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秦睿才回来,秦默耳朵今天格外灵,他听见秦睿说话的声音,听见他上了楼,听见他拐到他这里了,秦默连忙深吸气,一定要作出平常的表情来,秦老爹说了,一定不要歧视他大哥,秦老爹还说,同性恋不丢人,他只不过喜欢的那个人是个男的而已。

    秦睿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秦默坐钢琴前,是要弹琴,看见他来装没听见,秦睿靠在他门口敲敲门:“怎么还没睡觉。”

    秦默只好回过头来:“大哥,你回来了。”

    秦睿看了他一眼,这小孩一脸的平静,可是过于平静就太假了。秦睿走他面前,伸手在他钢琴上弹了一曲,曲子挺长,秦默就被困在他身前,僵坐着,没敢动,耳朵却红了。秦睿把手收回来:“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秦默有很多话想说的,只是说什么呢,说什么能合适啊,说什么都不合适,他从来都不了解秦睿,没有关心过他的过去,也就没有权利去质问他,他这一个下午想的挺多的,想了过去发生的事情,想了以后的事,不知道以后的事情还会不会发生,他还喜欢不喜欢谢柔,他还会不会娶谢柔,这个想法出来的时候他发现他心里没有应该有的愤怒,他应该愤怒,愤怒他的前世,为什么你喜欢男的还要跟我抢人,为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还要娶她?

    秦默把手压了下头,他应该愤怒无比的,可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心里只有难受,那种说不出话的难过。

    他想不清他自己怎么了,他的喜欢来的那么微小,来的那么迟,还没有等萌芽便被齐根剪断了。哎,他微微叹了口气,抬起头来问秦睿:“爸说明天让我去上班,让我接你的班,大哥你真的要去医院上班吗?”他想他是不舍得,可是不舍得也得舍得。

    秦睿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不知道是他的演技太好,还是本就无所谓,秦睿忍不住伸手搓了一把他的头:“你小小年纪会什么?”

    秦默把他手拉下来,拍了拍胸膛:“怎么不会的,我可以学。”从今以后我学,你去找你喜欢的人,你去做你喜欢的工作,家业大担我替你担着。

    不管秦睿信不信,他此刻说的是真的,秦睿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笑了下:“行,你去学吧。”秦默扬扬下巴:“那大哥,你走吧,我要是有不会的会来问你的。”

    秦睿看他这里一切太平,没出什么幺蛾子,便走了,躺倒床上的时候他想了想今天发生的事,这一整天过的乱七八糟的,打乱了他的部署,他捏了捏头,有些疲倦,只是嘴角依然笑了笑,他父亲能够做到这一步他心里也是有些感动的,最重要的是沈淮,他念了念这个名字嘴角弯了下,眼底难得的柔情。他也是个人,也有一段难以释怀的感情。

    秦默晚上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早上就睡过了,秦睿看着他嗤笑:“是谁昨天说要去公司上班的?”秦默抹了把脸:“对不起,大哥你怎么没去医院上班呢?方医生不是邀请你去吗?”秦睿看着他哼了声:“指望你接我的班早着呢?”

    秦默低下了头,秦老爹看着秦睿笑:“你去吧,公司有我,我昨天去检查身体了,一切正常,你放心吧。”

    秦睿看了他们俩一眼:“不用,我有很多年没有拿过手术刀了,拿不起来了。”他是无意的,可是秦老爹说不出话来,饭桌上一时间有些沉默,秦睿顿了一会才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老爹看了他一眼:“小睿,对不起,这么多年,爸爸对不起你。在我有生之年,我想补偿给你,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们俩说话特别客气,秦默都没有敢插话,秦睿吃完饭的时候终于发话:“好的,谢谢爸爸。”

    秦睿终于走了,秦默呼出了口气,他看见他老爹也松了口气的样子,秦默看看他:“爸爸,我们要去上班了吗?”

