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时间抛在脑后的许多回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我按捺不住情绪,深深吸了口气。就爱上。520。

    “芷嫣,有什么话,都可以告诉我?”

    我的神色凝了一下,暗暗思忖了一番,不行,我不能让亦峰知道我和元修的事,更不能让他知道我和慕容文谦的事,他一定会心痛。

    “没什么。”我想了想,有些费力地开口:“元子攸驾崩后,元子修当然就做了皇帝,他自然就把我赶走了。”

    这句话从嘴里说出来,突然觉得很自然,好像这就是事实一样。

    他好像缓过了一口气,又道:“那你摔下山崖,是谁救了你,又去了哪?”

    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倚翠楼的那一幕,我所有的自尊都丢在了那个肮脏的地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紧了一下,有点透不过气来。

    我轻轻叹了口气,慢慢说道:“是慕容文谦救了我,我跌下山崖后眼睛瞎了,他带我去神农谷医治眼睛,后来我随他回到了扬州,再后来萧寂寒找到了我,之后,我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便自己回了江陵。”

    “什么意外?”薛亦峰突然很紧张地看着我:“你告诉我,萧寂寒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所以你才逃跑回来?”

    “亦峰……”我愣了片刻,点了点头:“他狼子野心,说要向父皇提亲。”

    “然后呢?”他的声音显得很急切。

    “然后,我自己跑了回来,途中遇到风暴,所以才……”

    他一脸怜惜地看着我,脸上那焦急的神色也在一瞬间受伤了一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轻声道:“我没想到,你居然吃了这么多苦。”

    我急忙说道:“没什么,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

    “我好恨自己,不能保护你。”他自责地摇了摇头。

    “亦峰,这与你无关,一切都是我的命。”

    他愣了一下,仿若又想起来什么,立刻道:“既然师兄救了你,那为何他没送你回来?”

    一时间,我的心很乱,连呼吸也乱了。

    想起慕容文谦,我的眼睛都红了,轻轻地垂下了头。

    那只温热的手小心地抚上了我的肩膀,轻轻道:“怎么了?”

    我却冷笑了一声,道:“他怎么会送我?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吗?”

    薛亦峰微怔了一下,说道:”芷嫣,你的意思……”

    我淡淡说道:“当初他送我回了扬州,没几日就住进了倚翠楼,沉浸在软玉温香的温柔乡里,怎么还会送我回来?”

    “不可能。”他诧异地看着我,说道:“虽然师兄是那样生性不羁的人,但是,他不可能这样对你,就算看在太子的份上,他也不会让你独自上路,何况……”

    “够了!亦峰。”我突然大声说道:“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千真万确的,莫非我还骗你不成?”

    “芷嫣……”

    “他是什么人你们比我更清楚,你们一直瞒着我,是不是?”我喝斥道。

    他吸了口气,困惑地摇着头,低声念道:“不会的,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薛亦峰那样惊愕而仓惶,却依然相信慕容文谦,下意识的维护他,我不由有些酸楚,原来慕容文谦在每个人的心里都那么完美,可是,独独对我这么狠!

    一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怒火越来越甚。

    我咬着牙,嘶吼道:“你就那么相信他?你知道吗……”

    想起在山间发生的事,我哽咽道:“我一个人坐船渡江,遇到了风暴掉进了江里,被个好心人救了起来,后来,我自己翻山越岭回西梁,在山上差点被流氓强暴,所以才弄成那个样子。”

    一时间好像我所有的悲痛与怒火都宣泄出来了,泪水也狂涌了出来,他睁大了双眼看着我,一把将我抱住:“芷嫣!对不起!我信你!”

    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子,软软地躺在他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似乎所有的眼泪流干也不能释放出我心中的痛楚和屈辱,他没有作声,只是将我揽得更紧了些。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就听吱呀一声,门被人推开了。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我。

    一个纤细的人影出现在门口,一看见我们,她的脚步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公主,奴婢是来为你梳头的。”

    我急忙擦去了眼中的泪,说道:“亦峰,我们改日在聊?”

    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从未见过的光,点了点走,转身走出了屋子。

    “公主,今日你的精神特别好?”

