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芜自认为自个儿是个心宽的,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她就在想,柳丝若今日对她的态度着实让她有些恼怒。可将凤音前些日子来找她说的那些话联系在一起,昔芜忽然间有些清明了。柳丝若的话她可以不去理会,可凤音的话,昔芜相信,依照凤音的性子,定不会无端对她说那样的话。

    不若,找凤音问个清楚,毕竟一知半解的感觉总让昔芜觉得好像自个儿被蒙在鼓里似的。想到这里,她抬手摸向腰际的乾坤袋。那里头有一支凤翎,是初见时凤音留给她的,说是有事找她,只管往这支凤翎里头注入灵力,她一定感应的到。

    摸了两下都没有摸到,昔芜低头看去,才想到原来是把乾坤袋落在座位上了,想必是方才听故事听的太过入迷的缘故。那里面可屯着她不少搜刮来的好东西,可不能让别人捡了去。好在没走远,昔芜转身提了裙摆便小跑回去。只见那个朱红色的织锦袋子好端端地摆在桌上,昔芜满心欢喜地捧了回来,却发现柳丝若已不在这酒楼之中。

    方才并没有瞧见她下来,想必是用了法术,想到这一处,昔芜不免有些好奇,这柳丝若的法术究竟是个什么阶段。

    此时,柳毅同那洞庭龙女的故事已经说完,终究是成就了一段好姻缘。那莫先生将一盏信阳毛尖喝的只剩了茶叶沫子,方才甩开折扇讲起了新的故事。

    说的是东华帝君他老人家十几万年以前的丰功伟绩以及那一段风花雪月的情史。

    只是这提到帝君东华,就不得不将他那万万年都捧在心尖尖上的女儿连带着提上一题。东华的女儿是谁?便是浅色涧那位一出生便是上神命格的神女花璟。而提到这神女花璟,又不得不将九重天上的那位顺带提上一提。

    昔芜站在几个儿的位置上,抬手捏了个缩地决,可就在她身形隐去的那一霎那,她听到莫先生说了一句话。那句话被阵法波动的七七八八,因此昔芜听的并不真切,可有四个字,她却是听清了的。

    那真真切切的四个字,莫先生说的是,上神流渊。

    感应到凤翎被法力催动,凤音还怕是昔芜遇上了什么麻烦,抛下一吹胡子干瞪眼的风阻长老,凤音急吼吼地赶到琅邪山,却只见昔芜捧了杯热茶站在春风十里的小亭子里,全然一副亭亭玉立的闺秀模样。

    凤音暗自松了口气,拿脚尖挑了个板凳坐下。一面抬着大袖子给自己扇风,一面调笑着问昔芜道:“叫姐姐来,所谓何事啊?”

    昔芜却只是余给她一个背影,及腰的长发被风微微吹起。半饷,昔芜望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缓缓开口,问向凤音:“流渊他在天界,究竟是个什么阶位?”

    流渊他在天界,究竟是个什么阶位?

    这句话问的平淡,全然不复昔芜往日的语调。凤音怔了怔,不知昔芜突然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起或是听到了些什么?可按照七夜所说,花璟那一段过往,在琅邪山上是个禁忌来着,应当不会有人无视七夜的淫威,将那一段故事说给昔芜听啊?

    “昔芜……”

    “神仙,神仙,虽总是用在一处,可神和仙之间的差别却是犹如天堑一般。”昔芜顿了顿,转过身来看向凤音,眼眸微微垂下。昔芜道:“那么凤音,你告诉我。流渊他,究竟是神还是仙呢?”

    “……”看着这样的昔芜,凤音忽而一笑,她闭上眼睛,待双目再一次望向昔芜时,眼尾上扬,整个笑意变得愈发艳丽。

    她说:“昔芜,他是流渊,上神流渊。”

    那一刻,昔芜终于明白,为什么在流渊第一次告诉自己这个名字的时候,她会无端觉得有些熟悉了。真奇怪,明明猜到会是这样,手却一直在发抖,直到凤音那边给出肯定的答复,她的手,忽然能稳稳将那青瓷盏的杯子握住了。

    可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望向凤音问了一句:“为什么?”

    在如此被动的情况下,同昔芜挑明流渊的身份,凤音倒是比较之前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觉得,有些事情,能面对就面对,不能因为花璟什么都不记得了,就将她一个人蒙在鼓里。是以,若是她对于某些问题产生了疑问或是怀疑,只有是昔芜问了,她一定知无不言。

    凤音看向昔芜,颇为平淡的说道:“他爹妈均是上神,生出一个上神阶位的儿子,再平常不过了不是吗?”

