丹裙,肩披玫红镂空白云丝帛,露出皓如白雪的肌肤,白光一映,更是灿然生光,玉颜生春,容色绝丽,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乌发蝉鬓,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钗,一双乌眸玲珑剔透似水晶般澄亮,琼鼻朱唇,秋水为神玉为骨,湖面荡起的风儿卷开了她那薄若蝉翼的攒花裙摆,高贵而典雅,让人目幻神迷,仿似天山之巅的雪莲花一般洁净。

    相比之下,佟芙儿却显文气柔情,那一身柔情似水我见犹怜的气质不知使得多少男子为其揉碎了心,恨不得将人捧在手心上呵护着。

    一袭轻飘若风的月白色长裙,细腰以云带而束,更显出不盈一握,发丝如瀑,流泉轻泻,发髻上除了别着一支的蝶花白玉簪外再无其他,整个人素雅清幽,仿若仙子出尘,美的不似凡人,月白色的轻纱罗裙把她的皮肤衬托得越加的晶莹雪滑,唇边浅笑幽柔而迷人。

    白净的面容上精致美丽的五官,细眉若柳,婉约娇柔犹似一展清波,一双黑眸氤氲着柔怜和盈盈水光,三分春水含情,烟波如雾,三分诱人无暇,气若空谷幽兰,美得看似不食人间烟火。

    难怪古人亦云,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美人到了一定级别,别说英雄了,怕是硬汉也能化指柔。

    西钥瑶将走远的神儿扯回的时候,几位天姿出众的风云人物已颇为和睦的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聊着聊着,终于有人想起这是国公府的船儿呢。

    “这位想必就是养病归来的孙小姐吧,名儿听多了,孙小姐的风采还是第一次见,果然是盛颜无双。”顾茗雁不似一般习武者带着一身蛮气,一颦一笑间皆是高贵典雅,在颜亭风和长孙翊双重气场下,没有一丝娇怯,反而落落大方,举止甚是得体。

    “呃……”西钥瑶盯着顾茗雁像花儿一样瓣瓣盛放的绝色容颜,眨了眨眼,随口道,“你确定这不是讽刺?”

    让一个绝色大美人笑柔柔的称赞自己,怎么听怎么别扭。

    在角落竖起耳朵偷听的几天齐齐青筋突了突,黑线冒了几条,姑娘,人家这分明是客气!你确定你不是妒忌?

    西钥瑶,胡说!本姑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入得厅堂进的厨房耍的了赖卖的了萌打得了敌人,妒忌一个仅此皮相长得好的人?

    滚粗!

    气氛一下子因西钥瑶无意识的一句话陡地降了下来。

    顾茗雁脸上优雅得体的浅笑一僵,似乎没料到西钥瑶会如此的‘直白’。

    “扑哧。”一声悦耳轻柔的低笑打破了那刹僵冷沉寂的气氛,佟芙儿指如削葱根,虚掩嘴儿,脆生生的娇笑,“茗雁,孙小姐可是个趣人儿,这般会开玩笑儿。”

    这一打趣,也算是化了顾茗雁的尴尬,西钥瑶的无心(?确定?)。

    西钥瑶看了看宛如芙蓉花开千娇百媚的佟芙儿,唇边逸出一句真诚至极的轻叹,“哎……还真不是开玩笑来着,你两大美人儿一坐下来,地儿是蓬荜生辉了,可把人给黯然失色了,虽说对着你们两张国色天香的脸蛋儿我也不至于自卑,但堵得难受,视觉上的享受,心灵上的打击,苦哉……”

    一番似真似假似叹息似哀怨唯独没有自卑自怜的话让听的人皆是一愣。

    须臾,佟芙儿方怔怔回神,这才不着痕迹的认真将西钥瑶仔细打量了遍,一看之下,她不禁佩服此人的直白,西钥瑶的容貌虽说偏上之色,却确是远远未及她和顾茗雁,但她那听似欷歔的一番自叹,率直而自然,与她以往探回的消息想象的娇小姐实在是相差甚远,不失为个妙人儿,可惜……如此妙趣的人儿,却是国公府的心上宝,而顾茗雁她……

