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更加快的速度跌落下去,火红的衣服落在雪白的底面,像一泊鲜血。

    她睁大眼睛,身不由己重重的落在他的身上。

    大地随着她的冲撞晃了晃,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

    她没有说话,傻傻的趴在他身上看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微笑着,却一动不动。

    她感到恐慌,颤抖着手去摸他的鼻翼。

    他忽然笑了起来。

    她被他的笑声惊醒了,徒然一惊,猛地退后,却被他拉进怀里。

    “雨儿,雨儿,我们得救了!”

    她仍然不说话,身子很僵硬。

    他以为她被吓傻了,拉着她的手去摸雪白的地面,触手所及,绵软非常,稍一用力,就会塌陷许多,就犹如一个天然的床铺。

    这就是他们还活着的原因,他却来不及意外这天然的床铺,只是一个劲的跟她说话。

    “看到没有,雨儿?我们还活着!”

    他用双手摇晃她,试图让她回过神来和他一起分享喜悦。

    她的身体却仍然僵硬。

    “雨儿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视线里忽然闯入一个雪白色风华绝代的身影。

    即使只看他走动时微微荡漾的衣袍也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这样的男人,天底下只有一个。

    他的笑容僵在唇角,慢慢抬头,果然看到那张许多年不见依然云淡风轻的微笑的脸。

    竟然在这种时候遇上他。

    “江少爷别来无恙?”

    那红红的薄唇一开一启,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来。

    江阔愣了一下,刚刚山洞里发生的一切闪现在脑海里,几乎立刻就想到是他在搞鬼。

    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竟然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着了他的道。

    他从地上站起来,冲她安慰的一笑,将她扯在身后,下意识的将她的脸庞遮起来。

    再抬头。他脸上的温柔变成了冷漠。

    “阔很好,不知小王爷如何?”

    临渊笑笑,在雪白的地上悠然的走。

    那地面的确犹如床垫,一走一个凹陷。踩起来似乎十分惬意。

    “千年天蚕丝织网,天山白貂毛作垫,这吊床躺起来可还舒坦?”

    江阔一愣,放眼看去,只见他们果然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吊床之上,吊床离地几米远,完整的将井口接住,脚下踩的果然是上好的白貂毛织成的锦,又白又结实,远看像是雪地。触手之处却极是绵软。

    他心中一顿,既然想害他掉下来,又为何要这么接住?

    他勾唇一笑,“小王爷果然好手笔,阔受宠若惊。”

    临渊忽然抬头朝他看来。不,确切的说是朝他身后的人看来。他一皱眉,又将她往后面扯了扯,将她完全挡在自己的身后。

    临渊转眸看他,从来如沐春风的笑容里忽然明显染上敌意。

    “江少爷不必客气,这上好的吊床并不是为你准备的。”

    江阔一愣,再一愣。手掌下意识的握紧身后那人的手。

    “小王爷这话何意?”

    临渊一笑,说道:“江少爷怎么装傻呢?在潜心里,普天之下配用这吊床的人,除了轩辕将军的千金,还有谁呢?”

    此话一出,手里握着的那只胳膊忽然一抖。

    他的心因为这一抖瞬间乱了分寸。却还是稳下心里的那些杂念,笑道:“原来小王爷在思念故人,阔就不打扰了。”

    话一说完,转身就拥着她走。

    可她呆在原地不动。

    他没问为什么,手上的手臂徒然使力。带了些强硬的味道。

    她甩开了他。

    他一惊,不可置信的望向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脸上的表情早已冷若冰霜,自从落下井底的那一刻起就是如此。

    临渊呵呵一笑,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寒玉,过来。”

    他浑身一抖,心脏被这一声“寒玉”叫得鲜血淋漓。

    “雨儿?”他试探的重新去抓住她,声音里带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颤抖。

    “雨儿?别怕,跟我走。”说着又去牵她的手。

    她再一次避开了。

    临渊呵呵笑起来,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们。

    “江少爷,你认错人了。‘雨儿’是谁啊?寒玉,过来。”

    他走到二人身旁站定,冲她伸出手来。

    两个男人都呆呆的看着她。

    “寒玉?”临渊柔声引导,“轩辕寒玉?”

    她身子一抖,将手伸向他的手中。

    被江阔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了久违的蛮横,就像受伤的狮子忽然开始暴躁。

    他的眼睛里带了急切和委屈,紧紧的盯着她。

    她感觉到了,抬头看他,报复的快感和徒然的心痛一起涌上心头。

    她忽略了那抹心痛,冲他冷笑,一点点残忍地抽出自己的手。

    “江阔,难道你还不知道我要干什么吗?难道你还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吗?”

    “我做了什么?”

