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来人一看法空倒在地上,便连忙本来,手掌金光闪烁,覆在法空的伤口上。

    “义玄……”法空虚弱地喊了一声。

    义玄连忙看向沈言昭和墨行衍,眼里全是戒备之色。

    “咳咳……”法空咳出两口血,勉力发声道:“不关天虞两位施主的事情,是宛漫千……她……她来找裂天金刚杵……”

    义玄看向沈言昭两人的敌意瞬间轻了不少,低头看向法空,问道:“师尊,您感觉如何?”

    法空轻轻扯了一下唇角,道:“时辰已到……之后,便交给你……咳咳……还有师弟了……”

    “莫要说这等丧气话。”义玄掌中金光又亮了几分,可法空腹部伤口的血却怎么也止不住。眼看着法空面上已经完全失去血色,身体也逐渐冰冷,义玄的眉心都皱成了川字,仿佛是刻上去的一般。

    义玄是个孤儿,当他还是襁褓中的婴儿时便失去了父母。法空将他带到了明空寺,将他带在了身边,叫他佛法,也教他明空寺的修行心法。这么多年来,义玄早将法空当作了自己的父亲,当作了最亲近的人。可当他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时候,他却什么都做不到。

    方才一个都没出的明空寺弟子反倒在宛漫千走了之后一个接着一个冒了出来,很快便在这大殿中聚集了百余人。法相暂且将沈言昭与墨行衍带到了一边,让净尘先“照看”他们。

    法空交代了几句,发声已经越来越勉强,血沫从他嘴中喷出,呼吸浅得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

    终于,他的目光看着大殿的天顶,带着一抹安详的笑意,永远陷入沉睡。

    殿内已经有人啜泣了起来。法空是明空寺的顶梁柱,提携带大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有多少人都盼着他就这么飞升成仙,成就圆满。可如今,法空连寿终正寝都不是。

    义玄没有落泪,只是眼睛红得厉害。手一直扶着法空,怎么也不肯挪开。

    法相低低喃了一句佛号,上前拍了拍义玄的肩膀,道:“师兄已经圆寂,让他安心去吧。”

    义玄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慢慢地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

    何为圆寂?

    墨行衍给沈言昭的解释是:诸德圆满,诸恶寂灭。

    法空一生为善,最后又是为了重创宛漫千而死,这六个字可谓实至名归。

    沈言昭和墨行衍被客客气气地请回了他们居住的小院,此刻院子上空的乌云已经散尽。南一铭渡劫完成了。辛阳见两人回来,匆匆迎了过来。

    “墨首座,沈师妹!”

    “辛阳师兄。”沈言昭应了一声,而墨行衍只是微微颔首。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沈言昭正想回答,却听到远处的钟楼撞起了钟。钟声声声短急,最后一声却拉长。

    辛阳呼吸略略一滞,问道:“难不成法空大师他……”

    沈言昭凝重地点了点头,眉眼皆敛。墨行衍下意识抚摸了一下沈言昭的头,问道:“南一铭怎么样了?”

    辛阳道:“还行,渡劫的时候稍微受了点伤,灵力消耗地厉害了些。在房间里休息。”

    “没大碍便好。你也累了一晚上,便回房歇着吧。”墨行衍看了一眼南一铭的房间,又将目光转回辛阳身上,接着道:“恐怕再过几日,我们就要回天虞了。”

    辛阳向来对墨行衍很是尊敬,听他这话便也不多问。躬身行了个礼告了辞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院中剩下了墨行衍和沈言昭两人,苍穹之上星月全无,黯沉得叫人的心虚都压低了几分。不远处的主殿传来诵经的声音,反倒把这个小院衬托得更加寂静。

    “你刚才失控了。”

    “嗯。”

    沈言昭迈步往自己房间走过去,墨行衍拉住了她的手臂。沈言昭回头说道:“师父,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陪你。”

    “不了。”沈言昭将墨行衍的手拨开,看着他的眼睛,语气沉静,道:“我没事,只是要想些事情。”

    说罢,沈言昭便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房门紧闭。墨行衍在门外等了一会,见她灯也未点,想必是直接上床去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言昭也确实是直接上了床,只是脱掉了鞋子,便和衣蜷在了床铺的一角。

    她的恨意如此之深,战意如此汹涌,即便是当年对着魔兽的时候也不能及方才的万分之一。整个人都仿佛处于冰与火的夹缝之中,理智虽然还在,但身体内的灵力却十分狂暴。

    只要再被推一把,她就能走火入魔。

    沈言昭实在是不愿意让墨行衍看到如此丑陋而拙劣的自己。

    即便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她,比任何人对她都宽容。可她还是本能地尽可能将好的一面展示给他。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

    沈言昭意识到了自己正踏上了属于她的宿命。即便她现在是高阶二层,她在宛漫千的面前仍然是不堪一击。若非有必死的觉悟,若非师父及时赶来救她,她早已经被宛漫千捏碎脊梁骨死去了。

    既然最终难逃一死,现在与墨行衍的感情越好,以后给他带来的伤害不也就越大吗?