    “是吗?”

    我慢慢坐在铜镜前,怜儿为我细致地梳着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此憔悴,父皇见了一定会心疼的。

    “怜儿,今日我要去见父皇,你为我上点妆吧。”

    她微笑着应了一声,为我描了眉,上了香粉和胭脂,我自己轻抿了红唇,再抬眼一看,镜中的人像是换了个模样一般,好看极了,我轻轻笑了一下。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公主,你好美呀!”

    “你这小嘴真会哄人?”

    “奴婢没有哄公主,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啊?”

    我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再作声,便起身往寿康宫走了过去,这是我回宫后,第一次走出夜明宫,这里的一切都没变。

    眼前,一座宏大严整的宫殿群。

    太阳从云层中穿梭而行,洒下辉煌冠丽的光芒照耀在那巍峨高大的楼上,鎏金瓦被阳光所照,反射出赤红的颜色。

    那些已经变得有些陌生,却深深篆刻在我记忆深处的风景。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的呼吸都好像停住了。

    “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去寿康宫。”

    穿过御花园,又沿着右边的大道走了一阵,又过了一道偏门,看到一条长廊,头顶一片枝叶繁茂,即使在盛夏的中午,也没有一丝阳光刻意透入,走在其中,自然是凉风阵阵。

    一进寿康宫,便看见皇兄守在父皇的床榻边,默默无语。

    我扶着门框,撑着身子走到父皇的床榻边。

    皇兄忽然回头看着我:“芷嫣,你来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望着床塌上的父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父皇一直老当益壮,是个魁梧、强壮的人,我离开江陵才不足四年的时间,不至于在转眼间就病成这副模样。

    我不能忍受!也不相信!

    那个躺在黄色的锦被下,惨白的没有一点颜色的脸,消耗殆尽的衰弱躯体,就是我的父皇。

    “嫣儿,你回来了。”听到他的声音,细弱而迟钝,却又包含着慈爱。

    突然间,我感觉一阵心酸,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了床边,眼中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而下:“父皇,我回来了,你的嫣儿回来了!”

    说完这句,我已泣不成声,伸手捂着嘴唇,死死地压抑着即将冲出胸口的悲痛声,颤抖着的手缓缓抚上了父皇的脸:“父皇……”

    “别哭!回来就好。”一只枯槁的手抚摸着我低垂的头,低沉而有些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父皇让你受苦了!”

    看着他凹陷的眼睛闪着慈爱的神色,我忍不住地吼了起来:“父皇,你不要这样说,嫣儿不苦,你不要生病好不好,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父皇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木然地看着我:“嫣儿,父皇老了,不能陪在你身边,以后,你皇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我啜泣道:“父皇,你不会有事的,你说过要陪着我,还要看着我出嫁,你说过的,你不能骗我,不能……”

    “父皇,真的对不住你!”

    话音一落,他用那双手臂把我紧紧拥入怀里,靠在他的臂弯里觉得如此安全,小时候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我可以窝在他的臂弯里哭,哭掉内心所有的痛苦,可以靠在他胸前,让他的爱治愈我受创的心灵。

    他会抱我、爱我!

    一双大手将我从他的怀抱里拉走,皇兄柔声道:“芷嫣,不要这样,你这样会使他更加痛苦,你看……父皇又昏过去了。”

    我低头一看,他又闭上了双眼,此时,我的身子麻木了,连心也麻木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回来了,可以陪着他安享晚年,他为何要病倒?

    我不禁放声大哭了起来,皇兄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此时,我们俩好像都依偎着对方,分担着彼此的痛苦。

    夜是那样宁静而美好,甚至连夏虫唧唧声都没,只有风吹帷幔的细响声。

    天地万物再次被皎洁的月光笼罩,视线也变得明朗清晰起来。

    我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

    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我又起身,朝着寿康宫走去。

    还未进门,就被一个人拦在了门外,抬脸一看,原来是福禄,这些年过去了,他也老了很多,算来他已六十好几了,脸上掩不住深深的皱纹,刻上了岁月的痕迹,他的眼睛仍然是弯着的,却眸中有泪。

    “公主,皇上已经睡着了,明日再来吧。”

    不知为何,一听见他的声音,我的眼里蓦地蒙上了一层水汽,我的眼泪几乎忍不住要夺目而出,极力地忍耐着,声音却哑了:“禄公公,你还好吗?”

