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禧三年,九月初九,早秋,深夜。

    一个面带忧色,身材高大枯瘦的老者独自抚琴坐在榻上。老者双目直瞪正前方,不知在想什么事情正想的出神,琴放在榻前一张朱漆大桌上。

    “琴”和“剑”向来是士大夫身份的象征,李白曾言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道尽了古代文人对剑的向往,而琴更为四艺之首,“士无故不撤琴瑟”,琴能静心,琴能传音,琴能品德,自古是文人士大夫最好的身心养性之具。

    桌上这具古琴琴架为椅桐,琴面上黑漆已经微有裂隙泛黄,琴面一角用金丝细细的勾着两个篆字—“龙吟”,一看便知此琴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老者呆坐半晌,才缓缓回过神来,端正身姿,双手勾动琴弦,琴声绵软悠长,听得片刻,原来是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老者起始琴音平和,声调悲凉,正是《胡笳十八拍》悲呛忧伤的曲调,过的一阵,琴音渐高,声调加快,曲调中金石之音大振,“铮、铮、铮”,连响数声,隐隐带出胸藏百万雄兵,冲锋陷阵,杀敌夺关之势,与《胡笳十八拍》苍凉的氛围大相径庭。又过得一阵,琴音又慢慢平和了下来,袅袅余音,又回到了苍凉悲呛的曲调上,偶尔琴音高扬一下,又似内心不平,悲愤莫名。余音绕梁,真让人忍不住为抚琴人哀叹。

    过了半个时辰,琴音慢慢低缓了下来,终于细不可闻,停了下来。许久,抚琴老者双手仍按在琴弦上,似乎还是沉浸在刚才的琴音之中。

    终于,老者站起身来,来到一旁的书桌前,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好几排书籍,书籍前边又放着一摞厚厚的奏折,桌上正中间摊开一份奏折,正是早已呈献给皇上,却被置若罔闻,束之高阁的《美芹十论》。

    老者缓缓翻开一页,轻轻的逐字读道:“南北有定势,吴楚之脆弱不足以争衡於中原。”又读道:“两敌相持,无以得其情则疑,疑故易骇,骇而应之必不能详;有以得其情则定,定故不可惑,不可惑而听彼之自扰,则权常在我而敌实受其弊矣……”

    读着读着,老者不禁声声泪下,老泪纵横,恨声道:“周必达小儿,尔等一众信口雌黄的小厮,只恨圣上不辨忠奸,不明老臣良苦用心啊!”

    这时,一阵凄凉悠长的二胡声从远处的深巷中传来,伴随着二胡乐声的是一声声苍老嘶哑的歌声,只听歌声唱到:“神剑之躯,英雄之名。伴君如伴虎,归家三生幸,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天子坐龙庭,文武命归阴……”

    老者听的真切,心想:“如今虽说是朝廷残喘,但也算是太平之世,是谁这么大胆,敢如此毁谤朝廷。”但转念又一想,现在自己虽满腹经纶,一心舍身报效天子,但不也遭小人陷害,离庙堂越来越远吗,长叹一声,也不去理会。

    想罢,长身而起,从墙壁上摘下一把巨大的宝剑来,“铮”的一声,一道白光射出,宝剑出鞘,声似龙吟,老者也清啸一声,一个箭步,跃到屋外院中,对着月光,独自舞起剑来。

    这位老者正是当今名士辛弃疾,这一年,他已年过古稀,归隐上饶已经多年,其时,宋宁宗即位,距离北宋灭亡已经七十多年了。

    而这里正是上饶铅山,辛弃疾来到这里断断续续已经二十五个年头了。

    辛弃疾生于山东济南府,少年学剑,走遍名山大川,遍寻名师,后来得高人指点,弱冠之年就出道,人称“词剑双绝”。辛弃疾胸怀大志,一出道就开始起义抗金,年少激情,加上剑术出众,曾只身擒敌于百万军中,声名大振,少年得志,但以后一直因庙堂软弱,加上朝中小人陷害,龙困浅滩,英雄无用武之地。到得晚年间,唯一聊以**的也就是,他从北固亭意外所得的手中这把巨剑。

    辛弃疾两年前受命于戍守京口,担任镇江知府,花甲之年,只身一人来到镇江,有一天,他独自来到京口北固亭散心,登高眺望,怀古忆昔,六十年的屈辱经历历历在眼前,心潮无比澎湃,写下了名垂千古的佳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感慨万千。

