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将在十日后举行,父皇派人帖了皇榜,公布了我和公孙铭的婚事。

    这一次,皇宫里又掀起了一阵波涛,无论是宫女、太监,还是侍卫、群臣都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着,他们的公主又将出嫁了……

    离大婚还有十日,时间非常充足,不过,宫里的人自此忙得兴兴头头,又要布置新房,又要给新人做嫁衣,还要将皇宫布置得喜气洋洋,布喜帐,设筵席,还有其他数不清的枝微末节,全都马虎不得,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父皇也没有再锁着我,只是在我寝宫门口派了侍卫守着,除了天牢,我可以去皇宫的任何地方。

    不得不承认,父皇非常了解我,?他知道,我始终放不下慕容文谦,我不会看着他死,所以,我不会自杀,也不会逃走,这就是父皇厉害的地方,他早已把我整个人都看穿了,而我好像从来就没把他看透。

    几日后,皇宫里又一次沉浸在一片火红的喜庆中,我本想到御花园走走,可是走到哪里都是一片大红色,深深刺痛着我的眼睛。

    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吹着,时时送来鸟儿的叫声,那充沛的生命及发自内心的深情倾叙,活现眼前,在不知不觉之中浸润人的心田。

    我独坐在池边时不时地将鱼食扔在池塘里,锦鲤摆动着扇一样的尾巴,灵动起澄澈的涟漪,如微醺的晚风轻抚欲语的琴弦,弹皱一池素莲晶莹闪醉了凝露,滴滴入砚,泅润成一方墨韵飘荡。

    池中一个冷峻的倒影映入我的眼帘,我猛地回过头,惊愕地看着萧寂寒那张冷酷的脸庞,淡淡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寂寒一脸平静无澜的表情,淡淡地看着我:“对不起!那日……”

    “别说了!我不想听……不想……”

    我猛然起身,往前面走去,他的声音却响在身后:“嫣妹,跟我走?”

    “萧寂寒!”我转过身子,冷冷地看着他:“当日的事,我都没有告诉父皇,若你再想对我打什么歪主意,我定会告诉父皇,你所有的事!”

    萧寂寒异常冷静地直视着我,眸子越来越深,就这样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多余的话,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我倒没有想到,此刻的宫中,竟然真的有与我一样心情,一样的神态,甚至连眼中那寂寥的神色都是一模一样的。

    想到这里,我加快了回宫的脚步,确定他没有跟在我身后,我才将脚步放慢,一路上到处都是低矮的花丛,四处古木参天林立与眼前,前方却突然闪出了一个人影,我措手不及,甚至来不及闪开,一下子撞进了那具胸膛里。

    “唔……”立刻有另一只手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而在这同时,我也对上了一双细长而阴寒的眼睛,他轻声道:“跟我来!”

    他的手慢慢的从我的嘴上和脖子上移开了,两个人都是同时放松下来,他拉着我闪到了背后的假山里。

    四周漆黑一片,陷入黑暗中,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时竟然也反应不过来,已经被这个人扶住了肩膀,我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却也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鼻息。

    “萧寂寒,你为何要拦住我,把我带到这里来,你还想对我……”

    “难道你真的愿意嫁给公孙铭,也不愿意跟我离开?”

    “跟你离开!”我冷冷一笑:“萧寂寒,你还嫌把我害得不够惨吗?你可知道,我被宇文灏彦抓了去,经历了什么……”

    泪,好像汹涌的狂潮一般,将喉咙也堵住了,只有滚烫的泪汩汩而出。

    “宇文灏彦,欺负你……你……”

    他突然哽噎了,俯下身用力的将我抱在怀里,滚烫的唇轻轻的落在了湿润的脸颊上,很快也沾上了我的泪,他似乎也感觉到了那种咸涩,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你没有离开西梁,没有嫁到北魏,这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是啊,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可是,也不见得会不会发生更糟糕的事。

    我曾经在北魏的皇宫里,一直认为那就是一个囚笼,里面全是杀戮、阴谋、血腥,却没有想到,西梁也不比那里简单,父皇居然不是我的父皇,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在一夜之间,就变了天。

    我一把推开了他:“你老实告诉我,琉璃塔的那次选举,刺客是不是你派的?”

    “是!”他很干脆的说道:“父皇已不再相信我,他不会让我娶你,我想只有他死,你才能属于我,所以……”

    “你还想谋夺他的帝位,是吗?”

    “不是!”他急忙解释:“嫣妹,我……我至始至终只能得到你,谋反是父皇策划的,直到那日你说,一生只为帝后,我才……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啪——”我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你真是一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父皇将你捡回来养大,让你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你居然还想杀他……”

    “是!我不是人!”他突然怒吼道:“我是畜生!为了得到你,我不惜一切任何的代价,这就是我!”