    也许也是时候抽身离开了。

    沈言昭只觉得自己掉到了蓄满水的深渊中,一点一点慢慢下坠着,离光明的水面越来越远,越往下越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可她一点都不想挣扎,反倒是无比平静。

    房门猛地被人打开,墨行衍走了进来。

    沈言昭被声响惊动,微微抬起了头,双目无神地看着门的方向。

    墨行衍将房门一合,大步走到了床边,把沈言昭捞到怀里抱着,按着她的背封住她的动作。

    “沈言昭,我等了二十年,是等你回到我身边,而不是等你彻底把我推开。”

    沈言昭的眸子里回了一点光彩,手抵到墨行衍的胸前,轻轻推拒着。

    墨行衍的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声音沉了下来:“你休想再离开一次。”

    听到这句话,沈言昭忽然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赵昌和娘亲在离卧房不远的走廊说话,两个人之间还隔着一小段的距离,月光落到他们身上显得那么温柔,仿佛是在保护着他们。

    她一直渴望着“感情”。不光光是爱情,她也想要亲情,甚至友情。

    将自己抱在怀中的这个人,给了她一切。安全的所在,平凡的生活,长辈的爱护,还有……被爱的珍视。

    此生,她都不可能再找到一个人能同时给她这么多的东西了。她也不可能再找到一个人带给她这样的悸动了。

    沈言昭的手滑到了墨行衍的背上,用力抱着。

    男子的肩膀这样宽大,胸膛这样温暖,这么令人安心。

    “嗯,我不会了。”

    我再也不会离开你。

    无论多少次下定决心,都会被你简简单单地拉回来。

    既然如此,以后的风风雨雨,他们都将携手面对。

    “师父,如果能杀了宛漫千,报了仇……那我们就离开天虞,去游历天下如何。”

    这二十年来,沈言昭踏遍南方山山水水,见识无数风土人情,最遗憾的就是她不是和墨行衍一同看到的。

    “好。”

    得君此诺,此生何惧?

    ……

    按照明空寺的规矩,僧人圆寂之后,必将其盘坐装殓于陶缸之中,而后在遗体四周添充木炭和柴草,密封放在室外,保存七日。

    等到七日之后,由人将预先留在陶缸下面的小孔掏开,引燃缸内的柴草木炭,将遗体火化。

    火化遗体的仪式十分庄重,全寺僧人都聚集到了中区,密密麻麻地站着诵经,从早诵到晚,而后才由法相上前点燃了缸内的柴草木炭,把遗体给火化了。

    沈言昭并无出席,这些全是事后由净尘转告的。

    天虞诸人一直被“软禁”在这一院落中,毕竟当时主殿的情况对天虞来说实在不算乐观。即便是法空临死之前对义玄解释过了,但其他人确实是不知的。

    宛漫千到底是怎么让明空寺弟子尽数远离了主殿,而唯独义玄能够进入。宛漫千竟然有通天之能,为何来明空寺又仅仅对法空下手,其他人都安然无事?

    这些所有人都不知答案,但毋庸置疑的是——天虞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嫌疑。

    义玄一再对法相法信解释,可法相法信的意见却十分统一,在未查清楚之前,不能让天虞之人随意在寺中走动。

    义玄虽然也掌管了寺中近三分之一的事务,但必定辈分比法相法信都低上一级,最后只得无奈妥协,亲自来小院和天虞的四人解释。

    墨行衍对此表示了谅解,并愿继续在明空寺待上一阵子,只是须给天虞传个信。

    义玄同意了,墨行衍便当场拿出了传讯玉牌,和天虞那边简单交代了这边的情况。

    沈言昭对此自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她还要为玄黄弄到舍利子,就这么离开明空寺也非她所愿。只是如今明空寺对他们的态度,让沈言昭很是怀疑自己能否通过正当途径来得到法空的舍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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