    念及此,佟芙儿暗笑自己的多心,国公府与仪郡王府的恩怨,她没想过掺杂,于顾茗雁,于西钥瑶,也与她无关,何来自庸自扰。

    顾茗雁自然是听出了西钥瑶并未有针对她的意思,也大方笑言了几句,只不过那双玲珑剔透盈满笑意的乌眸下掩藏着怎样心机计术就不知道了。

    “不知西钥姑娘是否真如传言般与景相阑关系匪浅。”冷漠如霜带着冗长清寒尾音的声音突兀介入,一如其人那身霸道式的冷傲清隽的气焰。

    他并非和顾茗雁佟芙儿那般称的‘孙小姐’,而是‘西钥姑娘’,是不把国公府孙小姐这身份不放在眼里还是身份轻微入不了他眼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她察觉到,在长孙翊说到景相阑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的温度更冷了。

    有了景相阑的教训在前,西钥瑶也不再随意窥视某些人的心,比如,她直觉这位裕亲王府的世子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加上今天人太多,她也不想让别人识破她的与众不同,况且,过了今日,见不得以后还会和这些人有交集。

    话说,西钥姑娘,你确定?

    “不,我跟他一点都不熟。”西钥瑶面无表情说道,心里早就圈圈叉叉了,谁跟那家伙熟了!她多久没试过读心失败过了,上回就栽在那混蛋身上,现在她一听到‘景相阑’三个字就想炸毛。

    后来她回想起那天有史以来第一次读心以失败告终,西钥瑶挫败无比,心底不知把景相阑的小人圈叉了几万遍。

    颜亭风和裴西沇得知此次风波平息如此之快乃景相阑出面也有些吃惊,怎么看,景相阑此人也不像是会管闲事的人,他们也本欲趁机问西钥瑶个明白,不料碰上长孙翊几人。

    “世人尽说传言有误,不过,有人曾与本世子言,西钥姑娘与景相阑关系非一般,且……西钥姑娘‘收养’的爱子的确与景相阑有四五分相似……”长孙翊说到这就淡然顿住了,留下了无限遐思的下文任人想象。

    啊呸!

    西钥瑶冷冷瞥了眼孤傲冷绝的长孙翊,忍住一掌拍飞他的冲动。

    许是这世上是景相阑一人让她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那感觉,每每想起就像是噎了个苍蝇那样难受,所以,西钥瑶转牛角似的想着,远离景相阑,西钥瑶得永生。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越想逃离某些事某些人,越缠得紧。

    长孙翊话一落,所有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到被裴西沇抱着的君宸珏身上,其中有道极其复杂的目光,在君宸珏那张与景相阑确有几分相似的小脸上顿了许久又移到西钥瑶身上停了几秒,盈盈柔怜含情的眼波仿佛涌上些什么,又极快的掩去。

    “这世上人有相似多了去了,你也都要管一管?”西钥瑶冷笑一声,她和阿漠这对长得天差地别的双胞胎都诡异存在了,小包子和那个男人是有些像有怎样。

    长孙翊冷凝着一双幽潭般的黑眸,幽黑深沉得可以将人整个儿吞噬下去的眼底里,正透着无比冷厉的锋芒,仿佛刀刀入肉的寒霜刃子,要将她嘴边的冷笑片片刮下。

    被挑衅的西钥瑶不甘示弱的回以冷目,瞪瞪瞪!你以为只有你自己会刮人啊!