    我看着他,突然说不出话来,心里憋屈得难受。

    他也沉默了,过了很久,才慢慢说道:“夜深了,我送你回宫歇息吧。”

    “不用你送!”我一把撩开了他的手,愤然转身离去。

    十日后,喜乐声一直传进屋子里,接着就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的心也跟着来人的脚步一悸一悸,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吱呀”一声,是房门被人推开了。

    除了彩蝶还有几个宫女手端托盘走了进来,托盘里是大红的喜袍,软履和香粉、胭脂、首饰。

    我蓦地一颤,意识到这些人是过来给我梳妆打扮的,不得不再次接受大婚的事实。

    “公主,怎么,你紧张了?”彩蝶笑着,如春风拂过。

    我看了她一眼,立刻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苦涩一笑。

    彩蝶看着我的忸怩,会心一笑,就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别怕,女子总归是有这样一天的,再说了,公孙将军气宇轩昂,一表人才,只是稍稍闷了点,怎么说来都是一个好男人,公主一定会幸福的。”

    我抬眼看着她天真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也难怪……

    “行了,别说了,给我上头吧?”

    “是,公主!”

    接下来几个宫女就开始帮我梳妆,等众人七手八脚把我的妆容化好,套上大红喜袍时,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肌肤胜雪,眉眼如画,觉得一荏一荏仿若做梦一般,是如此样的不真实。

    当把喜帕盖在头上,我好像还一直在梦里,浑浑噩噩回不过神来。

    一直到彩蝶扶着我踏出宫门时,我才终于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这一天真的来了,我真的要抛开心中的一切,去面对一个我不爱的男人?

    一阵微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骤然耳根一动,我听到了风吹衣袂的声音。

    我一把拉下头上的喜帕,紧紧地拽在手里,看着寝宫外面人走来去的人,黑压压的都是人头,一些侍卫还在维持着宫里的秩序。

    “公主,你怎么了?”

    我抬头看着窗外,初夏的夕阳从窗口投过来,将一室的红色耀出炫目的光彩。

    “公主。”彩蝶立刻把喜帕盖在了我头上:“这样不吉利啊。”

    “是啊,公主,吉时已到,不要误了时辰?”几个宫女纷纷劝道。

    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只觉得似有千斤重的东西压下,瞬间一沉,阵阵酸楚和失落就涌了上来,这不是我想要的婚礼,不是我想嫁的人……

    可是,耳边不断缠绕着父皇的话。

    朕再说一次,你不嫁也要嫁,嫁也得嫁,这次你非嫁不可!

    如果你敢死,我担保你下了黄泉,一回头就看见慕容文谦。

    朕就是逼你成亲,逼你嫁……如果你违抗圣旨,朕就将他千刀万剐,说到做到。

    我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心中的纷乱。

    恍恍惚惚中,我已被彩蝶扶着走出了宫门,等意识一点一点回到大脑时,发现自己已坐在花轿上,轿子在一声起轿声中开始走了起来。

    大红铺天盖地、喜乐连绵不绝。

    喜帕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自己金丝银线织就的大红软履,一颗心却随着轿子的颠簸而起起落落。

    理智告诉自己,我应该完成这个婚礼。

    可不知为何,此刻的脑海里一直浮现出慕容文谦失望落寞的样子,仿佛看到他眸张光芒瞬间碎裂,觉得那碎裂的东西扎在我的心上,刺得自己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轿子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我还在失神地想着自己的心事,却是一时间有人打开轿幔,将手伸了过来。

    蜜色的肌肤有些粗糙,骨节分明,这是公孙铭的手。

    我真没想到,他早一步到了金銮殿,而且还亲自来迎我下轿。

    纵有万般无奈,我还是咬了咬牙,将手搭了上去。

    一下轿,才知外面全是贺喜声,祝福声,艳羡声,人声鼎沸,一片热闹的气氛。

    我被公孙铭牵着,缓缓踏过大殿的门槛,一路走到金銮大殿的中央。

    “嫣妹!”身后一阵怒吼的声音响起,周围的人俱是一震,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萧寂寒。

    我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萧寂寒一把扯下了我的盖头,面无惧色的看着我:“不要嫁给他!”

    “放肆!”父皇猛然起身,一掌重重拍在了龙案上。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龙颜大怒,吓得众人齐齐跪下。

    我抬头看着萧寂寒,迎视着我的目光,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慢慢地说道:“嫣妹,我不会让你嫁给任何人——”

    “哼!”我冷笑了一声,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对不会跟你走,更不会嫁给你这样的畜生,你别耽误我的吉时!”

    萧寂寒漆黑的眼瞳一下子露出了受伤的神情,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话语里被击得粉碎,他看着我坚定的样子,似乎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嫁给他,二是看着我死!”

