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刺眼的阳光射得我的眼生疼,在失去意识之前,我想要撑起身子时恍惚看见一双灰色的鞋,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慢慢地走了过来,隐约的,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鱼腥味儿。喜欢就上520。

    我伸手拉着他的衣角,犹如蚊喃的说道:“救我!救救我!”

    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身子软绵绵的躺在床上,却感觉浑身滚烫的发疼,不过,自己的意识还是清醒的。

    我眨了眨了眼睛,还有些茫然的看着周围,这里是——

    茫然地望了望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一间简陋的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屋子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身下一张床以外,就是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眼前有一张陈旧的四方桌,上面放着一盏油灯,和一个小碗。

    而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换掉了,感谢老天的眷顾,不知谁把我救了上来。

    只是感觉身体里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一样,慢慢地垂下疲惫的双眼。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吃惊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下意识的要蜷缩到床角去,他的眼睛却和我对视上了:“姑娘,你醒了?”

    这时,我才看清楚,这个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五官虽然不精致,但也算是端正,和他对视上,我突然感觉到了一阵不安,难道是他救了我,那这身衣服也是他为我换的,我伸手捂住了胸口,惊慌地看着他。

    他看着我防备的眼神,展眼舒眉地一笑:“不用怕,是在下救了你。”

    “啊!”我猛地往后面缩了一下。

    完了,我真的完了,这次又被别人把身子看尽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羞涩,淡淡一笑,只是这个笑容显得很不自然,道:“姑娘,你不必担心,这身衣衫是我妻子为你换上的。”

    “你的妻子?”

    “是的。”

    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哥,不知你尊姓大名?”

    “姑娘,客气了。”他朝我摆了摆手,笑道:“我姓李,名二,你叫我二哥便是。”

    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二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看着我不解的表情,笑道:“这里是江陵的边境,村子离江边相当近,而江边的沙石很多,所以我们这个村子叫沙石村,大多数以打渔为生。”

    我轻轻点了点头,终于……终于回到江陵了。

    不过,这里离皇宫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可能我进城还需要几日的时间,但也没关系了,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脱离了那个禽兽的魔掌。

    在我愣神时,李二又道:“姑娘,昨日大夫来为你把过脉,你本身气虚体弱,现在又发着高烧,还是好好歇息,待会我妻子会把药给你送来。”

    我与他们非亲非故,却得到这样的细心照顾,一时间非常感动。

    这样的温情也是在那冰冷的皇宫里求之不得的,也许,老百姓在掌权者的眼里粗鄙而贫穷,但这样的心性,却是在九重三殿享受着荣华富贵的人所没有的。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近,我蓦地蜷缩到床角边去了,结巴地问道:“你……你是人?还是鬼?”

    她慢慢朝我靠近过来,这张水灵的脸庞曾经伴随着我渡过了很长,很长的日子,如今这张脸显得老气了些,也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脸上的表情也不知是悲还是喜,喃喃道:“公主,我当然是人,你看这青光百日的,哪来的鬼?”

    我一时间也僵住了,呼吸都快窒息了,惊愕地看着她,?见我支支吾吾的没开口,她皱了皱眉头,又看了我一会儿,讪讪的道:“是,我——公主,我是芯儿!”

    我不看了她好一会儿,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却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着:“芯儿,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有死?!”

    她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快要承受不住我热情的拥抱,这时我才慢慢松开了她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芯儿看出了我眼里的疑惑,轻咳了一下,李二很知趣地离开了房间。

    两个人好像定在了屋子里,没有人开口,气氛就有些尴尬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头看着我:“公主,王爷他……最终还是放过了我。”

    我心一惊,当时我去求元修的时候,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一定要赐死她,为何?

    一时间,千头万绪,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又在脑海里复活了一般。

    我不解地看着芯儿,愣了一下,她看着我惊愕的眼神,想了想,才慢慢说道:“当日,王爷下旨赐死所有的妃嫔,我也知道大势已去,自己必死无疑了,还是喝下了那杯毒酒……”

    “什么?”我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惊讶地问道:“那你为何?”