    “大胆,你竟敢对世子不敬!”长孙翊身边的小厮眼看主子愈加冷漠的神色,立马儿上前一步高喝一声。

    西钥瑶懒懒的将视线移开,施舍给了明显底气不足却仍硬着皮头厉喝的小厮,看着他明明眼神飘忽却不得不肃穆有几分清秀的小脸,忽然有些想发笑,连带被他主子勾起的恼火也莫名熄灭了。

    这小子是机灵的,就是胆儿太小,分明底气不足,还要强作理直气壮的样子,看他被自己主子吓得脸色发白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

    注意力往那小厮一转的西钥瑶心情由阴转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眼波流转一丝玩味,“明明是你家世子要将欲加之罪强安我身,还冷着一张冰渣子似的脸来吓我这个弱女子,末了强加不得还欲眼神威迫,我胆儿小,吓得都站不起来,你还要凶我一句,哎,难道我是活该被欺负么?”

    那眼神,那语气,那叹息,要多委屈有委屈。

    三分聪明三分机灵的小厮还有三分单纯憨直,不然也不会独独他一人伺候长孙翊在侧,当年裕亲王府的总管给小世子挑伴读时,正是看中了他的品性是极好的,唯一让总管大人头疼的就是这孩子一根筋的憨直敦朴。

    不是说不好,此等品性服侍在小世子跟侧自然是好的,就是有时候实在让人头疼。

    好比现在,眼见西钥瑶一脸委屈哀怨,小厮罪恶感蹭蹭蹭的不停往上冒,一边是主子,一边是无辜可怜(?)的姑娘,急的性子憨直单纯的小厮手心背上汗直冒,涨得脸色通红,那小受模样大大取悦了恶趣味的西钥瑶。

    真没想到冷心冷面冷肺的长孙翊身边居然跟了个如此活宝的侍从。

    一直充当背景跟在长孙翊的近身护卫实在看不下去了,连忙给他打眼色,可他的一片苦心没人看到,倒是身为主子的长孙翊大发善心,开了尊口,“童儿,退下。”尔后冷冷瞥了眼西钥瑶。

    西钥瑶清眸噌的亮了,童儿?偶滴神,好小受的名字……

    “本世子竟不知原来西钥姑娘是个伶牙俐齿的。”长孙翊幽深如寒潭般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淡淡说道。

    西钥瑶毫不客气,“多谢夸奖。”

    长孙翊,“……”

    旁观的顾茗雁和佟芙儿有些诧异,说这西钥瑶是好拿捏的,明显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堵了你的嘴,说她锋芒难缠,也不像,顾茗雁一眼就看出她身上没有内力波动,也许,只是个能说会道构不成威胁的弱女子而已……

    几番口舌对战下,今日西钥瑶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就像是朦了层纱,看不清,摸不透。

    日暮时分,夕阳如画,一轮光华艳丽的红日挂在西方,彩霞满天,四周的屋舍也镀上了金茫,艳红的太阳伴着青山绿水,倒有些像是一幅浓稠的水墨画。

    “长孙翊乃裕亲王最宠的爱子,他出生时祥瑞漫天,自幼天资出众,更在十岁那年得了封号,是裕亲王府默认的继位者,此人心思太深,你今日怕是引起了他的警戒,国公府和裕亲王府关系本就不怎么和睦,你何必掺杂其中。”

    夕阳暮色下,打下了颜亭风颀长秀逸的身影,气度闲适,秀逸似山林之子,脚步缓慢而平稳的走着,在暮色落日中轻觞的墨发随意的飞散在空气中,蓝色的衣袂轻轻的拂动着,周身气息温淡而沉静,让看的人都不由心生平静。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润轻和,音节碰撞间有种暖人心脾的舒缓,听若绵延万里的高山绿树上,清泉滴石醉人之声。

    西钥瑶觉得,颜亭风这人,恐怕就是骂人,也有人乐意天天听吧。

    “唔,那些弯弯道道我不想掺杂,也不想懂,我只想护着我想护的人。”她只想快快找到阿漠,好好护着她唯一的妹妹,或许颜亭风气息太过温暖平和,西钥瑶下意识不想对这般温暖如玉的男子心生警惕。

    颜亭风此时还不知君漠瑶的存在,以为她口中想要守护的是沛国公等人,便想到国公府和仪郡王府裕亲王府个中恩怨,如此一想,有些理解她今日所为,轻叹,西钥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若西钥瑶听了,定会翻个大大的白眼,胡说!她明明是看长孙翊不顺眼而已!