    可是,就在他不胜唏嘘之余,准备下山回府的时候,却出了件怪事儿。

    当天风平浪静,红日当头,北固亭下边的长江一片宁静,可就在风平浪静的背后,却没想到蕴含着浓重的杀机。

    辛弃疾正欲回府,天色却突然大变,不知哪儿来的阵阵阴风刮了起来,吹来了一团团乌云遮的白日如同黄昏一般,江水不停的翻起大浪,在乌云的掩映下一片赤红,风浪一阵接着一阵,越来越大,最后江水不停的翻起丈许高犹如高墙一般的巨浪,巨浪拍在岸边礁石上,好似鬼哭神嚎一般。

    又是一个巨浪打来,巨浪里黑芒点点,闪电一般朝着辛弃疾袭来。

    辛弃疾也是剑术名家,神念一动,已知这点黑芒大不寻常,黑芒尚在数十丈外,一股血腥之气已到身前,逼到自己呼吸都为之窒息,中之欲呕,神念也被血腥气围住,再也无法感知身外。辛弃疾护身飞剑就在背后,剑随意动,飞剑寒光一闪,已挡在身前,转身迎向黑芒,哪知飞剑刚挡住自己身前,就被一团黑气裹住,不得前行,随即黑芒已到近前,辛弃疾此时才看得清楚,原来是一把长不过尺许,刀身呈月牙形的薄刃短刀,短刀四周黑气环绕,隐有双翅之形,辛弃疾刚看的一眼,就觉得刀刃上杀气浓重,一股铺天盖地的暴戾之气一下就侵入自己的神念,顿时神智为之一顿,别说反抗的力气,连丝毫的反抗意念的没有了。

    刀光一闪,自己的飞剑就劈成碎片,纷纷落在地上,辛弃疾只道自己大限已到,闭目等死。

    谁知,就在此时,天上一道惊雷劈下,震开黑雾,随即一道赤焰般的红光撞到黑芒上,黑芒黑光大盛,返身迎上,一红一黑两道剑光撞在一起,黑芒一下就被斩为两截,断成两截的黑芒吃败逃走,却又被红光紧紧追赶,跌落在长江中。

    红光又化成千万道剑芒,四周一晃之间,就将漫天的妖风击碎,又恢复了红日当头的白昼本来面目。辛弃疾睁开眼来,这次看清楚,原来救自己性命的这道红光是一把六尺多长的巨剑,巨剑击退黑芒,好像有灵性一般,缓缓落入辛弃疾手中。

    辛弃疾又惊又喜,捧起宝剑,仔细看时,却见剑身隐隐一团红光笼罩,剑刃上下一道的金色符?流水般不停的流动,神念微动,剑身上就发出寸许长的红色剑芒。辛弃疾知道自己又得奇遇,不知是谁用如此神兵救了自己,还把宝剑神兵赐给自己,心中感激涕零,心道,一定是自己抗击金兵,胸怀救国救人大志,才有仙人相救。忙面东连连鞠躬致敬,感谢仙人救命之恩。从此以后,剑不离手,爱过自己身家性命……

    辛弃疾舞剑一个多时辰,越舞越觉得精力充沛,不由得意兴大发,将平生功力渐渐都施展了出来,院中红光闪闪,剑气纵横。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月到中天,辛弃疾才停下身形,只见宝剑红光闪动,月光下发出一层淡淡的光晕。辛弃疾手扶长剑,心道,自己空怀壮志,却束手束脚,不得施展,正如你这宝剑空利,却无处斩敌立功,真是说不尽的英雄气短。

    突然之间,剑身一阵颤动,金色符?一闪而隐,辛弃疾知道这是宝剑示警,忙催动功力,将神念在方圆几里快速搜寻一遍,却并无发现有异。当即朗声说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夤夜来访,远道来看望老夫,还请出来奉茶。”

    话音刚落,就看见从黑暗中应声走出一人,身披黑色道袍,面白无须,约四十岁上下,面色阴沉,看不出任何表情。

    辛弃疾神念一扫,居然连一点杀气和信息都觉察不到,面前此人宛如透明一般。辛弃疾知道对手功力远高于己,心下也不害怕,朗声又道:“阁下何人,深夜来访辛某人,不知有何指教?”