    只见寒光一现,他迅速地从手袖里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胸口的位置。

    “你疯了吗?!”我睁大了眼,惊慌地看着他。

    不知何时,父皇已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一种慑人的威严震慑着大殿,他有些愕然的看着萧寂寒,那眼神全是不敢置信的愤怒。

    “逆子!还不给朕滚回东宫去!”

    “父皇!我死也不会让嫣妹嫁给他!”

    “来人!来人!”父皇像狮子一样怒吼道:“把殿下拿下,送回东宫,听候发落!”

    皇帝一下令,门口的侍卫拥了进来,将萧寂寒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萧寂寒仰天狂笑,被侍卫押着走出了金銮殿,整个大殿仿佛都回响着他狂肆的笑声一般。

    “婚礼继续!”父皇大声说道。

    平静的大殿又响起了喜乐声,好像刚才所有的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也不知何时,有人将盖头蒙在了我头上,公孙铭扶着我继续朝前走去。

    “皇上!”就在这时,外面突然跑来了一个侍卫,到门口跪了下来,气喘吁吁的道:“大事不好……。”

    父皇立刻站了起来:“什么事?你快说?”

    “襄阳城已点燃了狼烟……传来加急……突厥二十万大军,向城门疾行而来!”

    “什么?!”父皇大惊失色,在场所有的人脸色聚变,纷纷议论了起来。

    “速去打探是谁领的兵?”

    “报——”众人都还惊魂未定,一个小兵突然跑进大殿,脸色苍白的跪下说道:“启禀皇上……探子来报,突厥大军已在城外二十里的密林扎营……带兵的是阿史那—岱钦和宇文灏彦……还有一个之前从未见过。”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父皇脸色大变,愕然大惊:“你俩再去打探,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马,围攻襄阳城有何目的?”

    “是!”

    我心猛地一跳,其实这就是我所担心的,从我离开宇文家的那日起,就一直担心着这件事,如今……

    “不可!”公孙铭一脸镇静,上前一步拱手道:“皇上,此二人一定是快马来报,早已筋疲力歇,让他们在宫中歇息,微臣愿为皇上亲自去守襄阳城!”

    “皇上——”一个身姿魁梧的年轻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此人正是呼延庆,他俯身一拜:“微臣愿同公孙将军一块去守城,望皇上恩准!”

    “皇上!”

    父皇还未有任何的决定,呼延铎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地上:“老臣愿意带二位少将军一起去襄阳守城,望皇上派兵?!”

    “老将军,请起!”父皇突然从龙椅上走了下来,扶起呼延铎:“老将军无需担心,你年事已高,朕不能派你出战,就让他们俩去守城。”

    “皇上——”呼延铎激动的说道:“老臣虽年事已高,可有常年带兵迎战的经验,他们还太小,完全没有上过战场,襄阳是江陵的重城,一旦被攻破,后果堪虞,身为将军定当征战沙场、马革裹尸,老臣战死无憾!”

    “老将军……你!”

    父皇突然哽咽住了,大殿瞬间安静的出奇,良久的静谧,静得可怕,也静得反常,似乎在为一场狂风暴雨的来临,营造着诡异的气氛。

    可是,我的心早已不再平静,隐隐感到这场灾难是我为西梁来的。

    突厥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荆襄之地是中原之腹,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襄阳,更是西梁最重要的城镇,也算是西梁的国门,一旦破城,西梁定亡国。古往今来,这里出来接壤的各个国家,且也是山路、水路、陆路的出国的必经之路。

    昨日的婚礼没有再继续举行,父皇当机立断,派遣呼延铎带领呼延庆和公孙铭连夜调兵赶往襄阳城,江陵的城门也加以防护,宫里所有的御林军都调遣了过来。

    一夜无眠,今日就得到一个最坏的加急军情。

    这次突厥倾全国之力,派了二十万精兵围攻襄阳城,限西梁在十日内交出我,否则,他们强行攻城后便会屠城十日,鸡犬不留。

    这次我真的闯了大祸,一切的事都由我引起,如今只有去承担一切。

    西梁与北魏长年交战,如今正是休养生息之际,全国上下的军队加起来不到十万,襄阳城固然坚固,可也挡不住突厥人的铁蹄,不能让我的国家消失在这片土地上,也不能让西梁的百姓惨死在突厥的铁蹄之下。

    我急冲冲地走到御书房,看着福禄一脸愁眉不展的守在门口,我急忙走了过去:“禄公公,我要见父皇,你去通传一声?”

    “公主!你不能进去,皇上吩咐过,他不会见你的,请公主回宫!”

    “禄公公,今日我见不到父皇是不会回宫的!”