    ——

    转眼之间,迎来了西钥瑶最期待的一天。

    在西钥宏口中再三确定六如大师已经归来,西钥瑶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宁远寺跑,那阵仗,活像急着去见情郎的深闺怨妇……

    宁远寺香火一贯鼎盛,更别提过两日的归元节,虔诚礼佛者早个儿就频频往宁远寺跑,比之以往,宁远寺近日来香烟缭绕,热闹喧嚷。

    远远望去,这座古老的寺庙在朦胧白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令人望而生畏。俯瞰宁远寺全景,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钟楼满鼓,佛像千姿百态。

    走进寺门,跨过门槛,首先入目的是在前面有一尊释迦牟尼的雕塑,慈眉善目,西钥瑶愣了愣神,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年代,竟能看到释迦牟尼,有的时候君漠瑶睡眠不怎么好,想了很多法子也没辙,后来她尝试在阿漠睡前给她讲故事念书,从一开始厚厚的英法短文到后来随手抓起的佛经。

    说也奇怪,人家听着英文能昏昏欲睡,偏偏阿漠这朵奇葩听着圣经佛经春秋四书才能入睡!

    要说给君漠瑶讲过印象最深的,莫过于眼前释迦牟尼佛,其名意为,能仁、能忍、能寂、能默、能满、度沃焦。看的时候还小,那时并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也极少有机会去深山寺庙一观,如今打个照面,西钥瑶心神微晃,不知是因自己误入这个世界,还是面前的佛像佛光太盛,总有一似细细的触动颤动着心。

    殿堂两旁盘膝正襟打坐念经的和尚,聆听深沉而悠远的钟声,感受古老悠久的寺庙幽深悠长的佛法意境。

    西钥瑶跟着领路的小和尚慢悠悠的踱步而行,眼睛一眨不眨的定定盯着小和尚亮珵珵的光头脑袋,脸上闪过一丝怀念,她和阿漠还小的时候,那对父母总是放养式的教育(呸,压根没教过!),洗澡刷牙什么她们也是看着其他大人怎么做就学着怎么做,唯一困难的是洗头,手短脚短的,好几次把水和泡泡弄进了眼睛,最后隔壁家的奶奶实在看不过眼,帮忙洗了好些天,但作为奇葩界的女王,西钥瑶和君漠瑶软磨硬泡缠着隔壁的老奶奶让她帮忙把她们的头发全剃光光了!

    小的时候她们两姐妹就是顶着两个亮珵珵的小光头四处招摇过市,一点羞愧心也没有(当然,现在估计也没有),不用洗头的日子,好怀念呢……

    西钥瑶这厮盯着人家小和尚的光头怀念以往的时光,却让一向心平如水在寺庙念经多年的小和尚被她直嗖嗖的目光看的白净净的小脸浮起一层红色,显得光秃秃的脑袋格外的亮,看的西钥瑶眼睛刷刷的,又亮了几分。

    受惊吓的小和尚快步将西钥瑶带到禅房前,什么也忘了说拔脚就往回走,嘴里还不停呢喃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那落荒而逃的小身板,怎么看怎么像是受惊的兔子,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似的,一溜烟儿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速度之快,让西钥瑶也咋舌,浑然不知自己方才的举动把人家小和尚吓得激发了潜能。

    “小施主,进来吧。”禅房内一声温厚沉远的唤声拉回了西钥瑶的视线。

    西钥瑶细眉轻挑,目光一瞬回复月光流水一般的宁静悠闲,微微勾起嘴唇,从容推门而进。

    禅房不大,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墙边放着长形雕纹案几,后边有一张床榻,床榻之上正坐着闭目养神,口中似是念念有词的六如大师。