    黑衣人阴阴的说道:“稼轩大名威震天下,在下只是一介江野村夫,无名之人,稼轩不识也罢。”

    辛弃疾生性豪放,见来人避而不谈,也不多问,捻须笑道:“这样也好,请道兄进屋奉茶。”

    黑衣人面无表情,又道:“久闻稼轩兄生性好客,豪爽待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辛弃疾道:“荒野山人,蒙道兄如此抬爱,没得玷污了道兄双耳。”

    黑衣人道:“不敢不敢。在下在稼轩兄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此次前来却是来请稼轩兄上路。”

    辛弃疾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道兄果然是快人快语,不过还望道兄真名相告,也好让辛某人知道是谁送了辛某一程。”

    黑衣人微微犹豫了一下,沉声说道:“不瞒稼轩兄,在下乃是风胡子。”

    辛弃疾沉吟道:“道兄之名辛某人实在没有耳闻,还请道兄详细相告。”

    黑衣人点点头道:“在下之名确实是当今世人几乎无人得晓,如果稼轩兄张开就说久仰,在下却也要对稼轩兄低看几分了。”

    “道兄剑气深藏不露,乃是当今高人,辛某人孤陋寡闻,惭愧惭愧。”辛弃疾道。

    “哈哈哈哈哈。”黑衣人仰天大笑几声,脸色却殊无丝毫欢愉之色,沉声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稼轩兄当世豪杰,在下风胡子隐姓瞒名几千年,稼轩兄如何能识?”

    “几千年?”辛弃疾也吃了一惊,抬头看黑衣人,知道对方说的肯定不是假话,忙道:“那道兄一定是剑仙之类的高人前辈了。”

    黑衣人摇摇头道:“前辈高人不敢当,只是多活了几年而已。”,又道:“稼轩兄,你我虽无冤无仇,但是在下受人之命,身不由己,还请稼轩兄不要见怪。”

    辛弃疾沉声道:“前辈乃当世高人,绝不会无故杀害无辜,还希望让在下死个明白。”

    黑衣人沉吟道:“前因后果本不该告知,因为这是门中绝密。但是如果不告知前因后果,在下也绝对完成不了此次使命,所以,在下考虑再三,还是准备将一切告知稼轩兄。”

    辛弃疾大声道:“你武功修为胜我十倍,取我性命如探囊取物一般,却有何难处?你如不想说明,我也绝不强人所难。”

    黑衣人阴沉沉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尴尬之色,点点头道:“稼轩兄英雄气概不减当年,自比廉颇,实是再恰当不过。不知稼轩兄可曾知道春秋争霸时期的铸剑宗师欧冶子?”

    辛弃疾却没想到黑衣人一下把话题直扯到几千年前,沉吟一下,说道:“欧冶子乃春秋当世铸剑宗师,据说后来白日飞升,终成剑仙,乃是我剑派祖师,我当然知道。”

    黑衣人点点头,仰头望着中天的月影半天,似在回忆以前的一些往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欧冶子剑术通神,铸剑更是连天上大罗金仙都得稍逊几分,他得道之后,还有传人留世。”

    “不错,还有干将和莫邪夫妇二人,据说也得传欧冶子神技。”辛弃疾说道。

    黑衣人却摇摇头道:“稼轩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干将和莫邪夫妇二人虽也是欧冶子传人,却没有铸剑天分,如论如何都把握不好神剑炼成的时机和火候,也就是不通鬼神之算。”

    见辛弃疾面有不豫之色,黑衣人又道:“神剑天成,本应知天地,告鬼神,演算天机,得知神剑炼成之最精准的时刻,差的一分一厘都不行,都会让神剑逊色几分。干将和莫邪同揣摩天命不得要领,最后只能为了两口宝剑而以身相殉,这也是二人该有此劫啊!”

    辛弃疾也是剑术大家,对欧冶子和干将莫邪自然再了解不过,只道他们三人也是上古的铸剑宗师,古往今来无人可及,现在却听得眼前这个黑衣人口口声声指责干将、莫邪夫妇的不是,心中微有不服,说道:“道兄既对铸剑如此精通,想必是铸剑大师,不知……”

    “有什么神剑问世,是吧?”黑衣人抢声道:“不怪稼轩兄疑惑,在下一再指责干将和莫邪的不是,想那二人也是铸剑一代宗师,岂容一个无名之辈胡乱指点。不知稼轩兄是否了解,跟欧冶子同代之时,还有两个齐名的评剑之人?”