    芯儿低着头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微颤着,脸上有一种不知道是喜是悲的神情,说道:“谁知?我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马车里,是皇甫将军把我护送回了江陵。”

    顷刻间我的头脑里几乎是空空的,连思想的能力都没有。

    却感觉心里突然一暖,我错怪元子修了,曾经我以为他是那么冷血无情的人,没想到他真的放了芯儿……

    但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心突然又乱了起来。

    “公主,你怎么了?”

    我还在出神,一个声音将我唤了回来,我抬眼看着芯儿,觉得眼睛有点涩:“那后来,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何又嫁给了二哥?”

    她的脸色一凝,看着我注视的目光顿时涨红了脸,低声道:“当日,皇甫将军把我送回西梁后,给了我很多银子,叫我找一个偏僻的山村好好过日子,也许是缘分,让我遇见了李二,他是个老实人,和我一样都是孤儿,而且他一点也不介意我的过去,对我无微不至,所以我就嫁给了他,我们成亲后用所有的钱买了这么一间大屋子,我只希望可以和他好好在这里生活下去。”

    我一直静静的听着,这个时候她说道:“昨日,他去打渔,见你昏倒在石滩上,就将你救了回来。”

    我看着她,只觉得满怀心酸,说不出话来。

    元修不忍心杀她,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还活着,就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毕竟是皇家血脉。

    看来他对元子攸也留了最后一点手足之情,那孩子呢?

    一时情急,我慌忙地抓住她的手,问道:“那个孩子……孩子呢?”

    她轻笑了一下,说道:“也许是因为当时我被迷晕了,不知道是不是这药影响到了孩子,遇见李二不久,孩子就提早出生了,不过,没出意外,还算平安。”

    一听她这话,我倒是有些放心了。

    我欣慰地笑了一下,问道:“是女孩还是男孩,我想见见孩子,可以吗?”

    “公主……别急。”她笑道:“她是个女孩,等你身子好了我就抱她来给你瞧瞧?”

    不知为何,一听到是女孩,我的心松了口气,喃喃道:“女孩好,女孩好。”

    元子攸你在天之灵也应该感到欣慰了,我最终还是为你保住了这一点血脉,可是,这个孩子也真是可怜,她应该是金枝玉叶,被元子攸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

    不过,这样也好,身在帝王家也不是一件好事,这一点我最清楚不过了。

    芯儿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道:“公主,你还在发烧,来把药喝了吧?”

    说着,她已走到桌边端起了一碗汤药过来,我一闻到这味就蹙了一下眉,她咧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最怕苦,但是,没有办法呀,我这里没有凉果,请公主将就一下,喝了它吧?”

    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寥落,我接过那碗送到嘴边,吸了口气,然后大口大口的就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脸已皱成了一团,苦得说不出话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拿出手绢给我擦嘴:“公主,现在你已经不怕喝苦药了吗?”

    “是啊。”我的神色黯淡了下来:“这日子过得比药还苦。”

    芯儿感觉到自己的失言,低下了头,沉默了一会,轻声道:“公主,你和王爷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会昏倒在这个地方?”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垂着脸。

    顿时喉咙好像哽住了一般,半响不说话,过了很久,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我和他缘分已尽,再无任何瓜葛,所以他放我回西梁,一路上又遇到了意外,还好,让我遇见了你,这也许就是天意。”

    “公主,我不懂,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们到底怎么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我自己也觉得越发的无助,甚至有些想逃走的冲动,避开她所有的追问。但芯儿却反常的强硬,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地捏着不放,执着而担心地看着我:“你和王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感觉实在避无可避了。

    不仅是她在追问,那一声声的追问,似乎也是我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

    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见我未开口,她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轻声道:“难道是因为我的事,你错怪了王爷?”

    我急忙抓住她的双肩,说道:“你千万不要这样想,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她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那是为什么,你们……”

    我抽了一口冷气,淡淡的说道:“多的话,我不想说,他登上帝位后,封了高妍汐做皇后,还封了元明月为妃。”

    “原来如此。”芯儿沉默了一会儿,脸上不自觉地浮现了一丝怒意:“他真负了公主,你那样的爱他,甚至为了他……”

    芯儿似乎不敢置信,慌乱地看着周围,似乎想要从什么地方得到一些慰藉,无措了一会儿,她仍然很乱,又抬起头来看着我:“可是,我认为王爷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误会,或者他有苦衷。”

    “其实他也没有负我。”我轻声道:“现在想来,我和他之间的确什么关系都没有,相反,高妍汐是他的妻子,若然他跟我走了,才负了别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已经哽咽了起来,急忙转过头避开她的眼睛,却感觉胸口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困难了。

    芯儿伸手轻轻的抚着我的脸,却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公主,你以后有何打算?”