    比起父皇和母后,当初禄公公对我,算是溺爱了,哪怕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吆喝着太监上房顶帮我摘,直到我破涕为笑,他才罢休。

    一听见我的这句话,他已将我抱在了怀中,颈间立刻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是他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衣衫,我轻声道:“好没出息,这么大把年龄了,还哭?”

    话一落,他简直哭笑不得了,止住了泪水,才说道:“老奴听太子说,公主在北魏受了很多苦,几次险些丧命,老奴……”

    “别说了,现在我回来了,你不用担心。”

    他淡淡嗯了一声,我又道:“很久没见你了,既然父皇休息了,走,你跟我回夜明宫,帮我按摩啊?”

    “你个鬼精灵啊!”他突然笑道:“好好好,现在就去。”

    我拉着他一个劲朝夜明宫跑去,进了房,我坐在椅子上,福禄走到我身后,一双温柔却有力的手伸过来,轻轻帮我揉捏着有些僵硬的肩膀。

    我喃喃道:“禄公公,我小的时候,你就这样为我按摩的。”

    福禄像是笑了一下,可那笑声又像是在哭,顿了一下,才听见他带着哭腔的声音:“那个时候,公主哪有那么大,也没这么瘦,以前你胖呼呼的,活像一个玉娃娃。”

    我轻笑了一声,说道:“人长大了,自然要抽苗子,自然会瘦。”

    “可是,公主出嫁的时候没那么瘦,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变成这样。”

    “人生来就要吃苦,难道你没有吗?”

    “不对,公主不该吃这些苦的。”

    听到他固执而偏执的话,好像在他的眼里,不管我的身份地位如何改变,我始终是西梁的公主,应该是哪个享尽世间荣华,得到所有宠爱的女子。

    想到这里,我侧过身去,抚上福禄的手背,轻轻说道:“你别这样,都过去了。”

    听我这么一说,他的手都气得哆嗦了起来,挣了半天,才开口道:“公主,你这么身娇肉贵,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怎么吃得了那般苦,为何在北魏做什么宫女?难道皇帝不爱你吗?”

    半响,我才回过神一般,默默地垂下了头:“爱啊,是我辜负了他。”

    “爱?!”他愣了一下,不解地说道:“公主休再骗老奴,老奴不信,爱你还这样对你,怪不得他的江山要被别人抢走,他这样对待公主,真是活该!”

    闻言间,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我和元子攸的过去,也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告诉福禄,让他难过。

    “行了,你别说了,总之是我负了他,一切都是我的错。”

    “公主,你怎么和皇后一个样,什么苦都自己承受。”

    “她是我母后啊,我当然像她了。”

    说到这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了,一滴滚烫的泪水也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提及我的母后,只觉得有太多的话,几乎千言万语想要说,也有太多问题想要问,却又是近乡情怯,一时不知该怎么问,从何问起。

    “在我很小的时候,母后就不在了,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公主。”他立刻捂住了我的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皇上说过,在宫中谁也不能过问先皇后的死因,你就别再问了。”

    “为何父皇不想让人提及母后的死因?”

    我看着福禄霎时间苍白的脸孔,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大概就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提了会难免心疼吧。”

    “禄公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老奴不知!”

    我微微蹙了下眉,每次提到母后,他就打住了所有的话,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当年母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是,后来宫里没有一个人提及过他的死因。

    “再过几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我想去太庙看看她。”

    “嗯,你是该去看看皇后了。”

    我沉默了下来,抚着手上那个白玉手镯,那个时候,我还小,几乎记不得什么事,只觉得母后对我很严厉,老让我做女红,可是,她对皇兄却非常好。

    而这个玉镯是父皇和母后的定情信物,母后没有给皇兄,却给了我。

    一时间,心里有好多疑问,却又不知该去问谁?