    西钥瑶观其相貌平凡,若不是他身上披着的深紫袈裟,也难以辨认此人竟会是德高望重的宁远寺主持,六如大师。

    但当西钥瑶看见他慢慢睁开的那双慈目时,微微一怔,她本不认为世人会有什么震撼人心的人或事,撼动的,多半是人的情绪,西钥瑶极少有情绪波动的时候,但看着这一双仿佛沉淀了红尘岁月,将其一生都揉进了一双眼睛最终归为平静,西钥瑶一刹那仿似被某种佛光洗礼般,心境奇异的平静。

    无痴,无怨,礼于大同,归于佛尘,那是一双能平稳人心洗涤痴怨仇恨的佛之眼。

    “你来了。”六如大师噙着温和的浅笑,目光慈和。

    一霎,西钥瑶眼前所有的平静安详掉成了碎渣渣。

    暗地连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西钥瑶默,真不愧是同一个师傅教导出来的,连开场白都一模一样!

    不过,少了一分景相阑莫名的亲近,却多了一份笃定。

    “嗯,等你很久了。”西钥瑶说。

    “阿弥陀佛,让小施主久等了。”六如大师双手合十,低喃了句。

    哎呦喂,难道你们两个不觉得你们的对话很不对劲么!

    “我想让大师帮我找一个人,唔,算算她如今身在何处。”西钥瑶直入主题。

    六如大师似乎早有所料,没有立刻应下,而是含笑道,“小施主远道而来,才回归国公府,何不安心住下。”

    西钥瑶眉心轻蹙,直觉他话中别意有股怪异的意味,压下疑惑,淡声说道,“相信以大师的能力,不可不知道我为何在国公府。”

    “小施主莫恼,小施主既是自远方来,兜兜转转,命归国公府,此乃天意,何以逆天而行。”说着,又念了句‘阿弥陀佛’。

    西钥瑶眉头皱成了褶子,“我不懂你说的话。”

    六如大师温和一笑,语气悠长绵远,“天机不可泄露,老衲只能告与小施主,你与国公府确实有脉脉共戚,命运转轮将你带回国公府,小施主安心住下便是。”

    滚你该死的天机不可泄露!

    虽然气恼,但西钥瑶总算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些端倪,“你意思是我和国公府确实有关系?还是我和已经死去的‘西钥瑶’有关系?”

    说完,西钥瑶被自己的大胆猜测给吓了一跳。

    “阿弥陀佛,逝者已矣,既然小施主已明白一切并非巧合,便莫要妄加篡改。”

    西钥瑶轻轻垂眉,浓密卷曲的纤长睫毛微微动了动,心绪因他的话慢慢沉下。

    不是巧合?

    那是什么?天意吗?是上天让她和阿漠分开的吗?她到了北狄,莫名其妙成了国公府的孙小姐,那阿漠呢?

    天意?

    那她和阿漠这些年经历的又是什么,命运的考验?父亲不疼母亲不理,小的时候三餐不继,别的小孩有的,她和阿漠只有彼此,最后被带进了组织,每天不是不停的过命训练就是被折磨研究,注射一大堆不知名的化学物质,渐渐的,她和阿漠变成了与别人格格不入的怪胎。

    她筹谋已久要带着阿漠脱离组织,走前不甘受组织折磨卖命那么多年,想着怎么也要他们付出点代价才行,便和阿漠去炸掉他们最新发明,谁知道操作的时候不仅把组织基地给炸掉了,把她们两个也炸飞了。

    若不是和阿漠特殊的心灵感应,她在坠入时空乱流掉进火光冲天的寺庙时,也会怀疑她的阿漠是不是被炸得粉身碎骨,幸好,她们只是分离了而已。

    “我和国公府有没有关系,和我找人并没有冲突不是吗?”若她真的和国公府有不得不的二三故事,她把阿漠找到了一起回国公府也可以,反正身处异世,到哪不是住。

    六如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小施主要找的人命中带有阴煞,此乃她的劫,若小施主强硬篡入,只会乱了你所找的人的命盘,不仅阻她化劫,也有可能给她带来新的劫难。”