    情急之下,我一把推开了福禄,闯进了御书房,父皇茫然的看着我,立刻回过神来,走到我面前,道:“嫣儿,你太任性了,怎么这样没规矩?”

    “父皇!”我双膝一弯重重的跪在了他面前:“嫣儿不孝!这祸是我惹的,就由我来承担责任,你把我交给他们吧!”

    “胡闹!”皇兄一阵惊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我,冷静地说道:“无论朕的嫣儿闯下了什么大祸,朕都不会把你交给他们的,哪怕要我西梁亡国,朕也不会把你交给他们!”

    “父皇……”

    这一刻,我的心痛如刀绞,眼里的泪水纷纷落下,那种愧疚一下子从心里涌了出来,我从来没有为他尽过孝道,前几日还对他恶语相向,现在连累自己的国家陷入战火之中,莫非我真是一个不祥之人,在我身边的人都会受到我的拖累……

    想到这里,我的身子一软完全瘫在了地上,一只温热的手将我扶住,轻声道:“

    嫣儿,你不要这样,快起来,朕会想办法打赢这场仗的。”

    我看着父皇睿智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底也是一层阴翳,昨夜一定未眠。

    “女儿不孝!”我失落的低下了头,啜泣道:“不要打仗,我不想你们打仗,尤其是为了我这样一个不祥的人……”

    “嫣儿?你到底在说什么?”父皇一把将我揽在了怀中,低声道:“你是朕的乖女儿,不是什么不详人,是宇文家的人欺人太甚!”

    我愣神了片刻,茫然的看着他,他一只手扶在了我的肩上,目光忽闪地看了我一眼,淡淡道:“放心,父皇会打赢这场仗的,不是还有十日吗?”

    “父皇,我一个女子真不懂什么国家大义,可是,这场大祸的确是我给西梁带来的,你……你让我再为西梁牺牲一次吧?”

    “不行!”他一把将我抱在了怀里:“芷嫣,这次不一样,不一样!这次不是和亲,朕真不敢想象把你交给他们,你会变成什么样?”

    “朕不能害你!不能啊……”他的声音很低哑而颤抖,我的喉咙有些哽咽了。

    父皇一直是一个睿智、冷静的人,如今他令愿倾西梁的全国兵力去打这一仗,也不愿让我受任何委屈。

    我知道他还是很疼我的,只是有些事难以抉择,他不让我嫁给慕容文谦,只是他看到的是表面,我和他之间的确有些误会,可他心里最终还是心疼我这个女儿,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我轻声道:“父皇,这次我更应该为国家牺牲,我不能让我的国家,我的百姓,为我承受这一切,绝不能!”说到此处,忍不住泪水夺目而出。

    “不要,嫣儿!”他立刻为我拭去眼角的泪痕,一脸怜惜的看着我:“你没有闯祸,是他们逼你的,他们这样对你,折磨你,逼你……”

    “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就在这时,门外一个男人低沉的哭声打破了这样的宁静,福禄弓着腰蹒跚地走了进来:“皇上,老奴求你不要将公主交给他们!”

    话音刚落,他就重重地跪在了父皇面前,这样的举动让我心中一惊,福禄从小看着我长大,陪着我的时间比父皇多,他一直把我当亲人一样看待。

    “禄公公,你不要这样!”我立刻跑过去扶起了他:“这一切都是我的决定,你也不要为我难过,快起来!”

    “福禄,你先退下吧,朕自有分寸。”父皇一声令下,他自觉的离开了。

    “嫣儿,你……回宫歇息吧!”父皇转过了身子,像是欲语还休。

    我上前一步,问道:“父皇,他们来势汹汹,你可有御敌之策?”

    “朕,倒有一计,不过……”他轻叹了一声,转过身来看着我:“远水解不了近渴,算了,你退下吧?”他无奈地挥了挥手。

    “父皇……你的意思是向北魏求援,是吗?”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我又道:“那为何不向北魏修书?”

    “哎!”父皇倒抽了一口气:“都是那个逆子惹出的大祸,如今,元子绮已死,元子修没有带兵申讨我西梁,也是万幸,他怎么会……”

    “也许会!”我坚定地看着他:“父皇,唯有一个人修书去,可能他会援助西梁。”

    “你?”他看着我:“你想亲笔修书给元子修?”

    “不是我。”我看了他一眼,神色黯淡了下来:“我早已把话传给了他,和他已恩断情绝,唯有皇……皇兄,元子修会念在皇兄和子绮的感情……”

    不知为何,想起元子修恍如隔世,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想起他,有多久没见过他了,心里一阵发疼涌起了一股酸楚,有种想哭的冲动,想一头扑进父皇怀里大哭起来,可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突然之间,有一种欲诉无人懂的感觉……

    “嫣儿,你告诉朕,你是不是还爱着元子修?”

