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柳永《雨霖铃》

    夜色在朱冉的面前展开,像是一张无边的大网。

    朱冉所住的宾馆到了。

    师傅,多少钱?

    朱冉很客气地问了一句,虽然心里还是有一丝担心。刚才在酒吧里混乱的一幕似乎就在眼前。

    不用了,刚才那位先生已经替你付了,而且钱还多余呢。

    出租车司机说到这里从旁边的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说这是多出来的钱,你拿走吧。

    芷楠一听,连忙说哦,不必了不必了。

    可是司机的手还是伸了过来。

    朱冉不能不接了。

    她把钱拿在手里,茫然地下了车。

    地下的路像是墨绿色的大海,一层层的台阶好像一道道海浪,波涛汹涌,涛声如暮钟。

    仿佛轮回过一次一样,朱冉的头一直还在隐隐作痛。

    她清楚地记得,她今天根本就没有喝多,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人的心情要是糟糕到一定的程度,真的连喝口水都会醉啊!

    所住的房间到了,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一连按了试了几次都没有开。

    消磁了?一个想法突现。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唉,走廊里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要是真的有个人影的话,那看到了不吓一跳才怪呢!

    朱冉开始往回走了,这人要是不走运的时候,真是喝口凉水也塞牙。

    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股阴森和冰冷立刻让她清醒了很多。

    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立刻出现一个倒立的身影。

    在立着的镜子面前,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美女,可是在头顶的这面镜子面前,她的脸却变了形。走了样。

    她的眼前一阵漆黑。

    一闭眼,一阵黑暗又接着来了,把她周围的世界全部吞没。

    电梯的门自动开了,朱冉走了出来。

    走出电梯的她顿时一阵头重脚轻。

    前台小姐关切地看着朱冉,给了她一个甜甜的微笑。

    朱冉此刻的感受就是食人花,一朵食人花盛开了。

    她说明了来意。其中的一位鼻子上长痣的女孩子说估计是消磁了,她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那个吧台,说你还是到那边去看看吧。

    小王!帮这位小姐看看钥匙卡是不是消磁了。

    被称作小王的女人长着一张肉包子脸,圆圆的,但是包子的那个嘬却拿捏得有点小。本来该出彩的地方却漏了下去,破坏了整张脸的美。

    小王拿过朱冉递过来的卡,在一台机器上刷了一下。

    好了,现在该好用了。

    朱冉说了声谢谢,就转身离开了。

    又一次的进入电梯。又一次的黑暗来袭,又一次的出电梯,又一次的头晕目眩。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她走前一塌糊涂的床,现在已经变得很整齐了。

    住酒店就是有这样的好处。

    她拿出皮包,翻看着包里的钱。

    她的钱已经不多了,但是卡还有几张。

    看到卡的瞬间。她的眼睛一亮,但是瞬间又黯淡下来了。

    她的现金已经不多了,她卡里的钱也不多了。

    山穷水尽,捉襟见肘,这样的词语在这个时候的朱冉身上派上了用场。

    不过,问题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可是钱是最大的问题。

    一想到钱。她的头一下子膨胀了,几乎每根头发都要竖起来,像是受到了静电的吸引。

    交往过的几个男人的身影一一在她的脑海中现身。

    男人的身影就好像秋天的鸣蝉,有的叫得时间久一点,存留的时间就长一些;有的没有叫几声。身影也就一闪而过,一下子坠入了树下的杂草间;有的是连叫都没有叫,一个跟斗,九天之上寻遗踪了。

    一个帅气的大男人在她的头脑中出现了,她的嘴角掠过一丝微笑,可是微笑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一眨眼的功夫就一闪而过了。

    她的心头一阵惊悸,原来在这个帅气的男人的背后,站着一个黯淡的猥琐的身影。

    虽然,他头上的毛发早就到了物以稀为贵的时候,光秃秃的脑门就像是海岛上挂着的一盏白灯。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她的心跳也慢慢地加快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加速的。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个陌生的电话。

    休息了吗?

    对方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暮鼓晨钟般的很有磁性的声音。

    朱冉的一下子被点燃了。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她一下子又想不起在哪里了。

    她含糊地说了一句,哦,还没有呢?

    还没有?对方反问了一句。

    朱冉的心思突然觉得乱了,她语无伦次地说,哦,已经休息了。

    对方说那好,我就不打扰了,晚安!

    朱冉一阵着急,你——是?她一着急,嘴巴打结了,把这简单的两个字,说得像是搬砖和泥一样地有气无力。

    他或许在那头听得吃惊了,吃惊过后,就是轻松的一阵笑语,只不过,朱冉看不到了,但是她从他的话语中能够听得出来。

    因为,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股浓浓的滑滑的巧克力的味道。

    其实,朱冉忘记了真正的巧克力应该是苦的,而不是甜的。

    当朱冉打开电脑的时候,吴小淘的头像晃动起来。

    他给她留言了,虽然此刻他已经下线了。

    他们俩就像是水上的浮子,一个起来,一个落下。但是最后,他们还会一起上来吗?

    吴小淘给她发了一个滑稽的表情符号,还有一副画。

    画面很干净,没有任何装饰性的东西。

    一张乳白色的纸,看起来还毛毛糙糙的,估计放的时间有点久远,并且没有做好恰当的保存。

    她不知道的是就是这么一张纸,还是托人从外地专门给寄过来的。吴小淘走遍了小镇上的大小商店,都没有见到一张可以用来作画的纸张。

    这里的人们能够吃饱吃好就已经很不错了,谁还有那个闲心来磨洋工啊!

    画面中是一轮新升的太阳,只不过让朱冉看不懂的是它的颜色却是白色的。

    这是怎样的一轮新日呢?

    朱冉实在是看不懂了。

    她知道吴小淘是一个很有思想的艺术家。

    但是,她看这幅画的时候,分明只看到了一颗心,其他的她还真没有看出来。

    吴小淘画这样的画给自己到底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呢?

    就在朱冉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机又一次响起。

    睡了吗?

    一个温柔的男生传来。

    要不要我过来陪陪你?我可是这里的一号猛男哦!

    听声音,朱冉觉得好像这个声音就在楼道里,甚至是在她的门口。

    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样?现在我进来方便吗?我知道你肯定还没有睡。一个人怎么睡得着呀!

    男人的声音极尽说服的阴柔,这样的声音朱冉听起来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一般的女人单独住进酒店,一到晚上这样的电话就会不断。

    朱冉的心里一阵阵的恶心,不过,说实话,她的心里也有点向往了。

    毕竟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她没有接触过男人了。

    哪怕是一个不怎么像样的男人都没有。

    何况做这种生意的男人,不管脑袋长得圆不圆,智商高不高,但是在外形上毕竟还是看得下去的,就当是一朵雄性的喇叭花吧。

    想到这里,朱冉的内心真的涌起一股开门的冲动。

    她缓缓地走下床来,对着橱子上的梳妆镜,仔细地理了理自己那满头的秀发,猛然见,她发现了自己的额头上有几根银丝。

    哦!我有白头发了?

    她像是问他人,更像是问自己。

    但是,慢慢地她发现镜子中的自己开始变化了,变得是那么丑陋,那样苍老,便得她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其实,那就是她自己。

    ps:

    章节感言:朱冉被送回了宾馆。

    但是她的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一个男人的电话打来,让她的心里顿感安慰,但是她并不知道他具体是谁。

    吴小淘的画作也到了,只不过是颜色是白色的,让她琢磨不清。

    又一个男人的电话响起,勾起了朱冉的情思。

    她真的要去开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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