    当然,你的情况跟他比起来也相差无几。凤音被昔芜看得颇为心虚低下头去饮一杯茶,心下如是想到,却并未有那个说出口来的勇气。

    “上神……流渊……?”在没问凤音之前,昔芜还安慰自己或许他二人只是重了名,可是位极上神的流渊,却只有那么一个。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么,他同神女花璟……又是什么关系?”

    凤音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今日唤我来,便是为了问那流渊的阶位?昔芜,想必你此时心中已经有了些许计较。那么我现下便告诉你,你心中所想便是我给你的答案。”

    闻言,昔芜的身子在凤音眼中不着痕迹地抖了一下,她原本想上前去扶,可昔芜却缓缓坐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将手搁在案上,撑着头。

    “上神流渊,神女花璟,呵,那叶绾茹便是巫人柳丝若。”昔芜摇摇头,觉得脑袋痛的像是快要裂开。她自嘲一笑,问凤音道:“不是说他下凡是为了找寻神女花璟,他找便是了,为何又来招惹我?”

    “这……”凤音忽而觉得,自己憋了一肚子的‘真相’却要三缄其口的面对将前尘过往忘记得干干净净的昔芜,委实有些难受。不是她想帮流渊那小子说话,而是看到昔芜这幅模样,作为花璟身边除了帝君以外第二亲的凤音,怎么着也有些不忍心。

    原本想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哪里知道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昔芜,你知道花璟?”

    花璟这个名字在琅邪山应当是命令禁止了啊?

    昔芜幽怨地看她一眼:“天族也没有几个神女,换哪个应当都是细数起来。”

    也对。凤音万分心虚,只得低着头去看杯子中的水,昔芜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旁,凤音觉得自个儿怎么着也不自在。受不了这种折磨人的沉默,凤音心一横,干脆抬头直接对上昔芜的眼睛,正经问道:“那么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昔芜忽而问道:“阿音,你同流渊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吧?”

    “啊?嗯。”没想到昔芜会问这个,凤音点点头。

    “那么,他与神女花璟是可是真的有婚约?”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凤音只得硬着脖子艰难地点了点头

    “那么,当初神女跳下诛仙台,可是因为流渊与柳丝若之间那一段感情牵扯?”

    突然意识到昔芜问这句话的意图,凤音赶忙摆手道:“话是这么所没错啦,可是……”

    “阿音。”昔芜打断她:“流渊他是否真的那样对待过神女?”

    “……”凤音在心中嘟嚷了一句,听你这语气作为旁观者也觉得过分吧,只是昔芜你可知道,那些过分的事情,曾经是如数发生在你的身上啊。

    想到这里凤音在心里又连带着将流渊祖上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个干净。

    凤音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看向昔芜幽深的瞳色。凤音问道:“如此,你当如何呢?”

    昔芜摇摇头,将脸埋进臂弯。凤音一时母性泛滥,抬手温柔地往她头顶上抹了两把。一边抹还一边说道:“乖,没事的。”

    “其实感情这种事情,只有谈感情的那两个人最清楚,你若心中还有什么疙瘩,这样憋着也不是个事。不若找流渊问问清楚,说不准当年那件事情……不,当年那件事情就是他做错了,可是就算是他做错了,虽然我觉得是十恶不赦吧,可总应当给他个机会不是?”

    凤音觉得自己说的话就和自己现在的立场一般矛盾。一方面她觉得流渊应有此报,全是活该。一方面他又觉得如此兜兜转转昔芜还是看上了他,也不能说二人完全没有缘分。

    毕竟花璟当年因着神女有意襄王无梦这么一个原因,受了很重的一段情伤。现在两情相悦,若能修成正果,不也是当年花璟所求?

    凤音发誓,她全然是为花璟着想,半分没有为着流渊说什么好话。

    十五揪着明砂的脖子一路吵嚷着走来,说是明砂贪玩嗑了初一好多丹药。凤音呼出一口气,想着总算可以给昔芜转个话题,是以在她卯足了劲冲十五挥手的时候,忽略了身后昔芜那句极小声的:

    “那么,我又算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首先感谢晴雪,阿宝,sytmts,非鱼,離婁,乌云,碎夜的留言。尤其谢谢晴雪,碎夜的长评。其实一开始的设定是先虐女主再虐男主而且结局并不是单纯的破镜重圆的戏码。我不是在努力给渣男洗白,而是有些事情也许花花自己都不知道。也谢谢非鱼的鼓励,说实话最近看到大家的评论,激动的同时也有些矛盾呢。大家的想法我都会考虑进去,也会尽量不与原设定相勃太多。无论如何,谢谢大家对妖妖和复来归的支持。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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