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嘛!看上人家姑娘直接说不就好了!”昔芜气呼呼地回到房里,越想越气,却在一屁股坐到床上之后,又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这么生气。只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让她好不安生,只好冲门外扬声抱怨着。

    喘了几口气,昔芜抚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想了想她从枕头底下翻出前两日,挥霍离渊手里的银子买下的玩意揣回兜里,起身走到衣柜前收拾了仅有的两套衣服。

    “这个臭道士,从上到下哪一点看起来像个出家人……树大招风,道貌岸然……”昔芜一时语塞,想了一会才愤然道:“色胆包天!”

    出门之前,昔芜顺手拿了院子里石凳上摆着的糕点,咬在嘴里,面目颇有些狰狞。

    好似吃的不是人间甜点,而是天墉城臭道士的肉。

    院子里并没有离渊同叶绾茹俩人的身影,昔芜冷哼一声,望着离渊房间管着的雕花木门撇了撇眼,心想这样也好,省得姑奶奶同你道别浪费口舌。

    抬起手,露出雪白的皓腕,阳光下,那只由离渊禁制幻化二成的银镯子熠熠生辉。

    昔芜冷哼一声迈出院子,走到人声鼎沸的大街。在将口中的食物吞入腹中之后,才自顾自地呢喃道:“吃一堑长一智,当真以为姑奶奶我拿你没办法么?”

    语罢,她已经动手将手腕上那只银镯子取了下来。

    盯着那只镯子,昔芜嘟嘴道:“姑奶奶我还是是给你面子!”

    说完,瞅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小乞儿,昔芜甩甩手,将那只镯子扔了进去。

    就像七夜说的,她是个吃不得亏的。在哪里遇到袢子,自然不会再被绊倒第二次。用昔芜的话来说,人生苦短,她说什么也绝不会在一条路上跌倒两次。

    是以,在第一次忍受过不能使用法术的折磨后,回到琅邪山,她私下找七夜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解除这样的禁制。当然,自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七夜,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七夜在送给昔芜的耳坠子上下了法术,若是昔芜日后法力再受到束缚,只需用碰过耳坠子的手指,就能将离渊下的这玩意给弄下来。

    至于昔芜为何没有当时取下来,有两个原因。

    一是,她想让离渊知道她已经有了破解之法,避免这个臭道士下次再拿更刁钻的东西为难她。见好就收,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至于第二个原因,大概是昔芜觉得自己也没有多讨厌他。除却离渊的身份,跟他在一起虽说不上开心,不过他那常年冷着的一张脸,捉弄起来还是挺好玩的。

    关于这一点,昔芜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平日里同琅邪山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妖怪们戏耍惯了。突然身边换成了一个道士,而且还是个容貌可取的道士,让她觉得新鲜罢了。

    昔芜想,离渊喜欢同凡人在一起是他的事情,郎才女貌也好,以身相许也好,都和她没关系。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不是因为昔芜讨厌或是看不起凡人,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跟他们不一样。即使有着与凡人无异的样貌,能吃能睡能走能跳,可是她的寿元以及她所接触的东西,都不是凡人应当知晓的。

    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昔芜也曾试着同凡人交朋友,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即使有时候不小心被看到了,也会施法抹去那一段记忆。可是……

    她再也不想看到认识的人,再在她面前死去了。

    她永远也记得,在最开始的那几年,那段记忆贫瘠的岁月里所遇见的那个人。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小桥流水炊烟晚霞的时光,可是后来他却死了。

    也是那时,昔芜才知道,原来生老病死竟然是这样的。

    大抵也是自那一段时间以后,她便与那些凡人接触甚少。即便偶尔说上两句话,或是遇到麻烦伸个手,她都再也不会深交。有时候,也会有凡人在遇到她后,提出结伴而行什么的,这些人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也有女人,可是到最后她都给拒绝了。

    那样痛苦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想想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逗留了这么几日,再不回去,下次出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打道回府之前,昔芜照惯例先去了一趟*镇。

    离开琅邪山之前她早有准备,从七夜的金屋子里顺了几件宝贝出来,加上上次的那两坛醉生梦死,刚好一起结了酒钱。进轻尝浅酌之前,昔芜拍了拍钱袋,莞尔一笑,要么怎么说羊毛出在羊身上呢?

    昔芜觉得,自从遇见离渊之后,想不到的事情就越变越多了。

    就比如现在,当她前脚迈入亲尝浅酌,右脚还在门槛外头抬着的时候,抬眼,就看到离渊坐在墨先生身旁的小榻上,捧着一盏茶,同墨先生聊的正欢。

    “这……”昔芜一时间愣在那里,进也不是,推也不是。

    离渊顺着墨先生的目光望向她,璨然一笑,俊朗无双。

    那一刻,昔芜闭眼哀叹,乍一看这俩人在一起,颇有种青天白日见到鬼的错觉。

    “你们俩个什么时候勾搭上的!”昔芜走进屋子,抬手隔空拽了把椅子到身边,在离离渊教远的位置抱手坐下。

    扬着头,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一黑一白都能够直接当水墨画儿的人物。

    墨先生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老样子,长发披散,一身墨衣。他支着脑袋抬起头来,对昔芜道:“这话应当我问你吧,你们俩个又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谁跟他勾搭上了!”昔芜重重拍了下扶手,瞪了不修边幅的墨先生一眼,转眼看向离渊,言语轻佻,她道:“哟,道长身边怎么少了个人啊?”

    离渊自然知道,昔芜所指是叶绾茹。

    他抿了一口清茶,方才缓缓说道:“伤寒并未完全退去,已经歇下了。”

    昔芜托腮,下面这句话说的可谓真心实意。昔芜道:“道长真会关心人啊~”

    同昔芜认识的久了,自然知道昔芜说话,完全是属于那种没事找事的类型。照她这般漫无边际这里一句,那里问一句的,还不知道要同离渊扯到哪里去。

    墨先生适时打断道:“这一次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还说呢!”昔芜正了正身子:“你若是多回去看老头子几眼,他也不至于整日借酒消愁啊!”

    “去你的!”墨先生抬手拿起案几上的小酒杯,就往昔芜脑门这边扔来。昔芜也没用法术,伸手接了过来,而另一只手施法隔空从墨先生那儿取来了茶壶,饮茶一杯解解渴。

    昔芜摇头叹道:“你同圣君一样,就是听不得实话。”

    墨先生不恼,然而眯起眼睛微微笑道:“方才雪狼王可是来过,此番应是在*镇哪个角落里闲着呢。我看正好,不如差人把他请来,咱三缺一,加上他正好能凑一桌马吊?”

    “……”昔芜咬牙,一个手抖,洒出的铁观音很快便在裙子上染出了一片水泽。

    墨先生则半卧在床榻上眉开眼笑。

    昔芜抬手抚过,很快便恢复原样。她对墨先生盈盈一笑,问道:“您能别缺德吗?”

    墨先生反问:“花姑娘可是恼了?”

    昔芜昂首道:“那家伙不但牌品臭,酒品也臭,最重要的是这脾气也是臭的不得了。还吃不得亏,你若没让他赢,或许转眼他就能一把火烧了你家的铺子。”

    “不打紧。”墨先生笑得一派端庄:“他烧多少,你赔多少。”

    “……”

    “墨先生你还是赶快把酒卖给我吧!”昔芜拉耸着脑袋走到墨先生身前,蹲下身子仰着头,楚楚可怜地睁着一双眼睛。期间,还摆出一副狗腿的模样,装模作样的给墨先生捶起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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