    这段时日,我几乎每日都在寝宫待着,但每日都会去寿康宫看望父皇。

    天气越来越热,屋子里被热气蒸熏得让人透不过气,虽然侍女们不停地给父皇扇着葵扇,但是,这样的炎热还是让他感觉到酷热难耐,我又令福禄拿了些冰放在室内,见父皇稍微安详了些,才离开。

    踏出寝宫门才感觉到,烈日炎炎,仿佛一点星火就会引起爆炸似的,风似热浪扑来,路边的树木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尘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不动。

    小鸟不知躲匿到什么地方去了,花草都垂头丧气,像是奄奄等毙;只有那知了,不住地在枝头发出破碎的高叫,真是破锣碎鼓在替烈日呐喊助威!

    今日是母后的忌日,我依稀记得去太庙的路,正当我走在御花园的假山背后时,一只强而有力的臂弯将我拉进了假山里,我欲开口大叫,嘴立即被人捂住……

    一口烫人的热气吹在耳边,感觉这气息如此的熟悉,我的心乱跳了起来。

    “嫣妹,别来无恙?”这声音是萧寂寒的声音。

    这里黑呼呼的什么也看不见,他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山洞口,只透着一点缝隙射入一丝微薄的阳光,我用力挣扎着,他一只手就扣住了我纤细的腰肢和双手,在这个男人面前,我似乎一点也动弹不了。

    “嘘!别动!不要叫?我立刻放开你!”说着,那捂着我嘴的手松开了。

    “你想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低哑的说道。

    萧寂寒微一用力,将我整个人禁锢在了他怀中:“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你不要放肆,这里是皇宫,你再敢对我无礼,我让你……”

    “唔……唔……”他突然扣住我的后脑,贪婪的唇堵住了我的嘴,用力地猛吸着我的唇舌,顷刻间,滚烫的火舌已经侵入了我的口中,撕咬着,吮吸着,带着他贪婪的喘息,阵阵的传入耳中。

    一股甜腥味在舌尖绽开,立刻融化开来,而那一点腥味刺激得我哆嗦了一下,原本被他吻得窒息无力的双手终于有了一点力气,我抬起手来撑在他的肩膀上,想要推开他,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我闭上眼,牙齿猛的一合。

    “啊!”他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一下子推开了我,而我的口中,一大片血腥的咸涩染开。

    我慌了,趁机转身而逃,腰肢却又一次被他的大手从身后死死扣住,我感觉自己又被这只毒蛇缠住了,那种无助的绝望涌上了心头。

    “我要你!嫣妹!”

    “无耻之徒!放开我!!”

    萧寂寒似乎没有听见我的声音,只是将我的身子锢得更紧了些:“嫣妹,你就从了我吧,等你成了我的人,皇上一定会将你许给我的。”

    “滚开!你再不放手,我可要叫人了!”

    “你不敢!”

    话音一落,他又用手捂住了我的嘴,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他按倒在地。

    “唔……嗯……”

    我拼命地厮打着他,想要呼救,可嘴里完全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吻已经不满足于纠缠我的唇舌,在一阵疯狂的肆虐之后,他终于放过了我柔嫩的舌尖和微肿的红唇,沿着我纤巧的下颌,颀长的颈项,慢慢的往下滑落,一路留下炙热的触感,让我的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不断的颤抖着。

    那疯狂的吻慢慢的移进了我已经有些凌乱衣衫里,在敏感的锁骨上烙下了一吻。此刻,我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到如野兽的气息侵袭着我,我感觉到心痛如死,不能让这禽兽这样侮辱我,我的身子也不能被他毁了清白!

    脑海里一直这样想,反反复复,眼里的泪水却不停地滑落下来。

    我的厮打对他一点作用都没有,但他的动作却更加放肆了,让我们的下部贴得更紧,虽然我看不见,但我几乎能想象,那些人淫邪的目光贪恋着我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另一只手也伸向了我的大腿,感觉到自己好像坠入了深渊。

    我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滴清泪从眼角滴落,牙齿也咬上了自己的舌头。

    一只手比我更快的伸过来一把捏住了我的下巴,狠狠的一用力,我只觉得下颌一阵剧痛,牙齿再也咬不下去了。

    “对不起!我……我真的喜欢你!”萧寂寒用力将我整个身子都抱在了怀中:“我真的爱你……从小就很爱……很爱……”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句话是他对我的忏悔吗?

