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酒,锦祥衣,旖烟阁的小曲,天雪居的茶”并称长安四绝,风雅之士往往慕名而来,佳作美辞,源源不绝。

    月白锦袍,银灰缎边,腰间同色镶于腰带,簇簇团花刺绣,精致温雅无比。“唰——”的一声,手中折扇大开,宇文砚舒大摇大摆的走出里堂小巷。

    长安街的繁荣果然名不虚传,人潮鼎沸,香车宝马络绎不绝,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含羞带笑的姑娘在摊前品论着胭脂的好坏,粗衣麻巾的大娘为多省一文钱与精神抖擞的小贩扯皮,年幼无知的孩童哭闹着吵要那红艳艳的冰糖葫芦,锦衣玉袍的公子面带温笑拱手见礼。

    京城的繁荣带着蓬勃的生机,不似边疆小镇总有种被生活压迫着的无奈沧桑。

    宇文砚舒摸摸这个,又扯起那个,一路走来能碰能玩的东西,她都拿起来把玩了一番,不顾小贩吃人的眼神再意犹未尽的放回去。

    路边地摊有卖泥人的,宇文砚舒觉得好玩买了一只作咆哮状的老虎。难得能偷溜出来自不能亏待自己啊,一想到阿琪因找不到自己而焦急万分的俏脸,她心里就偷着乐。

    “小姐,我家少爷有请。”蓝衣短打的家丁猛地从旁窜了出来。

    宇文砚舒小脸一黑,看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很容易看出是女的吗?不满的瞪着家丁,人家可是精心化妆的啊,这也太伤自尊了。

    “你家少爷?谁啊,报个号来,没名没姓的,你说去就去啊?”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会看本小姐的脸色,哼!宇文砚舒心里暗爽,神情倨傲的看了看有些为难的家丁。

    家丁赔笑道:“小姐,我家少爷吩咐了,想给小姐个惊喜,这您去了就知道了。”

    “那可不行,万一你家少爷是个江洋大盗或者是个占山土匪什么的,我这么小,还不羊入虎口啊。”宇文砚舒玩心大起,传说京城藏龙卧虎,说不定一个下人就有搅天动地之才,她倒要试一试。“你要不说清楚,本小姐就不去了。”

    日头还未上中天,家丁额上已隐约有了细密的汗珠,还一个劲儿的笑脸相迎:“小姐,您移移玉足,就在这楼上,不会有事的。您看街上这么多人哪会出事啊。”

    宇文砚舒撇撇嘴,瞄瞄眼前有些憨厚的家丁,真是无趣的紧,还以为他会舌灿莲花,铺天盖地一套说辞骗的她心动呢,哪知就这几句官方话。不耐烦道:“带路,带路,哪家的主子,这么大的架势。”挥挥扇子,家丁唯唯诺诺,忙不迭的前面引路。

    醉香楼二层,临窗当街旁,缓缓站起一人。

    “宇文妹子,多日不见,别来无恙。”黑色长袍,袖边同色线绣的幡云,由密渐疏延伸至肩处,矜贵无比,正是刘成表,比之那日宇文府一见,少了一份谦和,多了一份矜傲。

    宇文砚舒未料到请她之人竟是她的未婚夫,不,应该是前未婚夫了,嘴角不由自主添了一抹嘲弄:“哎呀呀,看来,刘哥哥似乎很希望小妹有恙啊。”

    刘成表一僵,旋即恢复自然,笑得有些促狭:“作为夫君关心一下妻子总是应该的。”

    宇文砚舒刚不客气的坐下,听言飘他一眼:“刘公子似乎不满意小妹送到府上的礼物,还是公子觉得应该送到窦府或者是韶华殿?”

    “呵呵”,刘成表笑起来,笑容如阳光一般,举杯为她斟酒,“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刘成表娶妻岂能被一俗物困扰,七年之后,我必娶你,我要定你了。”坚定声音透着满满的自负。

    满层食客俱都向他望来。

    宇文砚舒惊怔,转而深思,随即又饶有兴趣,变化多端的表情,难以让人猜透她心中所想,慢慢开口道:“刘公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想要,我也有想要的啊,喏”,纤指左前侧一指,那边正坐着两位白衣俊雅少年,见状微鄂,宇文砚舒继续道:“看见没,人家一眼看去英俊不凡,倜傥风liu,龙凤之姿,我也想要啊,可是人家不要,这种事情是两情相悦的事,不是一厢情愿的,贵公子。”最后三字不无讥讽。提了亲又退婚,见了面又反悔,当宇文家是任人拿捏,好欺负么。

    刘成表脸色变了几变:“舒儿妹妹,我想我们之间肯定有些误会。”