    秦老爹点点头:“嗯,我们走吧。”

    十一长假秦默几乎都在公司里,要在公司都放假的情况下熟悉一下流程,他的办公室自从上次来过就再也没有来过,秦睿还给他留着,秦默进去坐下了,秦老爹身体虽然没有出现大的波动,可是也不能太累,秦默便把大部分工作都接过去了,他是很多东西不懂的,幸好秦睿的助理都非常的厉害,得了秦睿的命令几乎是手把手的教他,小的他就签个字,大的决策就去找秦老爹做决定,他也不算太累,秦睿这些年把工作做的井井有条,他接手起来就容易很多。

    秦老爹中午的时候要午休,董事长办公室很多年没人住了,但是基本的格局都还在,秦老爹休息室原封不动,秦老爹看着他的办公室苦笑了下:“你哥这些年从来没有进过我的办公室。”秦默抿抿嘴:“所以还是很干净的。”秦老爹笑了:“你呀,坐下。”

    秦默把枕头给他放下去:“爸爸,你睡会觉吧。”

    秦老爹睡前握着他的手:“小默,你要给爸爸娶个媳妇。”秦默乐:“我还小。”

    秦老爹握着他的手:“不小了,已经二十一了,我看看那家姑娘合适啊,要娶个温柔贤惠的。给我生个孙子,孙女也行,千万不要学你哥。”

    秦睿终于成了反面教材了,秦默抿着嘴笑了笑,秦老爹看他嬉皮笑脸抓紧了他的手:“你要跟我保证不要学他。”他心里终究有一点气秦睿,不是气他喜欢男的,而是气他的脾气,让他一个做父亲的这么去求他,他舍下那么大的脸去求他了,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谢谢,他因为这一句淡淡的谢谢伤心了。

    秦默拍拍他:“爸,你就睡觉吧,等我找到喜欢的人了,就跟你说。”秦老爹终于闭上了眼,秦默叹了口气,他老爹这还是有心结的,成人之美确实是一件痛苦的事,抽筋剥骨。

    秦默给他盖上被子,走到外面办公桌上坐下来,秦老爹的办公桌他给他收拾的很整齐,秦默拿着秦老爹桌上的照片看,他跟秦睿没有合影,所以秦老爹桌上这个是两个照片,他跟秦睿的,秦默拿出他的手机来看,他手机上有合影,要感谢小齐,小齐拍了两个人的合影,走红地毯的那张,秦默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呆,手机屏幕黑了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的怪异,他站了起来想出去走走,林东要跟着他,秦默指指房间里:“林哥,我爸在屋里睡觉了,你帮我看他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林东点头:“好,没事,二少你有事就去忙。”能让他在办公室坐上这半天已经不容易了。秦默开着车不知道去哪,他在谢家的楼前转了一圈,没有碰到谢柔,谢家的管家看见他在楼前兜圈子好心的告诉他:“二小姐这些天都没有回这里。”

    秦默尴尬的笑了下:“好的,谢谢管家。”谢家门庭森严,谢夫人相当厉害,秦默一般情况都不愿意进他们家,既然确定谢柔不在这里,秦默又去别的地方转,他转的毫无目的,不知道见了谢柔说什么,他不知道四年后她还会不会嫁给他哥哥,可是至少应该告诉她一声,是应该告诉她吧?她喜欢的人有心上人,那个人还是他这么些年都没能忘记的人。

    可是告诉她了她一定会伤心,秦默烦躁的握着方向盘,转来转去,转到天黑的时候才转到谢瑾家,转到那的时候碰到了林峰,秦默在一边看了一会,林峰拿了一捧大花,那花太大了,还是俗气的红玫瑰,所以谢柔不喜欢,扔了,到了这里林峰应该知难而退了吧,结果林峰那个混蛋竟然要强吻她,秦默一个起身撞到了车顶上,等他头晕眼花完了后,才发现林峰并没有亲上去,他只是抱着她,看着她,秦默隔的远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谢柔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怔怔的松开了手。

    谢柔转身就走,快进院子里的时候却回了头,把她扔了的花捡起来跑回去还给林峰,林峰酷酷的站着没接,谢柔便扔他车上走了。她走了,林峰又在那站了好一会儿才走。

    秦默在他走后也开着车走了,他想先不告诉她了吧,也许以后她会喜欢上别人,那样就不用伤心了。他第一次觉的林峰不碍眼,比他要好,是他的心境变了,是他变的他自己都快认不清了,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了呢?如果是以前他应该很高兴,高兴秦睿喜欢的是别人,不会跟他抢谢柔,那样他可以高高兴兴的去追谢柔,现在为什么成这样了?