    辛弃疾一下醒悟过来,大声道:“不错,风胡子和薛烛。阁下正是当世评剑大师风胡子。”

    风胡子微微一笑,说道:“大师二字愧不敢当。在下正是当年的那个评剑人风胡子,一晃就是两千多年啊。”

    辛弃疾心下再无怀疑,朗声说道:“原来是剑术前辈,稼轩有礼了。”

    风胡子摇摇头道:“不敢当。我虽然有一些薄名,但已是几千年之前的事情,稼轩不用多礼,前辈二字,再也休提。”

    辛弃疾又道:“道兄身份已名,稼轩再无疑虑,道兄既然是受命而来,那就请吧。”说罢,巨剑出鞘,丈许长的剑身在月光下发出三尺多长的剑芒,辛弃疾虽已年近古稀,但身高丈八,长剑在手,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

    风胡子看着辛弃疾手里的巨剑半晌,长叹一声,摇头说道:“实不相瞒,稼轩你虽然远不是我的对手,但我要取你性命,却也是万万不能。”

    辛弃疾瞪视道:“你既已奉命而来,却又说这何来?”

    风胡子道:“我受命于人,并不是突有悔意,而是无可奈何,取不了稼轩的性命。”

    辛弃疾喝道:“却又为何?”

    风胡子道:“实因你手中的湛卢神剑,神剑护体,我对你无可奈何。”

    “什么,你说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湛泸神剑?”辛弃疾虽然早知道自己所得神剑非常,却万万也没想到,居然是剑仙欧冶子留世的第一神剑湛卢,心里也是一惊。

    “不错,这把剑正是欧冶子的湛卢神剑。”风胡子闭目说道:“湛卢神剑乃仁道之剑,你能得湛卢护身,说明是得授天命。我受命取你性命多年,一直因湛卢之故而不得手,但今日不同……”

    “又有何不同?”辛弃疾大声喝道。

    “我揣摩天命,今日子时将星陨落,正是你归天之时,即使你有神剑在手,也是枉然。”风胡子说道。

    辛弃疾仰头笑道:“那道兄还不快快动手,如此??拢?皇堑玫狼氨菜??!?p&  黑衣人对辛弃疾的讥讽之言毫不理会,沉声道:“不行,湛卢在你手,我无从下手。”

    辛弃疾笑道:“那不知前辈要怎么去在下性命,还请指教?”

    黑衣人正色道:“你子时陨落,顺应天命,既然天命如此,到时自见分晓。”

    辛弃疾看着风胡子一本正经的样子,虽然风胡子所言荒谬绝伦,但不禁也暗暗犹豫,又道:“你既不动手,难道要老夫自裁不成?”

    风胡子正色道:“我只知天命今日是你陨落之日,而你湛卢在手,当今世上能要你性命的寥寥无几,就连那几个半仙之体的各派掌门祖师,也不一定能轻易取你性命,想来只有你自裁一途才是天命所显。”

    辛弃疾听得风胡子这一番话,更是荒谬,怒声斥道:“辛某虽不才,但也胸怀天下,志在社稷,功不成,名不就,上未报答皇恩,下未有寸功于百姓,是以不忠不仁;况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乃是不孝,我辛某岂是那不忠不仁不孝之辈!”

    “哈哈哈哈哈。”风胡子听得辛弃疾一番怒斥,不怒返笑,仰天狂笑起来。震得旁边屋瓦都在簌簌响个不停。

    “够了!”辛弃疾按剑怒喝一声。

    风胡子慢慢止住笑声,良久才道:“忠?仁?敢问稼轩,什么是忠?什么又是仁?”

    辛弃疾沉声道:“你也是一代宗师,难道忠孝仁义四个字还得辛某教你不成?”

    “正是!”风胡子大喝道:“千百年来,天下百姓人人忠于朝廷,忠于皇上,但是那些天子皇上又是以仁对待你们吗?是以仁对待天下百姓吗?”