    “没有……”我立刻说道:“当初我离开他,的确有些冲动,不过,他真的给不了我想要的幸福,后来我想过,其实他并没有负我,反而我觉得自己愧对了他的深情,若没有他对我的照顾,我早已在北魏丧命了……”

    “但现在……我心里爱的只有文谦一个。”

    “嫣儿啊……”父皇感叹道:“你和慕容文谦的事……”

    “父皇!”我立即打断了他:“如今国难到头,嫣儿实在没心情去想儿女私情,如果……如果你想通了,就放了他吧。”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顾着他的生死?”

    “女儿不孝,我只是……不希望他死……”

    父皇看着我时,一脸的无奈:“好,朕答应你!你立刻去让你皇兄休书?”

    我凄凉的一笑,淡淡道:“好吧!一切就这样决定!”

    当我轻轻退出了御书房,朝着凤岚殿走去的时候,一直心绪不宁,反复思索,岱钦、伊柔、宇文灏彦……

    不知不觉快要走到凤岚殿了,不远处就看见两个侍卫的身影站在寝宫门口,我慢慢走了过去,他俩朝着我行了个宫礼:“参见公主!”

    “开门,我要进去见皇兄!”

    “是!”

    门一开,我走了进去,门又缓缓掩上了。

    眼前的一切让我惊了一下,皇兄独自坐在案桌便,一个人下着棋,好像他自己跟自己下棋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一样。

    “芷嫣,你终于来了?”

    皇兄没有抬眸,他的左手夹着一粒白子轻轻放在棋盘上,依旧低头看着案桌上的棋局,讪讪的笑道:“我现在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对弈时,非常有意思,明明知己知彼,却永远得等上一步走完,才知道下一步,自己一个人下棋,原来也会有输赢,有胜有负,你说有意思吗?”

    “皇兄……你……”

    看着他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低垂着眉眼,薄唇微抿,有一种宁静的气息,好像丝毫不受到外界的影响,没有人能扰乱他,也没有事可以打动他,在这样朝不保夕的地方,他活得像一个世外桃源中的槛外人。

    也许,这是他自己给自己营造出的一个境界而已。

    “芷嫣,有话但说无妨?”他面色沉静、声音淡漠,却是陡然发现自己手中的这粒白子不知落往何处,他捻着它在棋盘上面晃了很久,终是眉心一蹙,将它丢进了边上装棋子的瓷盅里。

    他抬起头,往椅背上一靠:“你从来不是一个磨叽的人啊?”

    我走到他们跟前,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时,他的脸色特别的冷静,我笑道:“今晚,我想去小山坡看星星,你陪我去,好吗?”

    皇兄只没有作声,却淡淡的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默许。

    我嘴角的笑意深了一些,牵着他的手:“今日天气尚好,晚上的星星一定很多!”

    “嗯,我陪你去看!”

    说来也奇怪,我和他一直出了宫门,都没有一个侍卫拦住我们,想必父皇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或者派了影卫跟着我们。

    我不敢期待在自己的命运里还会有什么奇迹出现,甚至没有去期盼他会给北魏修书,今夜,我只想和皇兄去山坡上看星星、看月亮,这也许是我人生最后一次与他在一起,我想珍惜此刻的时间。

    夜,很静。

    也许只有夜的黑静,才能反衬星光的明亮,我抱膝望着天幕中的繁星,眼眸一眨不眨地看失了神,皇兄静静的坐在我旁边,陪着我一起看着浩瀚的夜空。

    在一片万物寂静时刻,不再有任何的苦难,我会用我的整个生命,去实现我的人生价值——或如恒星默默无闻,或如流星轰轰烈烈!

    一阵夜风吹过,吹起我的衣袂,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些不知名的花香,这样的感觉像是回到了儿时,这里只有我和皇兄,好像没有仇恨、没有误会、没有伤害、没有战争、没有他人烦扰、没有天下江山。

    我突然回头,看着皇兄笑道:“皇兄,你还记得吗?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听母后说过,人死了会变成了一颗一颗的星星,你相信吗?”

    “哎——”长长的一声喟叹,他缓缓走过来,坐在我身旁,一只手扶着我的肩:“芷嫣,你不要这样想,你不会死的!”

    我轻柔一笑,站起了身子仰望着夜空,道:“怎么不会死,人都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你的!”皇兄骤然开口,幽幽的口气,让我心里一颤。

    我依然淡淡一笑,指着夜空一颗璀璨的繁星:“你看,那颗星星多亮,我也要做一颗那样亮的繁星。”

    这一生我活得那么晦暗,倘若死后真能变成星星,我也要做最闪亮的那一颗。

    皇兄突然抓住我的双肩,狠狠地盯着我,厉声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星星?”

    “你是人,不是星星!”