    可是,我真的不需要,我也再也不想见他,不敢见他,只想摆脱他……

    在他分神的时候,我一把推开了他,抱着自己的胳膊缓缓蹲在地上,啜泣道:“我求你!别来碰我!我怕你!我真的怕你!“

    “嫣妹!我……我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他低呼道。

    “可是!!我不喜欢你呀!”我嘶吼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

    “够了!萧寂寒!”我突然怒吼道:“你别再说这些了,你屡次想强占我,我都没把此事说出来,那是因为我看在皇叔的份上,不和你计较,别再有下次!否则,我就把你所有的事都告诉皇叔,让他来惩治你!”

    萧寂寒慢慢靠近我,懊悔地说道:“对不起,那日我真的喝醉了,我……”

    “喝醉了就是理由,喝醉了就可以强暴我吗?!!”

    “我只想你做我的王妃,我只想得到你!”

    “王妃?”我突然冷笑道:“萧寂寒,你是什么身份,也妄想娶我?”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说道:“我是西梁的公主,我的前夫是北魏的皇帝,我只想告诉你,想娶我的人必须是王者!”

    “嫣妹……你的意思是……”

    “我萧芷嫣,一生只为帝后!”

    “你萧寂寒,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娶我?!!”

    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呆呆地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似乎不敢相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看着他微薄的嘴唇开始不停的颤抖,有什么话要呼之欲出。

    但最后,这个刚毅的男人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便离开了山洞。

    我便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软绵绵的跌坐在了地上,只觉得周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一样,疲软无力,大概他再停留半刻,我都没有办法站立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离开了假山,走到一个长廊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掉落下来,我用手袖不停地擦拭,好像怎么也擦不完似的,以前总以为回到西梁一切都会变好,谁知我还是避不开这个男人。

    如果直接将这事告诉皇兄,我又难以启齿?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好像撕裂了一样的痛,泪水又从眼中滴落下来,吧嗒一声落到了手上,滚烫的触感让我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在眼泪和哭声里在极度的羞愧和五脏翻腾的痛楚中,感觉到无助的绝望……

    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静坐了一会儿,再抬头望天时,太阳已经不见了,天色变得暗淡,阴沉压抑。一层阴霾笼罩着整个皇城,就像我的心一样,那团阴霾不知何时可以消散。

    我仿佛忘了自己要干什么?

    似乎在这个宫里还有一个人可以倾听我的心声,我加快了脚步,往太庙走去。

    再次见到这座宏伟的太庙,心里真是感概万千!

    不远处,几个老嬷嬷在阶梯上清扫着地上的灰尘,似乎今年的夏日特别的热,她们清扫之后,又洒了很多清水在地面上,这样灰尘就不会到处飞扬了。

    我抬步缓缓走了过去,她们一见我便向我拜道,我摆了摆手,让她们全部退下了,接老嬷嬷对望了一下,无言的离开了。

    我朝太庙的大门走了几步,门槛差点把我绊倒,还好我扶着门框,没有跌倒,继续走了进去。

    一走进大殿,一股刺鼻的香烛味迎面扑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看着紫檀木的神龛上依次摆着几座牌位,我蓦地俯下身子小心的鞠了个躬。

    “母后,对不起!”我猛地一下跪在了蒲团上:“嫣儿不孝,这几年都没有好好来祀奉过你,我真的好想你!”

    我一个人跪在太庙前,把自己在北魏所经历的都向母后细数了一番,眼泪却没有停止流动过,心已经粉碎了……

    在我遥远的记忆中,从小母后就对我非常严厉,我甚至很怕见到她,如果母后真的还在世,她听了女儿的这番哭诉,会怎么想呢?

    我抽了两口气,抬眼凝望着神龛上的那个牌位,问道:“母后,如果你还在世,你会允许父皇将我嫁到北魏去吗?”

    “你母后一定不会那样做的。”身后一个低沉而沧桑的声音传了进来。

    我猛地一回头,微微一怔:“皇叔,你……你怎么来这里了?”