    “没有。”我摇了摇头:“我只想快点回江陵,其它的事暂时不去想。”

    “公主,你年纪已经不小了,该为自己的事好好打算一番。”

    年纪不小,这句话提醒了我,是啊,我已二十一岁了,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我离开江陵已有三年多了,不知父皇现在如何了?

    “其实,薛将军真的不错,对公主一往情深,还有慕容公子,他……”

    “别说了!”我像爆发似的大声说道:“他是他,我是我,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

    芯儿惊恐地看着我,被这一句话堵住了嘴。

    她的眼神惊慌,甚至陌生起来,好像从来没认清我一样。我也明白,刚才那些话只是泄愤,一想到他快成亲了,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嫉妒。

    “公主,你和慕容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被芯儿的一句一句问话,伤得体无完肤,只觉得每一句问话都像是尖刀一样扎在我的心口上,看不到伤,可自己感觉到血流如注,痛不欲生。

    我逼着自己平静下来,凄然的低下了头,芯儿似乎全明白了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对你的事指手画脚,其实你和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毫无所知,也实在不该提及,我知道,你很难过。”

    “芯儿……”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几日后,我的病也痊愈了。

    一大清早,我走出房间时,芯儿看着我吓了一跳:“你怎么出来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在屋里呆久了,觉得闷,出来透透气。”

    “也好。”芯儿笑道:“这里空气清新,你四处看看吧?”

    我笑了笑,站在屋檐下,活动了一下筋骨,走进菜园子看了看里面的蔬菜,闲的无聊,又慢慢走回了房间。

    午饭过后,闲来没事,我又走出了房间,看见芯儿坐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个绷子,一团绣线,坐在屋檐下在绣花。

    “你在锈什么啊?”

    芯儿回头一看,我倚靠着门站着,她笑了笑:“在绣蝴蝶。”

    我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看了看:“你绣得真好,蝴蝶的羽翼栩栩如生。”

    “哎。”她突然叹了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平时我绣些东西,拿到城里去卖,可以帮家里补贴一些家用。”

    我突然一愣,心里开始发酸。

    芯儿笑着把绷子放了下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甩了甩有些发酸的手腕,我立刻说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只是眼睛有点涩,手有点酸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揉了揉手腕,看着她放在膝盖上的绷子,我说道:“绣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个不留神就会把手扎伤,你还是别绣了。”

    “那怎么行呀?虽然现在我过得衣食无忧,可是,还要养个娃,还是多赚些钱好。”

    说到这里,她又低下头擦了擦手,继续开始绣。

    我愣了一会儿,原本有什么话,到嘴边没说出来,淡淡地走进了屋。

    正在房里歇息时,芯儿抱着襁褓里的婴儿走了进来,突然间眼前一亮,我兴奋地走过去,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她胖乎乎的脸上镶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睛,漆黑的眼珠忽闪忽闪的,可爱极了。

    我用手指点了下她那微微翘起的小鼻子,她“咿呀”地叫了一声。

    “她在笑呀!”我惊呼道:“她多大了?”

    芯儿迟疑了一下,说道:“公主,这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

    “她真可爱,我可以抱抱她吗?”

    “公主。”芯儿面带难色,说道:“这孩子还小,你可要当心点抱哦?”

    我蓦地意识过来,她在担心什么,因为我根本不会抱孩子,她怕我伤着她。

    我垂脸看着孩子,眸色温柔了起来,芯儿还是将孩子递给了我,然而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我又迟疑地皱起了眉毛,迟迟不敢接过。

    我喜欢这孩子,但我害怕,怕我稍微一用力,孩子就碎了。

    芯儿看出我的犹疑,轻轻说道:“她没有那么脆弱的,你像我这样抱着她吧?”