    我一时间词穷了,想了想,才开口问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嗯。”皇兄松开了我,低叹道:“你放心,我会给元子修修书的。”

    “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我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声音越来越轻,转身便往山下走去,却被一只手拉住了,皇兄轻轻摇了摇头,我停下了脚步,慢慢坐了下来,抬手将额前的一缕乱发捋到耳后,低下了头:“对不起!我闯了大祸,让你们受累了!”

    皇兄异常的冷静,语气重还带着笑意:“傻丫头!你会没事的!”

    我悲凉一笑,抬起了头看着他:“若元子修不肯派援军来,所有人……所有的人都会死,若我自己去投城,牺牲的只是我一个……”

    他伸出一只温热的大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流了下来,甚至浸湿了他的手,我闭着眼睛也能感觉他的目光渐渐的放柔,那只若有若无的手离开了我的脸颊。

    “难道你不相信我,元子修的援军会来的,会来救你,救西梁。”

    我心微微一颤,睁开了眼睛,淡淡道:“我信,可是……我怕……等不到他来突厥就开始攻城,到时襄阳一旦失陷,江陵也保不住,我想……这西梁的江山会被宇文家吞并,宇文泰只是借刀杀人,然后吞并我西梁的天下。”

    “你说的对!”皇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他们就是想侵占西梁,而且早已看透了你父皇的心思,所以……”

    “如今能救西梁的人,只有元子修!”

    说完,他又就牵着我的手往山下走去:“我们立刻回宫,修书给元子修,我相信,他一定会派兵来的,因为他了解你,他知道你会为了西梁而牺牲自己,他舍不得你,所以,他一定会赶在期限内来西梁。”

    我顿住了脚:“你说元子修会亲自带兵来西梁?”

    “是的,他一定会亲自来西梁!”

    这句话无疑扰乱了我的心神,我垂下了眼帘,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生还能见到元子修,突然感觉他离我好遥远,我和他的记忆好像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消失,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

    这几日,整个江陵城全部戒严,而我的寝宫外更是站满了大内侍卫。

    父皇已派人将皇兄的修书带给了元子修,今日已经是第六天了,北魏的援军还没到西梁边境,我已不再期盼北魏的援军会在十日后到达西梁。

    又是一夜无眠,我躺在床榻上,一直心神不宁,辗辗转转怎么也不能睡着,一直到天亮,疲惫不堪的我才缓缓起身。

    梳洗完了,我喝了一碗清粥,便往乾坤殿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父皇说道:“军中可都安排好了?”

    “已经安排好了,微臣早已将所有亲兵全都调遣过来,城门也加以防护,这几日都修葺了城墙,不管怎么样,绝对不能让突厥就那么轻易的攻进来!”

    “好!”父皇淡淡道:“幸苦你了,你休息一下,赶回襄阳吧?”

    “微臣遵旨!”

    门突然被打开了,我看着公孙铭一身戎装走了出来,朝我行了个宫礼,便立刻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而这时的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回江陵了?

    “是嫣儿吗?进来吧?”

    我一进屋,乍一抬头对上父皇漆黑的眼睛,几日不见,他的脸好像消瘦了一圈,我微微的惊了一下,父皇说道:“怎么了?”

    “父皇,北魏的援军还没到,儿臣想……想亲自去一趟襄阳?”

    父皇冷着脸看着我,沉默了半晌,说道:“你还是……想去投城吗?”

    我微微蹙了下眉头,可待要说什么,却也说不出话来,只沉默的低下了头。

    父皇看着我的眼睛,又说道:“你去吧,跟公孙铭一起去,他能保你平安。”

    “父皇?”我抬头看着他:“你真的让我去……”

    父皇叹了口气,说道:“朕让你去襄阳,不是让你去牺牲,你记住了,元子修一到襄阳,你去见他,跟他好好说清楚一切的事,然后……”

    “元子修要来?”我大惊失色的看着他:“这怎么可能啊?”

    “哼。”父皇淡淡一笑:“怎么不可能啊,朕不是早说了,朕的女儿可是能抵千军万马的。”

    “父皇……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

    “朕没有说笑,派你去襄阳,是因为朕担心元子修对元子绮一死的事还放不下,你最能劝说他,是不是啊?”

    “嗯。”我勉强的点点头:“父皇,我会尽力劝说他的。”

    “事不宜迟,那你快去准备下,与公孙铭一起动身吧?”

    我淡淡一笑:“好!”

    刚一转身,他就说道:“嫣儿,你想不想……见他一面?”

    我心蓦地一跳,不是没有想过见他,只是真的不敢见,我怕……见了就不想走了。

    “父皇!”我转回头微微一笑:“无论以前我们发生过什么误会,嫣儿都是你的女儿,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你也要答应我,战事再紧迫,也要好好吃饭、睡觉,最近你已瘦了很多。”

    “嫣儿……”他突然一把将我揽在了怀中:“父皇答应你!你答应父皇的事,也一定要做到,以后父皇再也不逼你了!”

