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昔芜的那只手紧了紧,昔芜低着头,听得耳边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料想离渊他应当是转了身。轻薄的衣料,透过他掌心的温度,昔芜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一轮皓月当空,空气隐有中暗香浮动。他便是这样静静抱着她,没有任何言语与掏心窝子的话,却让昔芜在一瞬间明白,所谓的一秒钟地久天长。

    她从微怔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放开了先前紧握的灯笼手柄,抬手去回抱他。而那盏白面灯笼,不知被谁施了术法,被昔芜放开之后并没有落地,而是悠悠停在了半空之中。

    离渊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呼吸便在她的耳畔,温温暖暖的。

    昔芜同离渊手拉手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花灯如昼,离渊帮她提着她的那盏白面灯笼。而她任由他牵着,慢慢走着,一面希望这条大街比她记忆里的的再长些。

    离渊带着昔芜在一家花灯铺子前停下,掏出一锭银子给小贩,却并不是买花灯,而是问他借过那些描绘灯面的毛笔和颜料。

    昔芜歪着脑袋,看离渊提笔,蘸了颜料,在她那白面似的花灯面上细细勾勒。片刻之后,笔锋回转,一枝榴花便在灯面之上嘘嘘绽放,惟妙惟肖。离渊将花灯递还给昔芜,重新牵起她的手,问道:“喜欢吗?”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温柔。

    昔芜细细将那枝榴花端看许久,抬眼望他时,眼底一片水波清澄。她笑的很美,甜甜说了声:“喜欢!”

    拉着他的手走了几步之后,又望向他补充道:“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喜欢!”

    只要是流渊哥哥送的,我都喜欢。

    “……”离渊有些晃神,随即牵着昔芜的手紧了又紧。

    “不过……”昔芜小了小声,有些失落的说道:“离渊,你送我的那支金镶玉的簪子……我不小心摔断了……不过,我已经用法术拼好了……我只是和你说一声……”

    这么小心翼翼的语气,是怕他会生气么。

    “傻瓜。”离渊心中有些暖意,轻笑出生,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他说:“你若是想戴簪子了,与我说一声便是。你喜欢什么样式的?我……以前学过一些,以后……都可以慢慢做给你。”

    “……”昔芜微微怔了怔,随即璨然一笑:“好啊!”

    昔芜心中是花开千树般美丽的风景,她望向离渊,此时离渊余给她的,是一面带着浅淡笑意的侧脸。昔芜觉得,眼前这张脸,明明是离渊的脸,却感觉又有些不同。于是她停下步子,离渊自然的回过身来。她抬手摸了摸离渊的脸道:“太高了,你蹲下一点让我看看。”

    离渊不明所以,还是微微弯下腰来,这下他的个头便显得与昔芜一般。

    “离渊……”花璟的手在离渊脸上摩挲着,从眉骨到鼻尖,再从薄唇到下巴,昔芜有些疑惑,这鼻子眼睛明明无太多变化,可离渊怎么整个人都看起来比以前好看许多呢?单从身边过往的那些女子偷过来的眼神,昔芜便知道,离渊这张脸,俊朗的有些招摇。

    离渊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了?”

    昔芜摇摇头,又抬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变漂亮了。”

    想了想昔芜又问:“是不是成仙之后,都会变漂亮?”

    “漂亮这个词,可不是用来形容男子的。”

    “我知道,可你是真的变漂亮了啊!”

    离渊笑了,反手握住昔芜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这本是他原本的样貌,离渊是他拖世的凡身,本就与他原本的样貌有些相像罢了。

    “昔芜。”

    “嗯?”

    “以后管我唤作流渊吧。”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本来的名字。”

    “嗯。”昔芜点点头,说:“好!”

    “……流渊……”

    “嗯?”