    眼前这个人正是父皇的同胞兄弟——萧彧,西梁国的穆王爷。

    再次看见他,恍如隔世。

    萧彧比父皇小几岁,两人长得非常相似,今年他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依然身材挺拔,看起来仍旧是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只是鬓角显出了一些霜色,眼角和唇角也带着细细的皱纹,却更增添了成熟男子的魅力与气魄。

    平日里对我特别亲切,记得我小的时候经常坐在他腿上玩耍,但他的封地在江南,所以我很少见到他,每次他从江南回宫,都会带着各样稀奇的玩意给我,特别是每年我过生辰的时候,他总是会从江南来,陪着我完一整天。

    不过,在我出嫁的那日,他却没有来送亲。

    当时我真的有些失望,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着,我以为这一生都无法与他相见了。

    “嫣儿,你回来了就好。”

    “皇叔……”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冲过去猛地一下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声也响了起来,啜泣道:“嫣儿,以为这一生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出嫁时,你为何不来送我?”

    “你在怪皇叔吗?”他的身子一僵,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道:“别哭了,是皇叔不好,让你受了这么罪,以后我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的……”

    听着这句话,我的哭声才慢慢止住,在他温热的怀里呜咽了好一会儿,直到感觉我的眼泪润湿了他的胸襟,才慢慢和他分开一些,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却热泪盈眶地看着他:“皇叔,你为何来太庙?”

    他向来睿智而冷静的眼眸中,突然露出了一丝异样的光,平静的说道:“今日是你母后的忌日,所以我来拜祭她。”

    “哦……”我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他睿智的眼里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低声道:“三年多了,皇叔很久没与你相聚,想与你好好聊聊。”

    “不了!”我突然道:“父皇一病不起,最近我恨忙,抽不开身,抱歉!”

    他一脸失望,淡淡道:“嫣儿真孝顺,那等你有空再聊吧。”

    数月后,到了冬天,江陵又下起了大雪。

    父皇的病每况越下,我的心也揪得发疼,其实,我想过去神农谷求医,只是路途遥远,皇兄也不太放心我出宫,况且去神农谷求医,没有慕容文谦,我一定到不了那个地方,所以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接下来的每日,我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陪伴父皇身上。

    曾经我想过,回到西梁,回到父皇的怀抱,希望在他怀里寻求慰藉,现在反倒变成我用自己纤细的手臂,拥抱垂死的父皇。

    难道我真是个不祥人,一回来连父皇也会被我克死?

    每日我仔细看看那双老迈、慧黠、慈蔼的眼睛,更是觉得难受。

    我的世界快要崩塌了,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而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我而去,现在连他也要离弃我了。

    想到这里,我的泪又忍不住地掉落下来,父皇慢慢睁开了眼睛:“嫣儿,不要为父皇难过,你是一个坚强的公主,我和你母后对这一点都深信不疑,无论过去你经历了什么,都要忘记它,只有忘记过去的人,才能勇敢面对未来的路,父皇希望你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明白吗?”

    我抽泣着,勉强地点了点头。

    幸福——感觉这个词早已抛弃了我,和他们一样,都抛弃了我。

    当我再低头看着父皇时,他又合上沉重的眼皮,皱瘪的颈脉不时凸起、颤动,看着他渐渐步向死亡的边缘,我的心犹如插满了刀子一样疼。

    我忍不住冲出了屋子,靠在一棵大树上“呜呜”地哭了起来,此时,没有人来与我分担这样的伤痛,只感觉自己孤立无援,彷徨无助。

    庆幸的是我没有留在元修身边,现在我回到了这里,终于见上了父皇的最后一面,能在他临终前送他一程,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芷嫣,快进来!父皇快不行了!”

    我听见皇兄一声疾呼,立刻跑进了房间,当一抹阳光射入窗口,父皇的声息突然改变,呼吸声变得更沉浊,两次呼吸之间的沉寂拉得更长,太医慌忙地将一片人参塞在了他口中,霎时间,他似乎缓过了一口气。

    父皇用手撑着身体似乎想坐起身来,我把枕头靠在了他背后,想让他靠得舒服些,他用怜爱的眼光看着我和皇兄,道:“这段时日,把你们累坏了!”