    点了点头,我垂眸,小心翼翼从芯儿手上接过孩子。

    每一个动作都进行得特别缓慢,像是在进行一个特大儿庄严的仪式。

    当孩子终于抱在怀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充实,我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又落在孩子的小脸上,突然惊呼道:“你看,她在笑,她还在笑,这个孩子笑起真可爱。”

    “她……她很像他啊?”

    话一出口,我便知道自己失言了,芯儿一点也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喃喃道:“是啊,这个孩子真的很像他,都说女儿像父亲最好不过了。”

    我的喉咙突然哽咽住了,一滴泪落在了孩子的脸上,她皱了皱小脸,发出一阵细小的声音,芯儿急忙擦去她脸上的泪,让李二将孩子抱了出去,然后说道:“公主,这孩子还没名字,就请公主为她取个名字,如何?”

    我的表情凝住了,说道:“你真的想我为孩子取名吗?”

    “是啊。”她笑道:“公主读了很多书,一定会给孩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我笑着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道:“有了,就叫她幽兰,可好?”

    她开心地一笑,道:“这名字太好了,雅而不俗,李幽兰,以后就唤她兰儿。”

    芯儿只知道这个名字好听,她却不知里面的意义。幽字对应攸,是同一个音,而他生前最喜欢兰草,我相信这个名字他会喜欢的。

    一想到这里,突然间非常地想念他,心里的酸楚一下子全涌了出来,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走到一旁俏俏拭去了眼泪,抽了口气。

    “公主,你怎么了?”她见我这样,慢慢走到我身边来,柔声问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调整了自己的呼吸,转回头淡然一笑:“没什么,就是想家了,我记得,我身上应该还有一个包袱,你们救我回来时,看见那个包袱了吗?”

    她笑了笑,立刻走了出去,把那个包袱拿了进来,我接过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都在,我拿着那包银子递给了她,道:“芯儿,这包银子我已不需要了,你们带着孩子,生活也不富裕,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她突然跪在了我面前,啜泣道:“公主,我不能要这个,你在路上也需要银子?”

    “不要这样说。”我急忙扶住了她,道:“若不是被你们所救,我可能早就见阎王去了,你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这些银子虽然不多,我也希望你收下,是我的一片心意,等我回到西梁后,我会派人给你们送银子来的,我不会让你吃苦,更不会让这个孩子过苦日子,明白吗?”

    我的声音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她见我这样再也无法拒绝我的好意,勉强地收下了那包银子,抽泣道:“公主,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

    我轻轻笑了一下,又从包袱里拿出那支凤头钗递给了她,如今,找到了元子攸的女儿,我应该把这支钗留给她,毕竟是她父亲的遗物。

    她接过来看了又看,似乎认出了这支钗,眉宇间浮起一丝不解的光看着我。

    我笑道:“你一定还记得这支钗,现在,我就把它留给你的女儿,以后当她的嫁妆吧,毕竟是他唯一的遗物,你懂吗?”

    “公主……”她紧紧握住了那支钗,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嘴角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知道,她爱元子攸,而且很早就爱上他了。

    我轻轻把她揽入了怀中,她靠在我的肩窝失声地痛哭了起来,我也默默地流着泪,这一刻,我们为了同一个男人而哭泣,一瞬间,元子攸倨傲冷硬的脸浮现在了我脑海里,原本痛得麻木的心,又一次抽痛起来。

    此时此刻,我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在回忆他们的过往,还有元子攸对她轻怜浅爱的疼惜,而我呢?

    我为什么哭得这样悲恸,是因为心里对他的愧疚,还是因为自己后悔了,也许他才是最爱我的那个人,而我,做了什么?