    宇文砚舒低头想想:“唔,也许吧。”

    “妹妹何不给在下一个机会解释清楚呢?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继续插科打诨,尤装不知,只徒留人笑柄。

    “其实,刘哥哥,”宇文砚舒微昂臻首:“你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青年才俊,但我们不合适,且不说家族,就单我个人而言,我素来不喜别人自作主张为我拿定主意,别说区区一名妃子,就是皇帝亲自下旨,也要看看我愿不愿意,我的一生我自己做主,岂能容旁人置喙。”

    刘成表既惊且敬,大隋都成,天子脚下,仅有八岁的女孩居然如此公开蔑视皇权,大言不敬,还说的这么的理直气壮。那一瞬间,他觉得她说出这番话是那么的理所当然,没有勉强,没有做作,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所以,即使你不提出退亲,我也会让你提出退亲的,这份婚姻原本就是我们父辈人的一场荒唐的交易罢了。”

    刘成表大笑,开怀而笑:“你说的对,这只是一场荒唐的交易,舒儿妹妹我不逼你,我们还有时间,我会以一个男儿的身份堂堂正正的让你接受我,三媒六聘我定也会亲自上门。”

    宇文砚舒咂舌,这人真不知是自信还是自负,不过这样的朋友倒是挺值得交的。

    别了刘成表,宇文砚舒看看日头已经偏西,心想不能在玩了,不然回去要被唠叨死了。这阿琪年纪小小就这么唠里唠叨,将来还不知要遭多少罪呢?

    想着想着,宇文砚舒正努力回想着早晨走过的路,一点点的往将军府摸索。蓦的,眼前有人挡住了,她抬头一看,瘦矮的似猴样的男子,精明贪婪的三角眼中颇有打量之意,就像是商人在估价自己的货物一样。

    “干吗?”宇文砚舒强作镇定,真是哪儿都不干净,看起来欣荣向上,治安稳定的京城也免不了这暗地里的偷摸拐卖。

    男子蹲下来,怜爱的伸出手:“乖孩子,在外受苦了,来,跟爹回家吧。”

    满是酒色之味的手让宇文砚舒心里作呕,秀眉紧蹙,不耐道:“你认错人了。”

    那男子忙道:“怎么会呢,我怎么会连自己的孩子都认错了,乖,你娘还在家等你呢,赶紧跟爹回去。”一把攥住她的小手。

    宇文砚舒疼得龇牙咧嘴,突然眼睛一亮,对着男子后面的一处喊道:“哥,这有人自称是我爹。”一声高喊,又清又脆,满大街的人都注目过来。

    男子慌忙扭过头,宇文砚舒狠狠一咬那只手,男子“哎呦”一声松了手,宇文砚舒像只小泥鳅一样滑了开去,转头扎进人堆里。

    男子看看周围一群人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涎着脸:“闹玩呢,我家伢子。”说着追了过去,人们默不作声的继续着自己的事,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私下里怎么议论就不知道了。

    眼看那男子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越追越近,宇文砚舒慌不择路拐进一旁的小巷子里去,那男子暗喜,也追了进去,他吴蛋子看上的东西就没逃出去的。

    钱大根在楚王府里帮厨好几年了,这里月钱不错,养家糊口绰绰有余,今天刚拿了这个月的钱,他婆娘在后门等他,他每个月的钱都交给婆娘管。

    钱交给婆娘,婆娘跟他说了几句,就走了,钱大根目送自己的娘子的身影消失在弯弯曲曲的长巷子,回身眼角瞥见一道白色一闪而入,忙定睛仔细看,却什么都没有。却见巷子那头追来个贼眉鼠目的男人,脚下不停,就要冲进王府里。

    钱大根大惊,赶忙上去扯住:“你谁啊,知不知道这是哪儿,也敢往里乱闯?”

    吴蛋子一把推开钱大根,嚷道:“我找我儿子。”

    钱大根一挡,“谁是你儿子?”

    “就刚才跑进来的那个。”吴蛋子气火,满大街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还被个小孩子戏弄,到手的鸭子飞了,就那样的货色至少值二百两啊。

    钱大根心里疑惑,但面上不让:“这里是王府,哪儿有什么小孩进来,还不快走。”

    吴蛋子一听更来劲了,王府啊,这日后要是跟人说起他还闯过王府,那多威风,他也不怕,他“儿子”在里面呢,想到这儿,更威风起来:“王府怎样,王府就藏我儿子啊。王府就有理啦。”

    后院的人听到这边的叫喊,都纷纷赶过来,吴蛋子一见人多,越发撒泼混闹起来。

    躲在树后的宇文砚舒狠狠的吐了几口唾沫,“脏死了,恶心死了。”借着花枝树影向府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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