    秦默毫无头绪,觉得他自己很烦,又别扭又烦人,反复无常且毫无毅力,小人。

    秦默晚上的时候去了他的酒吧,他这几个月简直神出鬼没了,阿七看着他很高兴:“二少,今天你怎么有空来啊,这几个月酒吧的收益你还没看呢?”

    秦默摆了下手:“不用看,我今天就是来坐坐。”

    阿七知道他坐坐是什么意思,立马给他调了酒,酒调的非常漂亮,秦默喜欢漂亮的酒,所以这杯酒刚放上来就被一个酒鬼看中了,他伸手伸的真快,喝的也快,没一会儿就喝完了,把酒杯放台上:“再调一杯,好喝。”

    秦默看他:“方医生?你怎么在这?”方宸看了他一眼,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这样子不知道喝了多少,阿七在一边说:“二少你认识他啊,他今晚已经喝了很多了。”

    方宸听着他的笑了下:“没事,再多喝点也没事!我喝不醉,千杯不醉。”还千杯不醉,已经开始歪歪扭扭的了,秦默只好扶了他一把,结果方宸提着了他的领子,凑近了看,没一会就认出来了:“秦默!是你吧!你说你为什么不把秦睿看好!你都跟他睡了为什么留不住他的人!你为什么要让他来跟我抢人,你别拽我,我还没说完!”

    酒吧里这么多人看热闹,阿七的嘴张着一直都没闭上,秦默提着方宸的领子把他丢进了旁边的房间里,方宸摔到了沙发上,终于清醒点了,他顺着沙发坐在了地上:“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我明明……对他那么好了,为什么还是这样?为什么秦睿他总是在我想喜欢他的时候出现。”

    秦默看了他一眼:“你喜欢沈淮?”

    方宸哈哈的笑了下:“是啊,我喜欢他那么多年,以前的时候秦睿在,我就当他的朋友,当秦睿不在了,那个王八蛋明明不要他了,这六年是我陪着他,这六年是我每一年去看他,是我一天一个电话把他叫回国的,为什么煮熟的鸭子飞了呢?”

    他说的颠三倒四,前面愤怒,最后一句话却疑惑的让人心酸,是真的不解,仰着头问秦默,所以秦默回答他:“那可能是没煮好。”

    他说的答案匪夷所思,难为方宸还愣愣的接他的话了:“你说的对,是我没煮好,你有没有听说过西藏那高海拔的地方,听说永远都煮不熟肉。”

    秦默点了下头:“我知道,我去过那里。”

    方宸笑了下又绕回原话题了:“我以为秦睿不喜欢他了,我就能喜欢他了呢,我还特意白痴一样的去确认过,还让他们俩复合,我确认他们俩不会复合了才想去……”他这里说不下去了,停顿了一下笑:“其实,无论怎么样,我这壶水怎么都煮不开的,总是差火候。”

    秦默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就坐在了一边,慢慢喝他的酒,这个房间是藏酒的,都是好酒,便宜了方宸,方宸跟他碰了下瓶子:“喝,今晚我跟你不醉不归。”

    秦默嗯了声:“方院长,你喝的酒记着明天还钱。”

    方宸哈哈大笑:“我邀请你哥去我那上班,我不给他发工资,我要把他的工资给你当酒钱。”

    秦默看着他:“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邀请他呢?”

    方宸沉默了一会才说:“我不想让他遗憾,既然你哥当年是因为不得已的苦衷才离开他,那么如今就是破镜重圆了,我怎么能拦着。”

    秦默哦了声,不知道再怎么劝他,他比谁都想的清楚。

    方宸想的很清楚所以很痛苦,他靠在沙发背上骂秦睿,他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喜欢沈淮是他唯一藏得住的,还是因为这俩个人是他的死党,但是现在他终于憋不住了,借着酒劲把他们三个人这些年的故事说了个大概,把秦睿也骂了个通透。

    方宸说,秦睿就一个臭脾气俘获了所有人,他那是什么脾气啊,整天一个冷酷的脸,一个什么都不说的臭脾气,好像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很伟大很成熟一样,屁!什么成熟稳重,我哪里比他差!我也成熟稳重!