    越想我的心越疼,泪也越来越多,再也止不住了……

    就这样,两个人哭了很久,很久……

    “有些事,真的没办法改变了。”芯儿突然说着,眼圈已经变得红肿,再开口时,声音也哽咽着,却逼着自己平静,说道:“公主,不管你与谁在一起,我只希望看到你有好的归宿,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不知为什么,我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如果,遇到了可以情投意合在一起的人,那么这一辈子就都没白活;若遇不到,或者错过了,这一辈子就难到头了。有的人,或许会坚持着孤独终老,而有的人,也许就这么认命了,将就了。

    我忍着眼中的滚烫,低下了头。

    “公主,你一定要幸福啊。”

    我沉默了好久,喉咙里都一直在咯咯作响,想要说什么,却好几次都咽了下去,终于鼓足力气才开了口:“嗯,我答应你,我……会幸福的。”

    话语一落,她用力抱了一下我,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站在原地,始终没有抬头,只是听见她远去的脚步声,还有她沉沉的叹息声,最终慢慢地都远了。

    而我最后,我仍旧没有大放悲声,但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在脸上肆虐着,眼泪汩汩低落,每一滴泪都是那么滚烫,落在手心里……

    次日,我独自上路,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沙石村。

    李二告诉我,只要我翻过这座山,就可以进城了,一路上只有一天的路程,原本芯儿让他送我进城,可是,我想到她们母子无人照看,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他们便为我准备了一些干粮和清水供我在路上食用。

    山坡上是一片树林,枝叶茂密,绿树成荫,山上山下,全是绿叶茂密的树林,我沿着崎岖的山路在树林里走了一天,坐在一个石墩旁歇了歇腿。

    天快黑了,远处的山也布满了树林,大风吹过,万木倾伏,有如大海里卷起飓风,刹时间,我感到有些害怕了,难道今天我也翻不过这座山吗?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往前走,想找一个山洞歇息一夜,半个时辰后,天已黑尽,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一团火光,我加快了脚步走了过去。

    原来前面是一片平地,只见一个男人围着一团篝火,飘来了一阵阵烤肉的香味。

    听见我一阵沙沙的脚步声,那人下意识地回过了头,我对他微微一笑,他也示意地笑着点了下头,看着他这身打扮想必是山中的猎户。

    见我尬尴地站在原地,他笑道:“姑娘,方便的话就过来烤烤火吧?”

    他满脸胡渣,却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我稍微放下了戒备,慢慢走到火堆旁边,席地而坐,他又看了我一眼,笑道:“姑娘,为何一人在山中行走?”

    我看了他一眼,谨慎地说道:“我进城投靠亲戚,所以在山间赶路。”

    他一边取下烤野鸡,一边说道:“来,你也吃点这个吧?”

    我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他撕下一个鸡腿递给了我,我将包袱打开拿出了一个馒头递给了他,道:“我只有这个,给你。”

    他淡然一笑,接过馒头,吃了起来,他有些沉默寡言,我也没有多开口,吃完东西后,我越发犯困了,他却拿起酒喝了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下来没有再说话,风呼呼地刮了起来,周围的空气冷了下来,听着远方传来的阵阵狼嚎,我哆嗦着怎么也睡不着。

    一件暖暖的斗篷盖在了我身上,我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大哥,谢谢你!”

    他摆了摆手,道:“不用怕,你睡吧,这里有火堆,狼不会来这里的。”

    我沉默着,没说话,他又说道:“如果你怕狼,我们可以说说话啊?”

    我看着他和善的表情,淡淡笑了一下:“请问大哥贵姓,你是这里的猎户吗?”

    “是啊,我就住在山下,今日上山打猎,也没什么收获。”

    说着,他又拿着水壶,喝了一口闷酒,神色黯淡了下来。

    我轻声道:“你有心事吗?”

    他看着我,微微一怔,说道:“我有一个妻子,不过,我做过伤害她的事,让她伤心,她说永远也不想再看见我,离开了我。”

    不知为什么,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恍惚间想起了在北魏的日子,那日离开竹林,子修也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类似的话。

    我只觉得心痛如绞,连呼吸都抽搐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才开口,声音破碎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你做了什么事,让你的妻子如此伤心。”

    “我……一时醉酒,做了些糊涂事,对不起她。”

    一听到这句话,我便不再开口了,男人醉酒能做出的事,还有什么。

    我坐在空旷的空地上,还有风卷着夜的寒意从我的脸上吹过,明明是温润的风,却给我一种如刀割的感觉。

    也许是这一刻,心,如刀割。

    “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去江陵找亲戚,所以……”

    见我欲言又止,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我反而觉得尴尬,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男子在一起,心里还是悬了起来,虽然疲惫,却不敢合眼。

    夜越来越深,我还是抱着自己的身子昏昏地睡去,直到一阵浓烈的酒味将我熏醒,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感觉有些不对劲,心一惊,这个男人抱着我,我睁大了眼睛,用手推了推他:“大哥,你放开我!”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炙热的目光看着我,那种感觉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有点奇怪,我不由感到有点紧张,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他一个翻身用力将我的压在身下,我的嘴已经被一个滚烫的嘴唇堵住了。

    他的手在我身上不停的抚摸,我胸口的衣襟很快就被扯开,滚烫的唇也开始移到了我的胸口,我大声吼道:“不!不要!救命!救命!”