    我欣慰的一笑,抬着头看着他:“父皇……如果可能的话,必要时,你最好放了慕容文谦,或许他来襄阳会帮得了我们?”

    “好!”父皇的眼角已微微泛红:“朕……会考虑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呆呆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这一次,我和公孙铭都没有坐马车,我骑着一匹白马,疾驰而去,不到半日的时间,便到了襄阳城,远远地闻见马蹄声,街上难得有的、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也是连忙退避三舍。

    行至东门门口,我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停住,我立刻翻身下马,门口的守将一见我和公孙铭便立刻上前拜道。

    “行了,不必多礼!”我面无表情,声音冷清。

    “怎么样,突厥还没动静吧?”公孙铭急忙问道。

    “回将军,一切平静如常!”

    公孙铭看了我一眼:“公主,请到府里歇息?”

    “不用。”我看着他说道:“我想去城楼上看看?”

    “公主请!”

    站在几丈高的望高楼上,我孑然而立,风吹起我的衣袂和乌发,肆意翻飞、簌簌直响,我眯眼远跳。

    虽然战事未起,可原本繁华的大街上几乎再难见一个人,各个商铺也是停止营业,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所见之处都是一副人人自危的样子。

    我黯然地垂下了头,决不能让我的臣民成为亡国奴,现在我才意识到个人的儿女私情和国家相比,早已经轻得如同一颗微不足道的尘粒。

    “公主,这里风大,还是回府歇息吧?”

    “没事,就是这风才能将人吹醒。”我回头看着公孙铭,淡淡一笑:“这些日子,幸苦你和呼延将军他们了,还有这里的每一个将士。”

    “公主,不必这样说。”他垂首朝我拱手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何况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西梁的子民,保家卫国是做为臣民最基本的条件。”

    “是啊!”我自叹道:“作为西梁的公主,更应该为臣民做些事,而不是躲在宫里享受高床暖枕,不管怎么样,这段日子,本宫还是应该和你们一起熬过去。”

    “公主,有这样的胸襟,属下佩服!”他抬头看着我:“公主放心,就算城门破了,属下拼尽最后一滴血也会保公主周全。”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好耳熟,眼里蓦地蒙上了一层水汽:“将军,无需这样,若城门破了,本宫与襄阳城共存亡!”

    说完这句话,我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州府离城门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我不知道将来的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可上天似乎也能感应到这场大战,阴霾的天空中满是厚重的乌云,好像压在每个人的头顶,要把人都压垮一样。

    几日后,带着腥味的风,卷着黄土,从地上呼啸而来。

    襄阳城的那些老百姓一听说突厥的军队要攻城了,全都吓得面无人色,一个个奔走呼喊,甚至已经来不及收拾家中的东西,便朝南城门那边奔走逃命,一时间整个襄阳城乱成了一锅粥,还没走出大门,就听见外面乱哄哄的声音——

    “快跑啊!突厥的兵马来了!”

    “他们来屠城了,快跑!”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和护卫已经在那里等着,一见我出来,立刻上前一拜:“公主。”

    我点点头,又看向了城门,却只能听到凛冽的风声,其他的什么也听不到,不知道突厥是不是已经兵临城下,这场仗真的要开始打了吗?

    一个护卫上前来:“公主,今日还是不要去城楼了。”

    “为什么?我每日都要去城楼看一看的。”

    “今日不一样,突厥大军已在城楼外五里处驻扎,准备随时攻城了,三位将军也全都在城楼上指挥战事,公主还是回府吧?”

    “不——”我大声道:“本宫现在就去城楼!”

    那个护卫扭不过我,想了想,终究点点头,扶着我上了马车,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那些人奔跑呼喊的声音,轻轻的撩起帘子,入目是满城慌乱。

    这时,眼前闪过了一处高大的阴影,仔细一看,却是襄阳城的东城门,正远远的矗立着。而南城门处,数以万记的老百姓都蜂拥而去,想要逃离这座城池。

    眼看着快要到东城门了,我的心几乎都提到嗓子眼上了。

    当我缓缓走上城门时,一大批装备整齐的西梁守卫在那里,来来回回地巡逻,城门上,更是高悬着一面若大的“西梁”字旗。

    “公主,你怎么来了?”呼延铎见我,便迎了上来。

    我淡淡一笑:“老将军辛苦了,本宫放不下心,所以来看看。”

    “公主,你还是回州府吧?”公孙铭上前急忙说道。

    “怎么,突厥快要攻城了吗?”我紧张地问道。

    呼延铎顿了一下,说道:“还没有,清早时他们派了一队人马来告诫我们,限日落之前交出公主,否则……”

    “是吗?”我微微一怔,垂下眼来:“你们派人继续打探,北魏的援军来没有?”