    她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脸,如此的无辜又迷茫,他竟然到这种时候仍然不愿告诉她真相。

    她没有说话,扬手甩了他一个耳光。

    “啪——”

    那声音响彻山谷,他的脸偏到一边,迅速浮起几个红印。

    她没有说话,将那只打了他耳光的手放进临渊的手里,二人转身就走。

    江阔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凛冽的山风将他满身的红衣吹得泠泠作响,凌乱的黑发四处飘扬。

    他一直偏着脸,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在思考什么。

    是因为她的姐姐吗?

    看来临渊把事情告诉她了。

    “她还活着。”他忽然说道。

    山风很大,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并不大,远去的两人毫无知觉。

    “她还活着!”他忽然大吼。

    那远去的背影徒然一僵,他正想继续说下去,就听得四周巨大的人声传来。

    “江阔,你这只狡猾的红狐狸。老子在上面等,你偏偏要跑下来,这回老子看你还往哪里跑!”

    “就是!看你这个黄毛小儿还往哪里跑?”

    那红色的身影一顿,朝四周看去。

    各等各色高矮胖瘦的男子。上及五十,下至十五,约有数百人,皆是江湖人的装扮,人人拿着各自的兵器,正从山崖上跃下来,将他身处的吊床包围,义愤填膺的看着他。

    饶是久经风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众人见他不说话,越发吵得激烈起来。声讨之声骤起。

    一个扛着标枪四五十岁的黝黑男子骂道:“你这个狗日的!哥几个是混玉林山的,原本每次过路的商队哪个不乖乖给我交保护费?哥哥我原来的日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畅快了!就这个狗日的从那里过了一趟,老子派出去的几个弟兄全部死了不说,这几年哥哥走到哪里。哪里就没商队过了,害得哥哥快喝西北风了!我说奇了,原来是这谍部搞的鬼!怎么,现在怎么不能呼风唤雨了?你的部下呢?大名鼎鼎的三部怎么不来救他的主人哪?哈哈哈哈!”

    “就是!就是!”那男人的几个弟兄纷纷应和。

    另一个年轻些的一脸仇恨的骂道:“江阔!去年你在珠海进的那批三千石的盐,原本是我们霍氏盐庄的!就因为你的手下从中作梗,那盐无端让给了你们,爹爹交不出货来。活活被人逼死了!我练了一年的武功,就等着杀了你为爹爹报仇!”

    人群里越来越吵,江湖上十余年来,各种杀人放火,犯贱坐科,无仇可循的事情都被加在了这个神秘的组织上。

    江阔吸了一口气。将剑往脚下一拄,将头转向那两个远远站立的白色身影,凌乱的发遮住了他的表情。

    先前那个男子呵呵笑起来,“好小子,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黑白两道都被你得罪个遍了!”

    一人说道:“还跟他废话什么?直接上吧!”

    话音一落,几个黑衣人向四周飞起,扬剑一砍,脚下一动,吊床煞的往下落。

    他没有动,仍旧静默的看着吊床边的那两个人。

    临渊揽着她的腰,轻轻一跃,落在人群后凸起的一个小丘上望着这里。

    她很温顺,两个人相拥的姿势似乎已经做过千百遍。

    他没有动,随着那白色的吊床落在地上,陷进众人的包围圈里。

    他低垂着头,宽大的衣裳无风而动,没有语言和动作,身影寂寥而落寞,却偏偏透露着莫名强大的气场。

    几个原本打算冲上前去的人忽然彼此望望,犹豫起来。

    “上啊!”

    “你先上!”

    “听说这家伙武功很好,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也没见他皱一下眉,不如先让别人试试水……”

    那中间岿然不动的人忽然开口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

    众人一愣,下意识的往小丘那边望去,山谷里的空气仿佛被这句冰冷的话冰冻了。

    寒玉看着他,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临渊呵呵笑起来:“什么时候?江少爷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认识的,还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计划的,或者是问,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同床共枕,互许终身的?”

    此话一出,寒玉的身子猛地僵住了,四周嘲笑声顿起。

    临渊搂了搂她的腰,继续说道:“江少爷问的到底是哪一个呢?”

    那沉默中的男子忽然抬头盯住他,周身的杀意将周围的人生生逼退了两米。

    “你再说一遍!”

    临渊笑,将寒玉往后一推,对身后的两个丫鬟说道:“好好照顾你们王妃。”

    “再说一遍吗?”临渊微笑着解下大氅,一步一步的朝中间走去,“那就再说一遍吧。四年了,我们相识相知相爱,达成一致的目标并为之努力,我们一起玩乐一起学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我们相依相守,非常甜蜜。这几天将她借给你,我感到十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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