    秦默点头:“恩,他就是装的。”他以前的时候也很讨厌秦睿,讨厌他做什么事都条理清晰,冷静淡漠,仿佛像个旁观者一样永远置身事外,每次都把他比的里外不是人。

    方宸得了他的赞同大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你有眼光,比我们那导师有眼光多了,我们那导师每次都让我听他的,你说我也很好吧,可是我在他身边被他一比,我就是他们家的助理,大丫环!”秦默抿了下嘴角,方院长喝醉了说话真搞笑。

    方宸又喝了一大口酒:“这个混蛋不仅外貌好,学业好,家世好,你妈,他还偏偏深情的很,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宁肯去帝都都不肯喜欢个人,把你上……”

    他也觉的这话不好于是哈了声:“我没别的意思,你哥就是这样的人,以前就是这样,冷漠疏离,我跟你说你哥这样的人要不是当年我在,他都没有朋友,这些年是我在他们俩中间掺和。要是没有我,他们俩还走不到一块呢,那两个人是同桌,但是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很少说话,我都看不下去了,在后面戳他俩,觉的他们俩这个好学生的样子真的是太碍眼了,把我们后排这些差学生比的格外差,老师看我的眼神那都恨不能把手术刀扔过来。”

    秦默笑了下,方宸说恨秦睿,可是讲起他们以前的事情来全是留恋,他们的过去真的过的很好,他听着都觉的很羡慕,方宸还在说:“有了我之后他们俩才热络了起来,我带着他们俩去吃饭,虽然我自己坐在一排;我跟他们俩一组做实验,虽然我打下手;我跟他们一起成立三人讨论小组,虽然我是捣乱的那个!可是正是因为我的存在,才显的他们俩冷静睿智、优雅大方对吗!”

    秦默点头:“对。”他晃了晃酒瓶又喝了一口,他这喝酒的姿势太熟练了,只顾着喝酒了,都不怎么说话,方宸觉得他三句拍不出个屁来,他说这么多,这小孩就敷衍一句,太不公平了,他现在可讨厌不爱说话的人了,他伸手拍拍他:“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你上学的事情?”

    秦默绞尽脑汁的在想他上学的事,他大学没怎么上好,记起来的除了跟林峰打架就是逃课去酒吧混日子,实在没有什么好炫耀的,果然方宸看着他嘿嘿笑:“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打架、飙车、进警察局的那个小孩了,哈哈,秦睿每次接到电话皱眉,一句话不说的往下脱制服,匆忙的往外走,那一定就是你。”

    秦默黑着脸看他,方宸拍拍他的肩:“真的,秦睿做什么事都没有烦躁过,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皱眉,你说你为什么每次都让他去给你收拾烂摊子呢,这样他怎么可能对你有好感呢?”

    秦默低着头沉默了,他承认方宸的话伤到了他,也正因为伤到了他所以才是真实的,他的过去让人无法心存好感,那是他改变不了的了。他不仅没有融入过他的生活里,还给他处处惹麻烦,想着都觉的绝望。秦默沉沉的吐了口气,这大概就是缘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命中注定的怎么都改不了。

    秦默不想再跟方宸叨叨了,他站起来:“方医生,我先走了,你要是不想走的话就在这里吧,记着明天结账啊。”方宸哼了声:“你个小气鬼,就要钱的时候话多。”秦默笑笑:“可不,钱比你可爱多了。”方宸气结:“我不给你哥工资了!”秦默回过头来看着他笑:“方医生,你也挺可爱的。”

    他大哥真有福,能有这么可爱的朋友。秦默走的时候还能听见方宸在后面骂秦睿:你哥就一小三,挖墙脚的……我怎么就那么倒霉摊上这么两个损友,赔了夫人又折兵……秦睿是小三,哈哈,秦默笑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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