    “还没有。”

    闻言间,我点点了头,微微一蹙眉,心也提了起来。

    子修,你真的不会来吗?

    不知为何,心里蓦地念起了他的名字……

    我站在内城的城楼上,虽然离地很遥远,但我依旧能看清那里的情况,这里算是重兵云集,五里处外有不少的军队,看得出来个个都是搏杀的好手。

    我又看了看周围,轻笑了一下:“天气炎热,突厥的士兵如果一直在太阳下僵持,怕是到了日落后,他们已精疲力歇,而我军便可以以逸待劳。”

    “正是!”呼延铎呵呵一笑:“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一眼看破。”

    “但是,本宫担心他们等不到日落便会攻城,城墙修葺好了吧?”

    “公主,放心!城墙很坚固!”

    我抬头看看那高大的城门,果然已经加固了许多巨大的钮钉,还有粗壮的柱子抵在门上,看来他们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的。

    “公主,还是先回府里歇息吧?”

    “不用,本宫还想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三位将军相互看着,脸上的神色却非常凝重。

    他们拿我没有办法,只能让我下城楼等候,我也退让了一步。

    午膳过后,阳光越发猛烈,仿佛一阵燃烧的火焰炽热我的灵魂。

    就在这时,城楼上的守城官兵突然大喊道:“将军,有敌情!”

    “什么?”

    “怎么回事?”

    一听到敌情,三位将军全都紧张了起来,就听见城楼上的人说道:“有一队突厥的人马朝这边过来了!”

    我的心也咚咚的跳了起来,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不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随着风声传了进来,来的人似乎也不少,激起了漫天的尘土,连天空都遮蔽了起来。

    我急忙朝城楼上走过去。

    刚走上阶梯,背后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我,回头一看,却是公孙铭,他紧张地看着我:“你做什么?你怎么能上去?太危险了!”

    “没事,我只是上去看看,如果事态严重,我好想办法。”

    “不行!”他的手仍旧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腕,我挣脱不得,也有些急了起来,说道:“你放开我,放开啊!”

    他固执的抓着我不放,但见我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样子,略一犹豫,终于说道:“好,你要上去,我陪着你一起去。”

    我咬了咬牙,没说话,便和他一起登上了城楼。

    城楼上的太阳比下面更烫人,刚一上去,我就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公孙铭急忙伸手扶了我一把,然后,他看向了城楼下的远方。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大队人马远远的飞驰过来,身后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奋力的策马向着这边疾驰,果然是突厥的军队!

    城楼上的将士早已经搭箭上弦,对准了下面的人。

    等到那些人马来到离城门不足百丈的时候,全都停了下来,守城的一个将领大声道:“来者何人,做什么的?”

    “做什么?我们是问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刺耳的声音突然响起:“还不开门投降,等着我们屠尽襄阳城吗?”

    这个声音是——阿史那—岱钦。

    我咬了咬牙,微微一颤,差一点就站不稳脚,身后的人扶住了我:“没事吧?”

    “没事。”我摇了摇头,撩开了公孙铭的手。

    这个时候我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自处,甚至——连下一个动作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只傻傻的呆在那儿。

    城门口陷入了一时间的沉寂,一阵风卷着尘土吹来,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肃杀之意。

    可就在这时,我们突然听见了远方传来了一阵嘹亮而悠长的嚎叫:“你们听着,再过半个时辰,若不把公主交出来,我们便攻城!”

    “休得猖狂!来将何人,报上名来,本将军与你一战!”

    “哈哈哈……哈哈哈……”岱钦狂笑道:“你个黄毛小子,你是谁?也配与我一战,你可知我是谁?”

    呼延庆顿时一愣,呼延铎走到城门前看着他,摇了摇头:“庆儿,此人是突厥的王子,怕是不好惹,想当初薛将军与他交战时,也受了重伤,你……”

    “祖父!”呼延庆一听,气不过的说道:“这人真是嚣张,孙儿才不怕他,让我出城迎战!”

    “不用!”公孙铭上前说道:“杀鸡焉能用牛刀,当年薛将军受了重伤是他暗箭伤人,此人的武艺也不是很厉害,需有一股蛮力而已,先派一个副将去和他周旋,探探他的虚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此言差矣!”我急忙道:“当年他与亦峰比武时,本宫亲眼所见,他的武功是一般,可是……”

    “末将愿意出战!”我话未落,一个副将上前打断了我。

    呼延铎愣了一下,看着那个副将说道:“好,就派你去!”

    “属下领战!”他提起长刀,便下楼飞身上马。

    呼延铎大声道:“开城门,出战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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