    我心里恐惧极了,这荒山野岭有谁来救我,难道我的清白就要毁在这个流氓手里?

    我流着眼泪拼命的推打他,但绵软的拳头落在他强健的身体上似乎一点作用也没有,我大嘶吼道:“放开我!你个流氓!”

    “慧娘,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他发烧了,已经糊涂了,所以把我当成他的妻子了吗?

    “?你放开我,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妻子,放开我!”

    “嘶啦”一声,我的裙子被他撕掉了一块,露出雪白的长腿,他粗糙的手掌开始沿着我的大腿慢慢的往上抚摸,那种感觉让我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脑子里一个激灵,突然清醒过来。

    我慌乱手四处乱抓,抓到一块硬硬的石块,用力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啊——”他惨叫了一声松开了我。

    我趁机用力将他从身上推开,跌跌撞撞的就往一边跑。

    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这一刻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余地,只有一个念头——跑!

    想到刚才那一幕,原本虚弱难受的身体里涌出了一股力量,我咬着牙拼命的往前跑着,身后已经乱成了一团我根本管不了,眼看着越过一个土丘,前面出现了茂密的树林,我心中一喜,更是咬紧牙关拼命的冲着,一头扎进了树林中。

    急促的呼吸连带着胸口阵阵隐痛,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只是那些混乱的声音已经被远远的抛在脑后,可我还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不停地奔跑着。

    我简直疯了一样,也不知跌跌撞撞地跑了多久,确定身后没有那个人粗声的呼吸,没有人跟着我,才慢慢的停下来,歇了口气。

    不行,我要下山,我要下山。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

    四周一片漆黑,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往哪走,慌不择路,拼命地往前面跑,也不知撞进了什么地方,浑身的衣衫都被树上的刺划破了,连皮肉都绽开了,流了好多血,我一个劲地往前冲,终于冲出了这片密林,却已经是遍体鳞伤。

    一阵阵火辣辣的刺痛从我身上蔓延开来,我看了看身上的肌肤全部被树上的刺划破了,衣衫已被殷红的血染红,头发也散乱了下来。

    我顿住了脚,夜色中也能看见身上一片血红。

    初夏的空气中带着凉凉的薄露,我紧了紧身上破烂的衣衫,慢慢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肩“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好害怕,谁来救我?

    刚刚从一个男人的身下逃出来,我吓得不停颤抖,茫然的睁大眼睛看着周围,又抬头看天——老天爷,如果你真的想要惩罚我什么,已经够了吧?

    我究竟还要受什么样的罪,才能回到江陵,我又究竟做错了什么?

    突然想起刚才那个男人,不行,我不能在这里停留。

    不知跑了多久,我的体力越来越弱,往前面跑去,山间路滑,一个不小心,脚下一软,顿时我整个人滚下了山崖。

    我痛得眼冒金星,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一样,还是忍着疼痛艰难地站起了身,即使咬紧牙关,也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树林里很安静,身下厚厚的草叶倒是让我有些一丝可以休息的念头,我看着自己被磨得满身的伤痕,也许是因为太痛的原因,视线有些模糊了起来。

    不行,我不能昏过去!

    我一定要快一点起来,快一点下山,快一点回江陵。

    就在我想要撑着身子起身的时候,往前走的时候,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我终于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

    一睁开眼,便看见天亮了,自己躺在一片杂草丛中,我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刻爬了起来,隐约看见了城门,我又回头望了望,原来我从山上滚了下来。

    真是踏波铁鞋无觅,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终于回到江陵了。

    我欣喜若狂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出了山谷,看到一条官道了,前面就是江陵的城门,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朝着城门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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