    我伸出手指搁在他的唇上,恳求道:“父皇不要说话,省点力气!”

    他轻轻撩开了我的手,淡淡一笑,道:“嫣儿,别这样,父皇还有话告诉你们。”

    我紧张地看着他,他轻轻将我与皇兄的手搭在了一起,慢慢的说道:“仁远,父皇走后,西梁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保护嫣儿,她是你唯一的妹妹,就算西梁亡国,你也别将她献给任何人,我们已经错了一次,知道吗?”他的声音听起来坚强有力,似乎保留了最后一口气就为了这一刻。

    皇兄的声音很低哑,哽咽道:“父皇,我知道,我会好好保护好她。”

    父皇微微笑了一下,气息浅短快速,几乎是喘吁吁的,最后咽下了一口气,皇兄的大手轻轻掠过他的脸,合上他的眼睛。

    “父皇?!父皇?!!!”

    我大声呼唤着他,希望他再次醒来,他却再也不应我了。

    我扑在了那具温热的尸体上嚎陶大哭,皇兄立刻拉开了我,将我搂入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芷嫣,你不要这样,父皇听不见了,他走了……”

    屋子里所有的宫女、太监、太医都跪了下来。

    室内一片凄凉的悲鸣,整个空气都泛着咸涩的味道,只是我听不见皇兄的哭声,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流泪的,不过,他心里所承受的痛苦是我无法想象的。

    次日,江陵又下起了大雪,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将整个皇宫都覆盖成一个银色的世界,静穆而优雅。国丧就在这样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举行,这次的雪似乎在洗净我们所有的哀痛,我清楚地记得上一次下雪时,就是我第一次遇见元修的那日,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刺骨的雪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地向我袭来,雪花夹带着寒风,汇聚成一股刺人寒流吹进身子里直灌背脊,我浑然不觉。失落的重创已然麻痹了我的神经,夺走了我的知觉,没有人与我分担忧伤。

    国丧完毕后,我的身子已完全僵在了雪风里,突然自己落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皇兄将我抱回了寝宫,自己置身在了热气腾腾的浴盆里,我慢慢张开了眼睛时,已经忘记是谁将我的衣衫脱掉,扶进浴盆里的。

    这一夜,悲痛已经掏空了我的灵魂,感觉这身子都已不再是自己的了,听着外面雪风呼啸,我突然想起了慕容文谦,心中好痛,而眼泪纷纷滴落了下来。

    数日后,这雪还是不间断的下着,时而大时而小,有时候好像若有若无,房里虽然点着火炉,还是感觉寒意袭人,指尖也被这冰冷的寒意浸得冰冷,我放下绣花针,将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一杯热茶递在了我面前。

    抬眼一看,我轻笑了一下,道:“怜儿,你真是体贴人。”

    她水眸流转,笑道:“公主,过奖了,伺候公主是奴婢份内的事。”

    我接过热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意从口中流进了心里,感觉苍白的脸上也有了淡淡的红晕,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是皇兄。

    今日是皇兄登基的日子,他穿着一身龙袍显得英气逼人,眼神中威棱四射,以往温润的脸却透露着一点威严的王者之气,全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足以让天下的女子为他舍生忘死。

    我看愣了神,怜儿到是机灵,立刻向他跪拜道:“奴婢参见皇上!”

    皇兄免了她的礼,让她退了出去。

    他走过来看了我一眼,目光落在了绣架上,伸手扶着绣架,问道:“芷嫣,你从来就不喜欢女红,母后在时,你还勉为其难地做做样子,为何绣起东西来了?”