    “没事,我叫叫你。”

    “……”

    流渊这个名字,昔芜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自个儿究竟是在哪儿听过。

    再说凤音,自从遇到昔芜之后,往日只要有空便离了栖梧山往琅邪山上跑。除了陪昔芜解闷,时不时还得同七夜过上几招。

    就连一向同天族不怎么对盘的十五,对凤音的称呼也由神族那个鸟人,变成了神族那个女人。

    这一次来琅邪山,她本来是在得知流渊元神归位之后,想来将昔芜安慰一番。哪里知道,流渊这小子回到天阙的第二天便就抛下重华殿内挤压已久的诸多事务,下界而来,同昔芜又待了那么几日。流渊这么做,让凤音有一瞬间似乎觉得,他其实也没有记忆中的那么讨厌。

    这一日,凤音凤音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离开。倒是同昔芜说了不少话,诸如,南海龙王的哪一房夫人又给他生了个儿子,司命又写了哪些令人闻着伤心见者泪流的命格本子。当然,其中提到最多的,还是一个叫桑青的男人。

    “谁让他冲我前面去的,即便还未正式受封,可老娘好歹也担着这族长的名头好几千年啊!”凤音嗑着瓜子,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数落道:“他是战神就了不起吗?!摆明了是瞧不起我嘛!”

    见昔芜笑而不语,她挥了挥衣袖又道:“别说那饕餮是后古的凶兽,便是它来自上古,老娘都不见得皱一下眉头!”

    昔芜笑着点头,将之前剥好的瓜子仁一股脑地全部倒进嘴巴里,一边嚼一边附和道:“是是是,你厉害。可人家也是担心,想保护你不是?”

    “谁,谁让他保护!”凤音扬起了声音,显得极为生气。可若是昔芜有着花璟的记忆,自会知道,凤音这样分明是害羞了。毕竟光凭凤音脸上,现下这两坨可疑的暗红,昔芜就已经心中偷笑,笑而不语了。

    七夜常说死鸭子嘴硬,这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想必这所有带翅膀的都是一个样子吧。

    凤音临走时,硬塞给昔芜几个话本子。说是司命感悟人生百态悲欢离合之后的大成之作,昔芜随意翻了翻,发现尽是个山盟海誓断袖情深的戏码。

    揣着兜里两株七心莲,凤音在回栖梧山前,先去了一趟九重天。

    虽说在七夜处初闻流渊在凡身身死之前,将自己的心生生挖了出来给了昔芜,她还是有些惊讶。但想想,花璟之所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也全是因为他。那颗心,也本就是他欠着她的。寻思着现在昔芜心脉已稳,七心莲这样的宝贝,还是叫他好好收起来。放眼四海八荒都没几株的东西,咱还是能省就省,也免得到了真正需要的时候。想要反而没有了。

    凤音在重华殿的小亭子里寻到流渊,彼时他正伏案在前,整理着这段时间挤压下来的事务。

    凤音甩了甩袖子,吹了个口哨,洋洋洒洒地迈进了流渊的小亭子。

    凤音挑了挑眉,自个儿撸了袍子坐下。“我方才见过阿璟了。“见流渊并未抬头,问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一个在九重天,一个在琅邪山,等你得了空再去看她?”凤音撇了流渊一眼,道:“这不又整成凡间那牛郎织女的戏本子了吗?”

    半饷,在凤音又要开口骂人之前,流渊淡然道:“琅邪山是个好地方,七夜他也会照顾好她。”

    “我当然知道那是个好地方,可是流渊,你莫忘了,阿璟她到底是我浅色涧的神女,东华帝君的女儿!帝君他老人家的名字还并未在三界碑上消散呢,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老人家指不定哪一天还会摸回来?!”凤音蹦了起来,跺了一会脚,自个儿又马上冷静下来。望向流渊到:“你懂我的意思吧?”

    “……”

    “帝君他老人家回来要是找不着他那个宝贝闺女凑!他不剥了我的凤凰皮老娘我跟你姓!”

    流渊搁了笔,从那些卷卷中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凤音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凤音感谢理解的点了点头。

    “只是凤音,我同七夜都认为,那些记忆既然是阿璟不远面对的,又何必再让她想起来?”

    “你这完全是自私!”

    流渊摇头,起身走到凤音面前道:“或许是。但更多的,是我不想再伤害她。”

    “流渊!”凤音咬牙:“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总有一天阿璟是会将一切如数想起来的!”

    “……”流渊顿了顿,方才缓缓说道:“那便等她想起来。”

    我……愿意等她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六一快乐,端午快乐,每一天都要快乐哦~~~

    今天有点头晕,嗯,很晕,星期四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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