    西钥瑶脸色一变,微微发白,连忙问道,“劫?你的意思是她现在有危险是吗?”一想到君漠瑶有可能处于危险中,西钥瑶的心钝钝的痛,整个人因极力忍耐着紧张的情绪,纤细单薄的背影看起来都在微微发抖

    见状,六如大师缓缓闭眼合手轻声念诵了遍心经,清心洗咒,直接西钥瑶情绪逐渐平伏才呢喃了句‘阿弥陀佛’,停了下来。

    “小施主莫要激动,你所找的人虽生有阴煞,但命格极好,身边多贵人,即使面遇多劫,也能逢凶化吉。正因如此,老衲劝诫小施主切勿介入,天数已定,届时小施主总会与那人相见,不必急在一时。”

    听罢,西钥瑶略略松了口气,若是以前她定甩也不甩空口说大话的人一眼,但事情一旦涉及君漠瑶,西钥瑶一定会再三让步,即使她心底仍觉得这人像神棍,可她的确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见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这些诡异的事情,她无法当作不存在没有发生过。

    即使她自欺欺人,也无法否定阿漠与自己分隔两地的事实。

    “倒是你小施主你……命格奇特,应是一生大富大贵安平无忧之相,但奈何命里多劫,若是化开重重劫难,小施主会得偿所愿。”六如大师合手说道,他没有透露的时候,她命中的劫,多半应在身边亲朋身上,化劫关键却在她身上,所以说她命格奇特。

    西钥瑶额上青筋冒了冒,所以她和阿漠其实半斤八两吗?

    六如大师摇头,不,小施主,你与另一位小施主命格乃恰恰相反。

    “好吧,那我和国公府西钥家族到底有什么关系?”总不能说他们就是她在异世的亲人吧,也太扯了!

    “知幻即离,不假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小施主命归此处,以平常心相待方能安度一切,切忌过急、过燥。”

    西钥瑶听得晕沉沉,脱口问了句,“你和景相阑真是师兄弟?”差太远了吧!她实在想象不了景相阑顶着一张天怒人怨的脸却念着让人怨声载道的梵文佛经,不过,那男人,就算是光头,应该也是最好看的光头吧……

    六如大师闻言一笑,“小师弟天资聪颖,乃官运亨通财运福满之贵相。”

    言下之意就是,他小师弟是做大事的人!

    西钥瑶撇撇嘴,“我只看到他阴险狡猾又无赖之相。”说着,便想起化解流言之事,“景相阑说,流言一事是大师请他帮忙化解呢?你算到这也是我的劫?”

    六如大师含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妄为。”那并不是西钥瑶的劫,但此劫却是因她而起,也因她而化。

    如此奇特的命格,难怪连师父也要感叹。

    西钥瑶也知道再说下去,这位六如大师多半会用‘天机不可泄露’这句大神棍的话来搪塞她,既然确定阿漠暂时没有危险,她也不急,慢慢找就是,他说不可以透露,却没说不可以自己找,暂时不能见面,那就找到阿漠之后暗中保护她就是了。

    想通了之后,西钥瑶便潇洒的告别了让她等待了多日的六如大师。

    禅房内,六如大师望着她潇洒走远的背影,才慢慢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刚从宁远寺回到国公府,就传来了多日未归的中书侍郎西钥恒终于回府了!

    “寻儿那孩子呢?我一忙完就赶紧回来了,怎么,她人呢?”

    西钥瑶还没踏入东庭殿堂,远远的就听到一道温和好听略带焦急的男声。

    想起六如大师在她临走是最后一句忠告,。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来世果,今生作者是。

    西钥瑶轻轻一笑,踩着比以往轻快的步子而入,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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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位极品美男登场,随便配上两个大美人~喜欢不?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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