    一时间,我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他说得对,以前我不喜欢这些,要我刺绣简直是要了我的命,曾经母后还在时,我时不时绣点东西,那时有芯儿在,大部分都是她帮我绣好,其实自己从未绣过一副完整的图案,而每次一绣十个指尖都会被戳破。

    可是,现在我觉得自己错了,辜负了母后的一片心,女儿家都要学会这些的,不能只看史书,那都是男子的事,我一开始就错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才慢慢抬眼看着皇兄,他还静静地看着绣架上的那副牡丹图,我咬了咬下唇,道:“以前我辜负了母后,现在想来她说的对,女儿家的针线活不好,就是嫁不出去,所以我要好好练习,这样才能弥补我对母后的愧疚,而且最近总觉得这日子好难熬,刺绣需要时间,所以我想打发时间而已。”

    皇兄霍然抬起头,看着我的目光有了一点喜色,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芷嫣,你还想嫁人,还想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是不是?”

    他突然这么一问,我还真的有些懵住了,难道刚才的话,让他误解了?

    其实我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次又一次的情根错种早已让我的心支离破碎,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在哪里,对于未来的路真的感到很迷茫。

    我的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口,我知道我该有自己的归宿,不可能永远地住在皇宫里,可是,我该去哪呢?

    我苦涩地笑了一下,喃喃道:“皇兄,我曾经真的太任性,总让母后为我操心,甚至有些恨母后对我严厉,其实母后做的很对,女儿家就应该温柔体贴,才能拴住男子的心,以前我做错很多事,现在终于明白了这些道理。”

    听了这番话,皇兄像是吃了一惊,他一定想不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忽然,一阵雪风吹了进来,打在窗户上,吱吱作响。

    仿佛也吹醒了他的思绪,半响,他才回过了神,轻声道:“芷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自我离开北魏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看着他一脸关切的神色,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地将一些事情细细地告诉了他,说完这些话后,我已泪流满面。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认真的问道:“那在你心中究竟爱的是谁?”

    究竟爱谁?

    我心一惊,他们都将我伤得那么深,这两个男人都是我再也不敢去触碰的人,甚至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们。

    我拚命把他们的名字,逐出自己的脑海。但是,那名字就像空气一样,竟然逃也逃不掉,避也避不开。

    “皇兄,我已伤痕累累,不会再爱任何人了。”说着,我轻轻摇了摇头。

    “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再来伤害我的宝贝妹妹,他们都没资格拥有你。”

    “皇兄?”我突然看着他:“你早就知道慕容文谦是那样的人,对吗?”

    他沉吟了片刻,吐了一口气,说道:“是啊,我不是有心瞒着你的,你和他本来相交甚少,我没想到他对你,更想不到会弄成这样。”

    听到他说这里,我的心又涌出一股酸楚,低声道:“我真的没想到,那日我抛开一切去妓院找他,他竟然留在一个妓女身边也不肯跟我走……”

    “当时,我真的觉得无地自容,难道在他心里我连一个妓女都比不上吗?他另愿和一个妓女成亲,也不要我!”

    “他不要我……不要我……”我突然失控,失声地大哭起来,把脸埋进了他怀中,瞬间,他的龙袍已被我浸湿,透出了一片冰凉,屋子里除了我的哭声,还有的就是他磨牙的声音。

    沉寂了片刻后,皇兄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芷嫣,你不该对他动情,我太了解他了,没有一个女子能留得住他的心。”

    “为什么他对我那么恨心!”

    “当日,我沦落在嫣红阁,那个恶霸叫价到最后,他都没有开过口……”

    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在嫣红阁的那一幕,顿时心如刀绞:“若不是萧寂寒来了,我早已被那个恶霸强占……”

    “我真的好恨他!好恨啊!”

    “你不要恨他!”皇兄似乎有些听不下去了,咬着牙说道:“你恨他!证明你心中还放不下他,还爱着他!你……最好还是把他忘了吧,否则,以后自己更加痛苦!”

    是啊!皇兄说的很对,没有爱,哪来的恨!

    这一刻,我仿若清醒了过来。

    “放心吧。”我在他怀中啜泣道:“我的心已死,想必现在他早已成亲,我也不该对他再有任何牵挂。我错了,过去我感受到的一切,都是一种错觉,他关心我,保护我,甚至忘乎了自己的命去救我,但……他并不爱我。”

    “芷嫣……”

    我苦涩地一笑,自嘲地说道:“他心里只有那个玉琼,只有她……也许是为了报我西梁对慕容家的恩情,才对我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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