    辛弃疾万没想到风胡子有此一问,一下不禁语塞,沉吟一下才道:“不错,确有一些天子皇上不辨忠奸,不明所以,但是千百年来,仁爱之君数不胜数,都是爱民如子……”

    “仁爱之君!哈哈。”风胡子仿佛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狂笑道:“哪个皇上不是整天把仁爱二字挂于口上,千百年来,哪个皇上又不是那无数百姓的性命还建功立业,成就自己一代英明!你看看当今临安城千百幢宫廷楼阁,千百亩园林之下,黄草之下掩埋了多少功臣义士的阴魂荒冢,就在北固亭江水之中,又掩埋了多少黎民百姓的血肉白骨?”

    其时,南宋奸臣当道,长江以北半片江山落于金人手中,江山社稷岌岌可危,但宫廷内外荒奢成风,只知及时享乐。哪还管靖康之耻,黎明百姓。辛弃疾一生志在抗金,血泪上书几十次,每次都是不了了之,眼看年已古稀,英雄无用武之地,早已生绝望之心。风胡子之言其实正说出了他自己不敢想不敢说的话。

    辛弃疾呆立半晌,一时无言以对。

    风胡子却又道:“古往今来,所谓寥寥几个明君都是以千万百姓成就自己英明,更何况昏君更是犹如大海之沙。就说当今之势,赵构不顾恢复祖业,拯救中原黎民,只知道谗害忠良岳飞,自毁长城,这难道也是仁爱所为?当今赵扩,大金虎视眈眈,不知扩初军备,只知**享乐,这难道也是仁爱之君?”

    辛弃疾心中紊乱之极,听得风胡子辱骂当今圣上,想呼喝风胡子住口,但又隐隐觉得风胡子所言句句在理,自己实在是无言以对。

    只听得风胡子又道:“稼轩兄,你自诩胸怀天下,志在恢复大宋江山,可是你的胸怀,当今赵扩朝廷能听得进去吗?能按你的《美芹十论》逐步对付大金吗?你还不是古稀之年,只能与菜地老农一起耕田读书,还说什么雄图霸业,还议什么天下英雄?”

    辛弃疾双手一抖,只觉得胸口热血沸腾,一口血用到喉头,“哇”的一声,鲜血喷了一地。

    “你,你,上次在北固亭放飞剑的就是你。”辛弃疾一手按着胸口,一手用长剑指着风胡子说道。

    “不错,正是在下。可惜上次鲁莽所为,白白毁了我的上古法器‘虎翼’。”风胡子脸色一沉。

    辛弃疾怒声道:“风胡子,你到底是奉谁之命而来?是完颜永济还是奸相赵汝愚?”

    风胡子又是微微一笑,沉声道:“辛弃疾,可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真正想要你性命的不是完颜永济,更不是赵汝愚。”

    “那又是谁?”辛弃疾怒声喝道。

    风胡子正色看着辛弃疾,好似看着一个可怜的垂死之人,缓缓的说道“命我取你性命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你奉为神明的当今圣上—赵扩!”

    “什么?不可能!”辛弃疾又是心口一紧,大口的鲜血喷了一地。

    风胡子缓缓说道:“稼轩,我敬你是当今英雄,没有动用丝毫意念之力,否则趁你现在心神大乱,早已置你于死地。但是天命如此,即使我不出手,你也活不过今日三更子时。”说罢,摇摇头,缓缓步入黑暗之中,一瞬间,就没了踪影。

    “风胡子,你回来!”辛弃疾再也支持不住,手一松,湛卢长剑脱手落地,自己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托地,连喷数口鲜血……

    早已走出数十里地的风胡子抬头摇头叹道:“湛卢啊湛卢,你虽是仁道之剑,但却要被这所谓的仁道,害死多少生灵?勾践、岳飞、辛弃疾都是如此,不知道下一个又将是谁?”

    不知何时,深巷中的二胡声又远远传来,嘶哑的歌声继续唱到:“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王道有伦常,我辈应无名。”二胡声越来越低,最后终于淹没在长长的深巷中,余音袅袅,几不可闻,留下的是说不尽的哀愁悲伤。

    远处,一处乌云遮着了中天的圆月,紫微星旁,一颗硕大无比的流星划过天际。

    七十年后,南宋灭亡……

    敬请读者期待观看下一章《神剑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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